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離婚證書

「生為國，死護國。」

六個字濃縮了葉斐的一生。

對於葉氏後人來說，葉斐無疑是他們精神的支托，他們傲然世人的資本，那是一經提及便從胸腔湧出的萬丈豪情。

如今，作為最核心的精神信仰被人漫不經心的以另外一種「負能量」道來，葉肅臉黑的滴水，眼露凶光，拖着身上滴答滴答尚在流淌的血液，恍若鬼魅一般站在江殷俊面前，「你說這一切不過是程序設定？」

「不，這超越了程序，獲得了生命，自我的生命。」王斐眼眸含笑。

江殷俊剛想得瑟一下疑似他二嫂子的光輝事迹，忽地感覺傳來一股拉力，於是垂眸，有些不解的看着小臉緊緊繃着，一副緊張兮兮模樣的一一。

一一湊在江殷俊耳邊，躊躇了一會，小聲道：「可是爺爺葉家是盜竊者，他們引以為傲的基因是……」話語頓了頓，偷偷瞄了瞄坐在沙發上的敖臏，一一拉着江殷俊的手，像是守護者一般，稍稍往前走了一步，挺起胸膛，眼角餘光直刺敖臏，一字一頓，「是盜竊者！他們曾經設計捕捉幼龍，而後經過研究，基因經過一代一代人改造，直到葉斐的出現，終於趨向完美。此後葉家變成了人人羨慕又敬仰的騎士家族存在。」

敖臏含笑凝視着一一的雙眸，「翻老黃曆沒什麼意思。這世上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不過……」視線略過葉肅，敖臏嘴角勾了勾，「只要對得起自己本心便可。」

葉肅無視落在身上的視線，轉眸望向一一，眯着眼睛道：「放肆！」

「葉肅！」江上一帆聞言，直接一甩尾巴，捲起葉肅狠狠的砸下去。

葉肅瞬間凶性大起，無視身上汩汩不斷的鮮血，一個翻滾側手拿出藏在軍靴里的m12，瞬間鯉魚打挺，直起身子，瞄準江上一帆的眉心。

一一臉色一沉，目露殺意，但還沒上前一步，就被江殷俊拉住。

江殷俊緊緊捂住一一的雙眸，「和稀泥」般幽幽道：「好了現在故事講完了。葉肅，朕從來說話算數，你自己麻溜的穿吧，回去了建功立業殺人放火隨便你怎麼折騰都行。」

「你就不怕我回去把你們全部殺死？」

「呵呵，先死的必然是你。」江上一帆乾脆利落的回了一句，正上下打量血人般脆弱的葉肅時，忽地眸光一頓，視線停留在一一身上。死死頂着對方稚嫩小手裏握著的one，莫名的心中傳來陣陣絞痛。

他本該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女兒。

如今卻將槍對準他的父親，即使這個父親不稱職。

瞬間沒了對峙廝殺的勁頭，江上一帆話語中透著一抹肅殺：「我們誰也不比誰無辜，你既然死死堅守所謂的真相，我父皇給了你尋找真相的途徑，你直接滾蛋！」

「滾蛋？在葉家祖宅？」葉肅笑着收回m12，目帶仇恨：「我若不堅守，難道容得你們一次次隨意踐踏我葉家的幾代人攢下來的尊榮？」

「你……」

看着再一次氣得發抖的江上一帆準備揮舞爪子啪過去的模樣，江殷俊乾脆利落的叫停，臉上帶着從未有過的認真：「我真搞不懂你們小年輕了，這打打殺殺的，不愛惜自己也不替愛着你們的人想想？」

正互相瞪眼的兩人轉眸望向江殷俊。

「人不中二枉少年。」江殷俊眸光一閃，面色漠然的沒有一絲表情，凝視着江上一帆：「寶寶，瘋完這一次，答應爸爸忘了這一切，重新開始吧。」

聞言，江上一帆瞳孔瞬間張大后又緊緊縮起來，眼底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慌亂。

從他記事起，父皇從未對他用這種語氣說過話，他唯一見過的一次，還是他十歲那年被父皇帶着去萬邦帝國做客。

那一日他玩累了，無意睡在御書房內的小搖椅上，隱約聽見了父皇與安樂爸爸的爭執。

別說是他了，就算是普通的民眾，也會覺得那一幕很滑稽，他父皇揪著安爸爸的腦袋浸在魚缸里，面無表情，神色冷得若冰冷的機械般：「你蘇炑活不過九十九，至少還活能九十九，不答應老子好好過好每一日，我把你剁成肉醬喂湯圓補腦。」

