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花香滿樓(完)

69.花香滿樓(完)

千岩老人居住在雲南的一處深山中,四周叢林環繞,佳木繁盛。

穿過層層疊疊的灌木,眼前突然出現一座古樸的小樓,上下兩層,通體由碧綠瑩瑩的竹子製成,被大片奼紫嫣紅的花草簇擁在中間,美得近似人界仙境。

微風狹裹着甜膩的花香拂面而來,陸小鳳禁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來到這裏討蘭花的情景,忍不住感嘆道:「這裏的花似乎開得更加漂亮了。」

花滿樓走近花圃,伸出白皙的指尖輕撫一支含苞欲放的山茶,臉上帶着舒緩的笑容,輕聲道:「這些花草里有一半以上是我不曾聽聞過的,能將如此多的珍惜品種收集齊備,想來千岩老人花了不少心思。」

陸小鳳前去叩響柴門,等了片刻,竹屋內仍然寂靜無聲,他自嘲道:「看來千岩老人不歡迎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呢。」

花滿樓側着耳朵做傾聽狀:「房間內沒人。」

陸小鳳苦笑:「難道我們今天要無功而返了不成?」

以花滿樓遠超他人的聽力,既然說了千岩老人不在,那就絕無其他可能。

然而,一直安靜跟在兩人身後的白蘇卻輕笑出聲,神情狡黠地說道:「那可未必,你們跟我來。」說完轉身便走,一邊還示意兩人趕快跟上。

陸小鳳面露驚訝之色,略一躊躇,卻見花滿樓已經追了過去,連忙將心中的疑惑狠狠壓下。

在白蘇的帶領下,三人踏上崎嶇蜿蜒的山間小路,在高高低低的山林間走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來到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水旁,耳邊隱隱有流水傾瀉之聲,再往前行走片刻,面前光線豁然開朗,不遠處的崖壁上幾丈寬的瀑布滔滔而下,飛珠濺玉。

溪水中散落着幾塊圓潤光滑的石頭,其中一塊石頭上有一老者盤腿靜坐,那老人看起來年事極高,鬚髮皆白,雙鬢染雪,胸前垂著長長的鬍子,一身葛布麻衣,穿着雖然極為普通,周身氣勢卻讓人不敢小覷。

察覺到有人近身,葛衣老者緩緩睜開眼睛,望了過來,眼神湛然璀璨,眸子是極為純澈的黑。

「我說怎麼找不到人,原來你竟在這裏躲清靜。」陸小鳳笑着打招呼,許多年前他曾無意中幫過對方一次,是以一向冷漠高傲的千岩老人才肯將那盆名貴的蘭花贈予他。

千岩老人雖然已經將近百歲高齡,但精神矍鑠,雙目有神,就連臉上也並無多少歲月的痕迹,他的視線平靜無波地從陸小鳳和花滿樓身上掠過,最後停頓在白蘇臉上,瞳孔微不可見地收縮了一下。

「你們來這裏做什麼?」千岩老人問道。

他的聲音很好聽,帶着些微的磁性,若是不見千岩老人的容貌,怕是有人會將他錯認成青年人。

花滿樓上前一步道:「晚輩家裏丟了樣東西,素知前輩博聞廣識,特來請教。」

千岩老人眉眼不動,淡然道:「什麼東西?」

「白玉觀音。」

這話剛剛落音,葛衣老者便皺起眉頭,低不可聞地嘆息一聲道:「那人還是忍不住動手了。」

陸小鳳心中微動,笑嘻嘻地問道:「前輩可是知道什麼線索,還請不吝賜教。」

千岩老人冷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為何要告訴你們?」

陸小鳳語塞,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左思右想實在不知該如何打動這頑固的老頭。

陸小鳳不是沒遇到過棘手的事,但以往與他打交道的大多是同輩之人,再不然就是各色紅粉佳人,前者只要酒桌上喝得盡興,萬事好商量,至於後者就更好解決了,憑他陸小鳳那俊俏的長相,再加上八面玲瓏的心腸,哪一個沒成為他的紅顏知己?

但是千岩老人卻絕不同於之前遇到過的所有人,首先他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傳奇人物,大風大浪經歷過無數,慢說陸小鳳和花滿樓沒有那個實力能夠威脅到他,即便是有,恐怕千岩老人也不會輕易妥協。

其次,到了千岩老人這個地步,錢財名利唾手可得,基本已經無欲無求,還有什麼東西能夠誘惑得了他?

