第六十二章 深秋（下）
中午時分，四人到達了位於通往內地道路旁的小河鎮。這個鎮子不大，主要是駐紮阿琳的私兵，偶爾也有平民農夫來這裏購置或賣出各類物品。
通過路上的閑聊，聽雲才知道阿琳也是這兩年才開始關注自己封地的事情，這還是受了少數白熊貴族中改革派的影響，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萊斯莉夫人。通過他們以及自己的調查，阿琳才深刻的感受到王國的危機。
見聽雲好奇的看着寥落的小鎮景觀，阿琳無奈的說：「除了貴族的封地，王國中還有一些擁有自己土地的平民農夫。他們耕地的產量雖然高些，也只能餬口而已。這裏的兩千多戶平民農夫，都是處於淪為奴隸的邊緣才會來的。為了保證他們的生活，我已經將自收地租設定成象徵性的了，可這也不是個辦法。我的領地也是半軍事性質的，必須保證私兵的數量…。」。
阿琳心酸的說不下去了，而聽雲看着這些同樣衣衫襤褸的平民農夫卻堅定了幫助她改革的決心。
他發現，自己即使儘力迴避這個混亂的世界，仍然是一步步陷了進去。既然如此，還不如做些事情，反正對自己的遊歷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如果不是為了改革的事情，自己能遇到習成，得到遺跡的線索么？
想了一會，聽雲還是把注意力放在如何解決目前問題上，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收割問題。
阿琳收集的各類農具都放置在小鎮私兵統領的公署內，包括犁鏵、耬車、打穀機等器械。
這些器械都很簡單，聽雲很快就摸清了它們的原理。重點琢磨了一會結構最複雜的耬車，他忽然想到：既然能用機械播種，為何不能用機械收割呢？
在卡爾城製作的衝車立刻出現在他的腦海里。收割也就是割斷麥稈，再把麥子收集起來，這些動作似乎都能通過聯動軸完成。
想像了各種割斷麥稈的方式，以前當裁縫時使用的剪刀又給了他靈感。好，就從一排剪刀做起吧。
他問阿琳要來紙筆開始畫起草圖。雖然不知道他具體在幹什麼，阿琳心中卻重新升起希望。她相信聽雲能創造奇迹，這是通過無數展現在大家面前事實的到的結論。
聽雲很快就要來各類工具和材料開始了自己的實驗。阿琳看了一會也就任由他折騰，自己和西塞找到私兵統領一邊四處查看，一邊了解和解決各類問題。
半下午阿琳才回到公署，看到聽雲的作品她大吃一驚：怎麼會是個衝車！
等聽雲給她介紹了一番，她不得不佩服這傢伙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給聽雲所說的收割機套上兩匹疾風馬，阿琳和西塞半信半疑的跟着這個引起路人恐慌的大傢伙來到一片還未收割的麥田。
只見聽雲板動一根槓桿，收割機前方的兩片鋸片一樣的東西立刻吱吱呀呀的往複錯動起來，一排排麥稈被切斷後又被上方的滾輪卷進後面的柜子裏。
阿琳和西塞兄妹吃驚的睜大了眼睛，激動的心情無法形容，可是沒一會收割機就罷工了。
聽雲並不氣餒，走下駕馭疾風馬的座椅搗鼓起來，不久后收割機又重新運轉起來。就這麼走走走停停，修修改改，精靈花四五年研磨出一個水晶杯的耐性在他身上得到充分體現。
阿琳他們可沒有這麼好的耐性，看到一地被糟蹋的麥子實在是欲哭無淚，只好眼不見心不煩的坐在一邊聊天去了，任由聽雲帶着他的收割機和一堆工具、材料慢慢遠去。
折騰到下午聽雲終於感到滿意了，他已經明白有些東西畢竟不是藝術品，用不着無用的裝飾。
來到他身邊的阿琳等人又是目瞪口呆，這收割機幾乎是完全變了模樣，他們對聽雲的折騰勁實在是欽佩。
聽雲不理會他們的疑惑，徑直演示起來。看到收割機流暢的將麥子收割並整齊的堆放在一邊，阿琳顫抖的對西塞說了一句話：「立刻召集木匠和工人。」。
回到小鎮，剛吃過晚飯聽雲又要去折騰，阿琳卻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見阿琳帶着心疼的眼神給自己細心的拈去發間的麥秸，聽雲笑着說：「沒事，我再去琢磨一下怎樣把收割機和打穀機整合在一起，這樣就更省勁了。」。
阿琳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她已經隱隱感到聽雲製作的器械會為王國的農業帶來一場革命。
躊躇了一會她還是說道：「明天再接着弄吧，你已經很累了，我們有時間。」。
看到她溫柔憐惜的眼神，聽雲陡然間想起了夫人。腦子昏亂了一會，他也不再堅持，在阿琳的注視下走進盥洗室。
阿琳想了一會，又出去找到西塞，認真的說：「封鎖收割機的一切消息，工匠和操作的農夫都必須是信得過的，而且要控制起來。我能感覺到，這會是王國的一次機遇。」。
－－－－－－－－－－－－－－－－－－－－－－－－－－－－－－－－－－－－－－－－－－－
一場秋雨後天氣徹底轉涼，半個月來阿琳的傷勢雖然有了明顯的好轉，可是修鍊卻無從談起。不過她並不感到失望，因為她已經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這半個月聽雲製作的收割機幾經改良，已經可以完成收割到脫粒的全過程，耐用性也不斷得到提高。
