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艾米麗小姐（下）

?艾米麗小姐猛地站了起來，聲音嘶啞地追問道：「什麼意思？您是什麼意思？」

老人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用憐憫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孤獨的異鄉客,很顯然，您想回家。」

因為過度的激動,艾米麗小姐渾身都在發抖。她死死抓住老人的手腕，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還記得老人的提醒,壓低了聲音：「是，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求您告訴我怎麼回家！」

老人搖了搖頭。「這個或許只有神明才能告訴你了。我看不到您回家的路。」

見到一絲希望又歸於絕望，從天堂到地獄,艾米麗小姐嘴唇顫抖，不願意相信這殘酷的事實。「我不信！我既然能來，為什麼回不去！」

老人專業占（騙）卜（錢）幾十年,知道轉折的時機到了。「我沒有將您送回去的辦法,但是可以讓您走出孤獨。」

老人的話從耳朵中鑽了進去，但艾米麗小姐的情緒還停留在激烈的痛苦中，一時沒有理解老人什麼意思，眼神看起來有點茫然。

老人緩緩起身,從架子上摘下一個鳥籠。「這是可以讓您得償所願的信使。」

艾米麗小姐終於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向鳥籠中看去。憑她有限的生物知識，能看出這是一隻鳥。「這是信使？」

老人本來準備了一段說辭,想要解釋這不是一隻普通的鴿子,但艾米麗小姐似乎沒看出來這是一隻鴿子,她又把這段話咽下去了。「是的,信使。」

「它能給誰送信？怎麼送？拿普通的信紙寫好綁在它腿上嗎？多長時間能送到？有次數限制嗎？」

很多問題一口氣砸過來，一些老人也不知道，遂含糊答道：「它可以找到和你一樣的人，綁在腿上即可，時間要看它尋找的對象。過度頻繁的飛行會消耗信使的生命。」

艾米麗小姐眼中瞬間閃爍起了明亮的光：「和我一樣的人！」她激動地幾乎要跳起來，然而一個問題忽然浮現在腦海。吉卜賽人過得都是流浪生活，老人過一段時間就會離開，到時候會把鳥一起帶走。「我可以買下信使嗎？」

艾米麗小姐問了這麼多個問題，只有這個問題最討喜。老人等這句話等很久了。她在艾米麗小姐忐忑不安的注視下看向鴿子，沉默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信使選擇了你。」

艾米麗小姐如釋重負，幾乎要喜極而泣。「太感謝您了。」作為貴族小姐她出門不需要自己帶錢，以防萬一隨身帶着的幾英鎊剛才給了那個吉卜賽男孩。艾米麗小姐想了想，索性把脖子上的珍珠項鏈摘了下來。「非常抱歉，我沒有帶現金，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老人勉強把目光從圓潤的散發着光芒的珍珠上撕了下來。這條項鏈價格不菲，但她如果真的拿了項鏈，這位傻乎乎的小姐的父母肯定會追查。「信使雖然珍貴，但在我這裏沒有用處，是它自己選擇了您。」

艾米麗小姐簡直要被高人感動了。這樣珍貴的東西，高人的意思是要送給它？不不不，她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就算您不肯將這珍貴的信使以售賣的形式給我，也請允許我表達自己的謝意。」

老人還是第一次被人看得這麼高尚，幾乎要不忍心騙這個單純的小姑娘了。

沸騰的情緒稍微冷卻下來，艾米麗小姐的智商上線了。把項鏈送出去她絕對沒法和父母交代，她難道能說我不是你們的女兒是穿越者我買了穿越者之間聯繫的通訊雞嗎？艾米麗小姐躊躇許久。「能不能，我回去之後再派僕人把錢送過來？」

老人仔細觀察了一下艾米麗小姐的表情，確定她給錢的決心非常堅定不是一次兩次拒絕就能打消的，這才委婉地拒絕了她：「不必。」

艾米麗小姐口頭上沒有再堅持，只是暗下決心一定要快點把錢送過來。

艾米麗小姐走出帳篷，父母等得已經有些焦急了，正豎着耳朵試圖聽到一點帳篷里的內容。艾米麗小姐心裏咯噔一聲。

「艾米麗，怎麼樣？」母親用關切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艾米麗小姐暗暗鬆了口氣，看父母的表現並沒什麼異常，應該沒聽到她們談話的內容。「她說的話模稜兩可，我都沒聽明白。」

「說了什麼？」艾米麗小姐的母親很想知道兩人說了什麼，但不方便直接詢問，剛好有了這個借口，就順着問了下去。

「說」艾米麗小姐卡了一下，努力回想江湖騙子的經典句式。「時機未到，需耐心等待。」她本意是拿兩句沒什麼實際內容的話糊弄過去，不料歪打正著。

艾米麗小姐的父母同時鬆了口氣。既然對方說時機未到，大概艾米麗還沒有遇到她未來的丈夫，那個命中注定的心儀之人，遇到之後就想結婚了。

艾米麗還不知道她和父母的抗戰暫時要單方面停火了，見父母不再追問，她又把注意力放回了信使身上，這可是她最重要的寶貝。

艾米麗小姐的母親這才注意到她手裏的鳥籠。「這是鴿子？那位，恩，巫師給你的？」

艾米麗小姐暗暗在心裏反駁，這才不是鴿子，表面上點點頭。「她把這鳥送給我，說可以為我帶來好運。」

艾米麗小姐母親的眼神在她的項鏈、耳環、胸針上打了個轉，知女莫若母，她知道女兒說不定會拿這些東西抵債。見女兒既沒有帶錢又沒有把首飾送人，艾米麗小姐的母親露出了一個微笑。倒不是因為省了錢，而是分文不取說明這個老人是騙子的可能性比較小。她向丈夫伸出手，艾米麗小姐的父親非常配合地把錢包遞了過去。

夫婦二人帶着傻女兒不顧老人的推辭給了錢，反覆表示感謝，之後才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上，放下心中一塊巨石的母親有心情調侃女兒了。「傻孩子，人家不要報酬，你也不能真的不給啊。」

艾米麗小姐的心情達到了幾個月，不，幾年來的最高點，簡直想要插上翅膀飛回家實驗一下信使是不是真的能給同樣的穿越者送信。聞言也不生氣，笑眯眯地道：「我沒想到嘛。」

當然，艾米麗小姐不是真的沒想到。她回家還拿出一部分稿費，派僕人給吉卜賽老人送了過去。

與此同時，給艾米麗算命的老人換下長袍，走出帳篷，來到一個路口，把一瓶墨水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