既不能威逼,又沒辦法利誘,陸小鳳和花滿樓雙雙犯了難。

白蘇無意識地咬了咬唇瓣,他走到花滿樓面前,附耳低語了幾句,花滿樓臉上露出十分明顯的猶豫和掙扎,然後態度強硬地握住了白蘇的手腕。

纖長的手指搭在花滿樓的手背上,白蘇充滿懇求意味地搖了搖花滿樓的手臂,對方很是無奈,最終不得不同意了。

無視陸小鳳的疑問,花滿樓帶着他一起離開。

「你就這麼把他一個人留下來?」陸小鳳嘖嘖稱奇,他早就看出來白蘇對於花滿樓非常重要這個事實。

花滿樓低語道:「阿蘇不是普通人,還記得你送予我的那盆墨蘭嗎?那是他的本體。」

……

瀑布前。

注視着溪邊的白衣少年,千岩老人眼神漸漸柔軟下來,他沖着白蘇招了招手:「你過來。」

白蘇涉水走了過去,堪堪停在他身前一步遠之處,輕薄的白色袍子被溪水浸濕,浮在水面上,緩緩盪開,像是一朵初初綻放的白荷。

「你叫什麼名字?」

「白蘇。」

千岩老人微一點頭:「這些年,他把你照顧得很好。」

白蘇未化形前只是一株普通的墨蘭,得益於千岩老人多年精心飼養,日夜吸收天地精華,這才滋養出神魂,也正是因此他心裏才會對千岩老人有一份莫名的感知。

「你能認出我?」白蘇問道。

千岩老人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我自己養得花草,自然能夠認得出來,當年把你送給陸小鳳時我就看出了端倪。」

白蘇若有所思:「所以你是故意的?」

千岩老人神色自傲:「你化形之後總不能永遠陪我待在這荒無人煙處,恰好陸小鳳千方百計的想要從我這裏討一株珍稀花草,我就順水推舟罷了。」

看着千岩老人帶着淺淺皺紋的臉頰,白蘇竟不受控制地生出幾絲孺慕之情,他頓了頓,考慮著挑選了一個合適的稱呼:「爺爺,你究竟為什麼要終年呆在這深山巨谷中?」

千岩老人默認了他的稱呼,表情晦暗道:「五十年前我與師弟曾有一戰,雙方言明,倘若一方輸了,便永遠居住在竹屋中,不再過問世事。」

「他何故如此?」

千岩老人冷哼一聲道:「師弟他心胸狹隘偏激,早年間做了許多錯事,怕我斬殺他佈下的勢力,逼我隱居在此。」

「你們關係不好?」

「豈止是不好,簡直是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千岩老人語氣陰森,冷然道:「當年我與六位同齡少年先後拜入師尊清虛先生門下,同門七人,論資質和領悟力,我與師弟皆不相上下,彼此都想傳承師尊衣缽,自然看對方不順眼,但也不至於出手陷害,卻不想後來花朝的出現,徹底激化了我們兩人之間的矛盾……」

「花朝?」白蘇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垂首思索片刻,驀然驚醒,這不是花滿樓祖父的名字嗎?他曾經見到過花滿樓練習書法時特意避開「朝」這個字,問過後才得知原因。

正在此時,翠竹叢中突然走出一黑衣人,五官深刻,鼻樑高挺,身上帶着不容錯認的屬於強者的氣息,他勾著唇角,十分緩慢地說道:「師兄,你不該提他的名字,你知道,這會激怒我。」

千岩老人不屑地睨了那人一眼:「為什麼竊走白玉觀音?」

黑衣人極為諷刺地說道:「自然是為了阿朝。」

「都這麼多年來了,你還不死心。」千岩老人語氣憤然,「你拘著阿朝的屍身,使他不得安葬,想來即便是在九泉之中,他也必會怨你恨你。」

「那就讓他恨好了!」黑衣人雙目赤紅,揚高聲音喊道:「反正他心裏眼裏從來就沒有我的存在。」

千岩老人從岩石上站了起來,恨聲道:「我忍你這麼多年,不過是因了當年阿朝要我對你多加照拂的一句話,但是你既不承情,就休怪我心狠!」

黑衣人大笑:「司徒岩,你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只敢想不敢做的懦夫,今天我就送你下地獄!」

