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他死了

「柔妹妹，上學了……」一套普通家屬住宅樓門外，敲門聲準時響起，稚氣憨厚的男孩聲從門外傳來。

「來了……」溫柔水潤般的回聲極具穿透力地回答。

我白皙的面龐，高挺的鼻樑，明亮的眼眸如藍天般純凈，長而濃密的睫毛，恰好遮住了無限春光。漆黑的長發自然柔和，梳成兩個自然的羊角辮。

聽見喊聲，我正在洗臉，胡亂用毛巾擦把臉，快速穿上校服，趿上鞋，背起書包，隨手抓起兩個肉包子，沒忘記對母親無可奈何的表情做個鬼臉，打開門滿臉笑容地面對陽光帥氣男孩期待的臉。

「浩哥哥，吃肉包子。」

高半頭長一歲的浩琪穿戴整齊，一頭亞麻色短髮顯得乾淨利落，身上雖然是套乾淨的校服，卻穿出了玉樹臨風的效果，和我的邋遢形象成了鮮明的對比。

梔子花的味道淡淡的在走廊里飄蕩，那是屬於他的味道，我臉上的笑帶出點甜甜的味道。

看到我又是這樣不修邊幅地跑出來，浩琪的眉頭皺起來。

「我吃過了！對你說過多少遍，早起來幾分鐘，吃完飯再上學。你每次答應得爽快，卻屢教不改……」他板起臉絮絮叨叨地說，語氣中帶出不滿，自顧往樓下走。

我水潤般的目光委屈地掃過對方挺直的背影，秀氣美麗的容顏笑容逐漸收縮。

「浩哥哥，你怎麼像小老頭似地嘮叨，你不吃我吃……」抗議完用力咬口包子，香噴噴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兩腮頓時鼓起來。腳用力往前頂幾下，腳跟踩實到鞋裏，緊走幾步，跑下台階。

這才發現浩哥哥就站在台階下，似乎怕我情緒激動從樓梯上掉下來。心中暖流涌過，強硬地把另一個肉包子塞到對方嘴邊。誘人的香味飄散出來，沁人心扉。

浩琪儘管在家吃過早飯，卻是放置幾天，千篇一律的蛋糕牛奶，看起來美觀，吃起來遠沒有熱乎乎的包子可口。他下意識地咬口，在嘴裏細嚼慢咽，全身似乎都感覺出暖意。驀然想起柔妹妹一個包子怎麼夠吃，他把已經咬出月牙形的包子拿在手裏，眸光寵愛地掃過我狼吞虎咽的吃相。

「包子很好吃，可惜我吃飽了，給你吧……」他溫潤體貼地說，剛才的不滿消失得無影無終。

我信以為真，不再謙讓，大口小口地一邊吃包子，隨着浩哥哥，腳下不停地往前走去。

秋天的清晨，早晚已經有了涼意，淡淡的霧氣籠罩住視野中，車輛不停地鳴叫，形成這座大城市特有的味道，路上的行人逐漸多起來。

我很快吃完包子，油乎乎的小手故意去拉浩哥哥的大手。卻被對方捉住，從衣兜里拿出紙巾細細地擦拭乾凈，然後珍惜地握在手心裏。帶着警告不滿的目光掃過來。我討好地擠出點笑容，像每次那樣矇混過關。

我們兩家是鄰居，兩人在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學；浩哥哥比我高一屆。

這樣的親密舉動早就引起同學的關注，曾經有人神秘地議論，被他一句大吼：「瞎說啥，那是我妹！」一切波瀾都歸於平靜。

這聲大喊理直氣壯中包含了極度的憤怒，似乎被惹怒的小獸，大家面面相覷信以為真。

如今，都是獨生子女，儘管兩人相貌名字不同，同學們理所當然地把我們想成姨表或姑表親。

還有不死心的搗蛋鬼放學以後，偷偷地跟在我們身後，發現我們進了同一個單元，才失望地離開。

從此以後，我們名正言順地走在一起。偶有不和諧議論，許多同學主動自覺地為我們作證：人家確實是表兄妹。

今年，浩琪從初三升到高中，而我還在原來的學校，明年才能考高中。

我們儘管不在一所學校，依然每天在一起。浩哥哥每天習慣性地把我送到學校，他才往自己學校走。放學以後，我們還是膩在一起做作業。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放學以後，我窩在家裏，耐心地等浩哥哥回來。

他上高中以後放學時間較完，經常是我回來等他，讓我非常不爽。

也許是在一起互相鼓勵學習的原因，我們的成績都很優秀。家長們看到我們在一起沒影響學習，也聽之任之。

此刻，我只能一個人悶悶地做作業。

眼眸轉動間，我打定主意，抓緊時間學習，一會浩哥哥回來，才有炫耀的資本。

突然，我聽到屋門外樓道里雜沓的腳步聲，不久，隔壁的門「咣當」一聲打開，很快女人凄厲的哭嚎聲傳來。

這些聲音非常反常，我很快聽出哭聲最高的是浩媽媽。

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她這樣傷心，我奇怪地推門走出去。立時看見對方臉色慘白，頭髮蓬亂，傷心絕望的神情，正被幾個滿臉同情的女人攙扶往樓下走，彷彿世界末日般。

「阿姨，發生了什麼事？」我心中發慌急忙問。

問話立時被淹沒在悲傷的海洋里，幾乎崩潰的浩媽媽對周圍的一切似乎沒有了感知，依舊沉浸在悲傷中，不停地喊叫：「我不活了……」

一位眼眸濕潤的中年女人走在最後，看到女孩疑惑的目光，她停住腳低聲說：「浩琪中午去郊外游泳淹死了……」

我傻了，早晨浩哥哥還送和我一起上學，他怎麼會死？

哭嚎聲明明白白告訴我這事是真的，宛如晴天霹靂，我臉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斜靠在牆上，人癱軟下去。

此時，我頭腦里嗡嗡作響，浩哥哥最喜歡的運動就是游泳，可此時已經到了秋季，郊外的水已經有了涼意，他為什麼還去游泳。

「柔兒……」

聽到聲音，母親柔瑾從廚房裏衝出來。

不知道經過多久，我才清醒過來。

發現自己正躺在家裏床上，母親關心的目光望過來，我頭腦里猛然想起昏迷前的一幕。但願剛才的事只是夢，惶恐地問：「媽，浩哥哥到底這麼了？」

「柔兒，你千萬想開點，浩琪中午和同學們去游泳，捲入漩渦淹死了。這事怪不得別人，人死不能復生，你千萬想開點。」長痛不如短痛，女兒必須接受這樣的事實。

「媽，浩哥哥不會死，早晨我們還一起上學……」我不相信，那個憨厚貼心鮮活的浩哥哥會消失。明年我要考他讀的重點高中，將來我們要上同一所重點大學，還約好今生永遠在一起，他怎麼會死。

我哭得肝腸寸斷，心似乎碎裂成片，眼前又是一陣眩暈。

「柔兒，你別傷心，浩琪知道你這樣，他一定傷心。」母親眼圈發紅，把我擁抱在懷裏不斷安慰。

「媽，這麼會這樣……」

「柔兒，你要堅強起來。媽知道你和他感情好心裏難過，可傷心有什麼沒用。剛才我們去隔壁問過，明天他出殯，爸媽去送他，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已經和老師請假了。」

「媽，我也去，我想見他最後一面。」收起眼中的淚，我堅決回答。

也許這件事不是真的，大家都在騙我，我抱着最後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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