機械的力量是可怕的，僅僅十輛收割機就完成了她領地內所有農奴卯足力氣都無法完成的工作，到最後她竟然開始發愁沒有足夠的麥子讓收割機工作了。
完成收割機后，聽雲又研究、改進了播種機和翻耕機，研究出了粉碎麥稈回田，以保持地力的方法。
加上他築壩截水，改進唐國水車汲水的建議，阿琳不再為糧食產量的問題發愁，乾脆仿照卡爾城解放奴隸兵的舉措，將農奴變成了接受約束的自由民。
在聽雲的建議下，她將部分糧食配發到這些剛剛獲得自由的農夫手中，又組織他們進山林收集各類乾果作為冬日的輔助糧。
看到實實在在的自由，這些農夫忠誠感激的眼神讓阿琳都有些不好意思。
送走秘密押送幾輛農業器械去王城的隊伍，阿琳看了會和煦朝陽下分外美麗的土地才回到城堡。
聽雲正在窗前看着南方發獃，聽到她的動靜只是回頭笑了笑。
阿琳知道他在想凱倫帝國平民的事情，就笑着說：「你放心，我已經命令駐軍和私兵善待那些過來尋食的平民，並給他們宣揚我的政策。只要在我這裏定居，他們可以得租種土地。我們會為他們提供住房和一定糧食，他們還可以自由的去森林採集食物。」。
聽雲點點頭，感激的看了一會阿琳他又建議到：「阿琳，既然王國為了人口不惜發動戰爭，我覺得你可以排私兵保護那些願意過來的平民。可以讓部分自願回去的平民加以宣傳，讓他們有組織的潛逃到**河沿岸隱蔽的地方，我設計一種臨時橋樑將他們接應過來。」。
阿琳定定的看了他一會，略帶傷感的說：「聽雲，以後提建議的時候能說『我們』么？」。我們？我可以么？想到自己還是個奴隸，而薇薇安顯然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他實在不知道這個我們如何說出口。
阿琳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心思，長嘆了一聲，不再觸及這個讓她也傷感的問題，而是讓他陪自己走走。
來到小湖邊，阿琳帶他在一個小亭里坐下。看了會幽靜的湖水，阿琳說道：「王城傳來消息，我們這批學員開學后再集中學習半年的理論課程，就會被直接安排到各部隊實習。薇薇安、李維和部分學員將會負責組建一支新軍，就在王城附近訓練。我和你本來也被確定為新軍的指揮官，被我拒絕了，你不會怪我吧？」。
聽雲笑着搖搖頭，他原本就不喜歡軍隊，如何會怨怪阿琳。
他只是不知道薇薇安會怎麼做。
「你不怪我就好，萊斯莉姑姑會做薇薇安的工作，讓你繼續留在學院裏學習，也就是繼續你的研究。薇薇安已經被大家認為是未來的女武神了，這半個月她開心得很，應該不會拒絕。」。
也許吧，聽雲可是摸不透薇薇安的脾氣。
說了會同學們回到王城后的悲歡，以及大家今後的前程，阿琳又笑着說：「聽雲，有件事情你一定會驚訝的。在你朋友的努力下，雲之家兵器和鎧甲製作的流程進一步完善了，我們那樣鎧甲的製作時間已經縮短到兩個月伍佰件的水平。
王國已經嘗到了甜頭，他們替雲之家接下了光明教廷五百副鎧甲的訂單。這樣一來，雲之家可以掙錢擴大規模，王國也能賺到不少利潤，光明教廷可是財大氣粗啊。而且王國已經在研究授予安吉拉、沃克等人爵位了，元老院通過的可能性極大，以後他們就是貴族了。」。
聽到這個消息，聽雲是真正的高興起來，這是不是意味着安吉拉會接受自己呢？畢竟她心中的界限被抹平了不少。
可是沒一會他就泄了氣，王國不允許白熊貴族和其他貴族聯姻，自己和琪娜也是因為自己所謂的雪狼族身份才偷偷摸摸的。
這個身份一方面讓他以奴隸的身份卻不受白熊貴族的歧視，另一方面也讓他感到無限的痛苦和無奈。
阿琳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是看到他一開始陰晴不定，最後變成感傷的表情還是猜到了一些。她心裏又是酸楚又是彷徨，自己也弄不清渴望什麼，又能做什麼。
等聽雲抬頭望着一片飄零的樹葉，她再也忍不住心酸，輕輕握住他的手說：「聽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王國不會讓你永遠…。」。
說到這裏，阿琳忽然發現自己的話如此蒼白無力，心裏的愧疚讓她忍不住低下頭掩飾眼裏的淚水。
聽雲能夠感受到她的真誠，卻不知該如何去安慰或是解釋。
恍惚了一會他忽然想起她的傷勢，就拍了拍她的手說：「阿琳，你的傷勢已經好幾天沒有發作了，矩陣恢復的情況到底怎樣？」。
「嗯？是啊，是好多了。不過我感覺自己是在慢慢忘記矩陣的事情，也許過一段時間我就會徹底變成普通人。不過你放心，我能夠承受，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見她的話像是認真的，聽雲也放下心來。
是啊，只要能找到人生的方向，即使失去一些又有什麼呢？自己也該好好考慮一下方向問題了。別的不說，幾年後如何面對依馮就是個問題。
想了一會，他還是甩甩頭拋去這些念頭問道：「阿琳，那我們晚上是不是…。」。
他的話是點到為止，可是阿琳的表情卻讓他實在摸不透，不知道這女孩是沒聽懂還是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