那是他有生以來唯一一次見到父皇發火的模樣，比他一年前醒來告訴他葉肅背叛華景帝國，背叛他，那時的臉色還要憤怒。

只一眼，葉肅便覺得通體發寒。不是外在的寒冷，身為軍人在寒冬臘月不知進行了多少次抗寒訓練，壓根不畏冷意，但是心裏，或者說氣勢，對方由內而外散發的威懾，讓他心中冷意陡升。

有些不可置信的眨眨眼，葉肅面帶疑惑的望了眼江上一帆，不放過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來揣測自己先前錯愕的一幕。

年幼的記憶與眼前父皇冷漠的神色重合起來，江上一帆渾身僵硬。他知道這次父皇動怒了，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並不會仰著背後的敖臏，也不會靠着好基友，而是他自己擁有的實力，或者說底牌。

就像沒有人能算清父皇名下到底多少資產一般，也沒有人知曉他身後還隱藏了多少勢力。

保姆機械人王斐能成王妃，便是最好的佐證。

「好。」江上一帆開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爸爸，我本來就想跟人離婚，然後在痛痛快快的撕一場，抹掉心中的不甘之緒。」

「不甘啊……」江殷俊笑笑，陰森的面色仿若錯覺一般，旋即一臉燦爛，「我信寶寶呢。」邊說，拉着一一準備往外走，「那你們就速戰速決吧，反正葉家小狼崽子也快半死不活了。」

「你死了我也會活得好好的。」葉肅當即就反駁回去。他最討厭的便是江英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了。

「呵呵噠。」江殷俊拉着一一往外走。

一一冷眼斜睨著葉肅，眸子裏透著直白的殺意。

「……」迎著稚嫩臉上就差寫着「我想弒父」四個大字的一一，葉肅半腫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複雜的表情，愣了楞，迷惑：「一一是天才？」

「嗯。」江上一帆瞥了眼緊跟着離開的敖臏，回眸掃了眼葉肅，「先回去把離婚手續辦好了吧。就算不過一張紙，一本證，我也不想和你在並排而立。」

聽到這話，葉肅也顧不得先前一一的殺意，忙回道：「彼此彼此。」對於他來說，縱然心中驚濤駭浪，可也沒資格要求一一尊他為父。

這一刻的葉肅依舊堅持自己心中所念。

但是，當再一次坐在8樓302辦公室，眼眸掃向大紅本子上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隙快要霸佔鏡頭焦點的人，莫名的心中一痛。

江上一帆接過綠色的離婚證，轉眸望了眼桌案上的結婚證。證件照上曾經的他肥嘟嘟的笑的一臉甜蜜，而葉肅面無表情的靠着牆，以免自己被「擠」出鏡框外。

曾經，他還以為是自己真的太肥，拍個結婚照連最基本的同框都不行。

而如今……修長的手指劃過兩人之間的空隙，江上一帆抿嘴笑笑。不能怪他攝影師都能收入麾下，只能怪自己太蠢，死胖子不愛拍照。

順着江上一帆指尖拂過的痕迹，冒出一縷煙灰，而後細微的火苗瞬間席捲了大紅色的結婚證。

雙重紅色交相輝映，刺激着眼球。

葉肅眼睛不由自主的掃向熊熊燃燒的火舌。火舌肆意吞噬著結婚證，就像當年肆意燃燒了醫院，照亮了夜空的那一場大火。

江上一帆控制着火勢，看着證件燃燒為灰燼，心滿意足的點點頭，抬腿離開。

隨着開門的聲音，一陣風吹拂而來，將原本聚集在一起的灰燼吹散，各自隨風飄蕩，倏忽間就消失在眼前。

「死灰復燃，呵呵，那是笑話。」

鬼使神差的，葉肅忽地浮現出多年前在白霜星球的一段對話。那個時候，他們遭遇蟲族來襲，又遇太陽風暴，兩個人帶着不足五個的下屬，狼狽的躲在一個蟲洞裏。

江熙笑着給大家鼓勁，眯着眼暢想如何收拾蟲族，大殺四方。話題不知不覺就拐到了俘虜。

「對敵自然要斬草除根，難道等着他們死灰復燃，卧薪嘗膽，而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那時，他是怎麼回的？

葉肅沉默了許久，久到在回憶中想起自己答應戀愛一場的緣由，久到手拿起新出爐的小綠本，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腳步踩在瓷磚上，竟然趔趄了一下，感覺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軟綿綿的使不出任何力氣。

「陛下。」在一旁原本默默縮小自己身影的湯佳成見狀，大著膽子，急切的呼喚了一句，而後擔憂的問道：「要不要給您喚大夫？」

瞧瞧，這渾身上下血淋淋的，還面如豬頭般的腫脹，走出去誰能信這是向來優雅貴氣的帝王？

不說下意識的同情弱者，對方以三十五歲的幼鄰出生入死，屢獲軍功，本就不算弱者，但是總感覺此刻的對方不是皇帝，不是將帥，而是感情的失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