雙方一言不合,立刻快速纏鬥在一起,眨眼之間已然拆了數十招,白蘇看得眼花繚亂,連兩人的身形都辨認不清,更別說是上前阻攔了。

花滿樓和陸小鳳聽到動靜跑來圍觀,對兩人出神入化的身手均感到震撼不已。

白蘇側首望向花滿樓,蹙眉問道:「花花,你先祖的屍身是不是曾經失竊了?」

花滿樓身形一僵:「這是花家死守了許多年的辛密,你如何得知的?」

白蘇吞吞吐吐道:「我可能知道你先祖的屍身在哪裏。」

花滿樓還欲再問,卻見那邊千岩老人已經將黑衣人制服,只不過他本人的臉色卻也青白一片,嘴角沁出一絲血跡。

黑衣人凄厲地笑道:「你殺了我吧。」

千岩老人幽幽一嘆:「那白玉觀音乃是我親自從雪山上挖掘出來,又是我派人將它雕刻成觀音像送到花家,你怎麼不想想,倘若它真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阿朝又豈會在地宮沉睡那麼多年?」

黑衣人癱軟在地上,眼中的光一點點寂滅,其實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不過是因為活得太過絕望,忍不住自欺欺人罷了。

他苦笑着將手放在自己天靈蓋處,狠狠拍了下去,紅紅白白的液體爭先噴涌而出。

白蘇驚恐地睜大眼睛,捂著胸口吐得昏天暗地,最後竟然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再次恢復意識時首先感受到的便是身下的顛簸,白蘇痛苦地呻|吟一聲,入目便是花滿樓近在眼前的溫潤俊秀的臉龐。

他捂著額頭問道:「我們這是去哪裏?」

花滿樓溫熱的手指落在白蘇太陽穴處,不輕不重地按揉着:「自然是回家的路上。」

白蘇想起暈倒之前的事,欣喜地問道:「麻煩都已經解決啦?」

花滿樓勾唇而笑。

「千岩老人呢?」

「他好端端地待在自己的竹屋裏。」

「那陸小鳳呢?」

「我在這裏。」陸小鳳清朗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白蘇掀開帘子,探頭往外看,陸小鳳手裏捏着鞭子,坐在另一輛馬車前的橫木上,痞氣兮兮地翹著二郎腿。

那輛馬車上覆蓋着幾條厚厚的棉被,將長條狀的東西緊緊包裹住。

「那是什麼?」白蘇不解。

花滿樓答道:「冰棺。」

原來那黑衣人竟然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魔教教主季如風,年輕時行事很是離經叛道,後來偶遇花家公子花朝,心生愛慕,錯付一腔情意,但那花朝卻有青梅竹馬的戀人,不顧季如風的阻攔,執意與之成婚。

季如風受挫,一時不慎竟然走火入魔,險些送了性命,不得已閉關三年養好身體,哪裏想到再出關時花朝已經殞命,頓時心痛如死。

季如風執念太深,精神幾度陷入瘋癲之中,更是不惜從花家重重看守之中成功偷走花朝的屍身,然後耗費幾十年的時間,試圖使人醒過來。

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后,陸小鳳總結道:「情字一字,果然誤人,看來以後我要對我那些紅顏知己多加提防了,你說對吧,花滿樓?」

花滿樓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白蘇順滑的長發,垂眸不知想些什麼,竟是將陸小鳳的話完全忽視了。

陸小鳳瞧著花滿樓失神的樣子,目光落在依偎在一起的兩人身上,不懷好意地搓了搓下巴,總覺得馬上就要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發生了呢。

馬車轆轆前行,冰棺隨着輕輕晃動,內里容貌年輕如初的青年靜靜安睡着,冰枕旁便是那價值連城的白玉觀音。

半個月後,三人終於抵達花府,提前得了消息的花如令夫婦很是激動,對着冰棺里的人哀哀哭泣了一場,很快便將人厚葬了,那尊白玉觀音也作為陪葬永遠塵封在地下。

當天夜裏,花滿樓向父母坦白了一切,言明想要和白蘇在一起。

花如令夫婦自然不可能樂意兒子染上斷袖之癖,但無奈兩人比誰都清楚自家七童看似溫和,實則很是固執,他認定了的事就從未反悔過。

到最後,終歸是心疼兒子的情緒佔了上風,花如令夫婦咬牙同意了。

花滿樓堅持以正妻之禮迎娶白蘇,男男成婚古往今來第一次,在武林上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索性無論是花家眾人還是白蘇都從來不會為了別人委屈自己,關起門來照樣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偶爾有那不長眼的人上門給兩人找不自在,不用花滿樓動手,護短的幾位花家兄長就首先坐不住了。

婚後,花滿樓和白蘇琴瑟和諧,彼此攙扶,攜手百年,幾十年如一日,始終恩愛如初。

百年之後,他們兩人成了江湖中永不磨滅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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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不棄療的男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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