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榮耀

屠鴻和趙閔特地親自來一趟主控室，就是為了報告這個消息。報告完，自然是回軍隊了，就算宋傲還下落不明，但遍佈首都星的叛軍也不會就這麼直接投降，還有得是爛攤子要收拾，而留守的高級將領就剩一個莫斐，顯然忙不過來。

畢竟，議會全滅，聯邦的政府系統全面癱瘓，這件事一旦傳達到普通軍隊中，肯定會引起軍心不穩，幸好戰時管制，民眾都在有序避難，要不然會更麻煩。

而主控室中，沉默許久后，左少白忽然開口道：「議長和那群老是嘰嘰歪歪的傢伙都翹辮子了，軍權又都在你手裏，再加上一張戰時絕對指揮權……我說，你可以登基了。」

「不幹！」唐睿翻了個白眼。

「真不幹？」左少白道。

「死都不幹！」唐睿堅定道。

左少白無奈地一攤手。

「這種事，想想就麻煩死了，你要是吃飽了撐着你去。」唐睿一臉的嫌棄。

「我資歷不夠。」左少白抬頭看着天花板。

「叫他給你擺平了再走。」蘇映棠一指唐睿，渾然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不服的，幹掉。」

「太多了。」左少白還挺認真地想了想，終於還是遺憾地嘆了口氣。

一邊的封浪和唐嫣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三個旁若無人大大方方地討論著怎麼顛覆聯邦政權的事，不由得一身大汗……

我的心臟真心沒那麼堅強的！封浪斜眼看着唐睿，嘴角發苦，真恨不得周羽澤現在在這裏，好讓自家純良的隊長瞧瞧，他看上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惡棍！

一想到周羽澤，封浪猛地反應過來，也顧不上他們討論的話題有多驚心動魄，趕緊打斷道：「對了，隊長呢？」

「小周？」唐睿回頭道，「我放他假，沒事。」

「那就好。」封浪只覺得繃緊的神經一下子鬆了不少。

「話說回來，外面打得也差不多了。」左少白終於正經地問了一句，「是不是應該解除警報，讓市民回家，委派新的憲兵隊長整理憲兵部隊，維持首都星的秩序和正常運轉？」

「我對現在的將官都不太熟。」唐睿隨口道，「你去查查哪個活着的傢伙還合適，就下命令去吧。」

「知道了。」左少白點點頭。

反正情報科也有一部分工作範圍和監察廳重疊，對於各個將領官員還是比較熟悉的，當下就拉開光腦，先查了查剛剛更新過的陣亡名單，然後從生還者中勾勾選選，很快就決定了人選，順手把命令發了出去。

這麼隨便好么……封浪張了張嘴，又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唐睿？他隨便起來不是人！

「哥哥。」唐嫣見事情暫時告一段落，磨磨蹭蹭地靠過來。

「嗯？」唐睿看着她。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想回去看看同學。」唐嫣躊躇道。

最初她非要跟着周羽澤走，就是擔心自家哥哥，但現在見人不但活蹦亂跳的，還特別滋潤，就開始擔心那些並肩作戰的同學了。

「放心，那些小傢伙沒什麼大事，就是有幾個受了點傷，最重的一個也就是被流彈擦掉了手臂上的一塊肉，殘不了。」唐睿道。

「說起來，我本來還覺得和平太久，中央軍校也是一屆不如一屆了，沒想到還是有些血性的嘛。」左少白感嘆道。

「那是當然的！」唐嫣一挑眉，一臉的驕傲。

「不過你怎麼跟婁家那小子搞一塊兒去了？不是前些日子還打架么？」左少白說着，瞥了唐睿一眼，冷哼道，「某個傢伙還堂而皇之地在我的辦公室里威脅我的下屬來着。」

「那傢伙不壞啦，打兩頓就老實了。」唐嫣笑眯眯地回答道，「看在他關鍵時刻還有點兒用的份上，下次打架我讓他一隻手好了。」

眾人聞言皆無語……姑娘，相信婁斌聽到這句話也不會覺得高興的好不好？

「對了，婁正明還活着吧？」唐睿道。

「大概。」左少白一愣，低頭查了查光腦才繼續說道，「陣亡名單沒有他。他比較走運，宋傲突襲軍部的那天，他被我派出去辦事了。」

「算起來，議會被滅了，最開心就是你了。」蘇映棠嗤笑一聲。

「唔……」左少白摸摸下巴，眯起了眼睛。

沒有了需要負責的人，李毅那件事就可以輕鬆擺平，就當從來沒存在過這麼一個人，情報科也從來沒有調查過這個案子。

而最重要的是，雖說左少白在受宋傲的脅迫下，還幫助唐睿解決了女神守護，使得艦隊順利登陸首都星，算是立有大功，但是對於議會那些把自己的性命看得無比重要的政府高官來說，左少白屈從宋傲破解國防系統，置他們於險境，就是一條最大的罪過，哪怕當時不發作，將來也必定會秋後算賬。

現在嘛，反正議會都名存實亡了，就算是新上任的官員，反正被叛軍追着打的又不是他們，實權的軍官自然是籠絡到自己這邊的好，左少白這點兒罪過，也就不值一提了。

「封浪，你把小嫣送回家吧，順便看看小周有沒有乖乖回去睡覺。」唐睿道。

「知道了。」封浪點頭。

其實他早就想離開了好不好，跟這三個瘋子呆在一塊兒，實在心驚膽戰，就怕突然間又會冒出什麼驚心動魄的東西來，他是個普通人，實在是負擔不起……

「那哥哥你早點回家。」唐嫣很乖巧地答道。

「好。」唐睿笑着答應，一面替他們打開主控室的大門。

「嘟嘟。」通訊燈又亮了。

「莫老頭。」唐睿打開通訊，打了個招呼。

「別貧，事情有點兒麻煩。」莫斐的軍裝破破爛爛，灰頭土臉的，卻很是嚴肅。

「怎麼了？」唐睿一怔。宋傲如瓮中之鱉，叛軍的聲勢日薄西山，他想不出還會出什麼問題。

「你知道了，議會現在名存實亡，首都星現在有點亂，若是沒有一個鎮得住的人出來穩定局勢，安撫民眾，我怕會造成動亂。」莫斐沉聲道。

「莫上將的意思是……讓葉凌出面？」蘇映棠皺了皺眉。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戰神更能讓民眾信服了。」莫斐道。

蘇映棠和左少白對望了一眼，都沉默了。

「我知道了。」唐睿很快就恢復了常態，坦然道，「這事我會處理，叛軍的掃尾就拜託你了。」

「好。」見他答應下來，莫斐也明顯舒了一口氣。

「莫老頭，小心點，別陰溝裏翻船。」唐睿叮囑了一句。

「老子還老當益壯！」莫斐哼哼一聲，乾脆地掛了通訊。

「又是麻煩事……打算怎麼搞？」左少白問道。

「給我把整個首都星公共區域的播放設備都連接起來。」唐睿吩咐道，「不要影像，有聲音就夠了。」

「了解。」左少白立即開始動手。

一般來說，戰艦上當然是沒法直接使用星球設備的，怎麼也必須去議會大樓才行，不過有左少白在，什麼都不是問題。直接入侵首都星公共網絡，大肆篡改代碼，很快的，整個首都星的播放設備開始集中。不需要視頻，廣播設備的範圍更廣泛，幾乎每一條街道，每一個社區，都會有廣播的存在。

「你要演講？」蘇映棠問道。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唐睿坐在主帥的座椅中，一手托著下巴，狀似沉思。

「就你還會思考？」蘇映棠嘲笑。

「我在思考，詐屍果然還是不道德的。」唐睿一臉的認真。

「……」蘇映棠看着他，半晌才吐出一個字：「滾！」

「我說真的啊。」唐睿道。

「想好了？」蘇映棠深吸了一口氣，也收斂了臉上諷刺的冷笑。

「過去的，就在今天讓他圓滿結束吧。」唐睿點點頭。

「好了！」那邊，左少白一拍鍵盤，站起身來。

「不錯，挺好用的，你真是殺人放火居家旅行的必備品啊！」唐睿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

「你……」左少白氣結，剛想反唇相譏，卻見他已坐下來打開了話筒，趕緊閉上了嘴。

要知道，這會兒，話筒連接的可是整個首都星的播音設備，就是唐睿不要臉，他還要臉呢！

「咳咳！聽得見嗎？喂喂？」唐睿清咳了兩聲，開始試音。

「吱——」行駛在半途中的封浪一個急剎，把車子停在了路邊。

這個時候，因為警報解除，路上已經有了不少市民，以及維護秩序的軍隊，只是生活在這個一輩子離戰爭極其遙遠的星球上的人們，在經歷了這幾天的生活后，都有些如驚弓之鳥，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壓抑而緊繃的氣氛，彷彿一點點火星就能引起爆炸。

「哥哥？他又想做什麼了？」唐嫣不自覺地抓着封浪的手臂，有些不安。

「我總覺得……要出大事了。」封浪苦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安撫。

「聯邦的市民們，晚上好。」整個首都星上空都迴響起唐睿的聲音，溫和，沉穩，仔細聽，似乎還帶着點兒淡淡地笑意，彷彿天塌下來也寵辱不驚的平靜，讓騷動的市民逐漸安靜下來，慢慢聚集到最近的廣播邊上聆聽。

「……我是唐睿，聯邦救援遠征軍元帥唐睿。或許大家覺得這個名字很陌生，又或者在哪裏聽過，那是當然的。因為我是戰神葉凌的搭檔，唐睿。」

廣播里的聲音在繼續，在首都星彷彿是炸開了鍋。

政府不是說出征的是葉凌元帥嗎？唐睿是誰？戰神的搭檔？哦，確實，當年的戰神身後始終有一個堅定的身影，那就是機甲「晨曦」的締造者，聯邦的機甲製造史上最閃耀的一個名字——唐睿。

什麼？你說唐睿不是機械師嗎？可那是戰神的搭檔，在戰爭中從來沒有退居到第二線的天才，怎麼可能不會打仗？

「……我要說的是，戰爭結束了。帝國被打回了老家，至少在你們這一代人老去，孩子們長大成人之前，他們是沒種再來了。為了鍛煉軍校的學生，我們的下一代，這幾天首都星上舉行了一次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軍事演習，現在演戲圓滿結束，大家可以放鬆心情，回家好好享受和平了。當然，因為之前戰略決策的錯誤，使得聯邦在和帝國戰爭的前期犧牲了一大批年輕有為的將士們，議會要為這個錯誤負責，這之後可能會有大規模的人事調動，請大家關注時政新聞。好了，晚安。」

「軍事演習？」左少白一聲怪叫。

唐睿很平靜地站起身來，回頭笑笑：「其實，民眾是很好騙的，反正戰爭確實都結束了嘛。」

「你……」左少白無語。

「你真的決定，讓自己『死』了？」蘇映棠道。

「當年，阿睿死了，但烈士紀念碑上，教科書上，所有的功績都只屬於葉凌。而我……」唐睿頓了頓，平靜地開口，「雖然遲了八年，今天，我把應該屬於唐睿的榮耀，加倍地還給他。」

「阿睿不會介意的。」左少白嘆了口氣。

「我知道他不介意，我其實也不是那麼介意。」唐睿悠然道，「我只是想讓以後的人們知道，聯邦曾經有個英雄叫唐睿，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