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蕭玉節穴道初解,消耗太重,此刻在床中打坐。杜瀲衣守到月上中天,才見她緩緩睜開眼,口中吐出氣息。蒼白著臉色,蕭玉節仍感到心口懸錐的那股真氣,捂著心口咳出來,杜瀲衣坐在她身邊,抓着她的手號脈,蕭玉節淡淡道:「我沒事,別緊張。」

杜瀲衣始終為那股真氣感到憂心,至今為止還沒有想出個萬全之策將它拔除,忍不住告誡道:「你臟腑之傷雖然剛有起色,但是血掌印不除,始終是禍端。我雖不得已恢復你六成功力,但你得答應我,不要強行衝破最後四成功力的穴位。那無異於抱薪救火,引火*。」頓了頓,手掌撫上她的側臉道:「上一次是我不好,趕去的遲了,這一次我就在你身邊,你不用一個人扛起所有的事。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所有的坎坷都能過去。」

她言語平淡謙和,蕭玉節點點頭,輕輕靠在她肩上。雖然這道姑有時候獃頭獃腦,說不出什麼好聽話,但她自打一見了她就喜歡聽她說話。那時候何霜兒老是捂著耳朵吼叫老道念經,煩死了煩死了,她這樣心比天高的性子,本該跟霜兒一樣嫌棄這老道迂腐,可偏偏那老道長篇大論,她一點也不嫌煩,反而想她多跟自己說說話,只因每次聽她勸話,都能感覺到那老道心裏多在乎她。

「但願二子能逢凶化吉。」蕭玉節心中說不擔憂自是絕不可能,若說太過擔憂眼下又無甚用處,所好有副肩膀可依靠。

杜瀲衣怕她思多傷神,想勸她休息一會兒,言語還沒開口,嘴唇一溫,卻是蕭玉節仰頭吻上她,杜瀲衣一愣,任她親上來,將她摟在懷裏,心疼的回應起她,唇齒相依,嘗起蕭玉節嘴唇的滋味。

略約鬆開一些,蕭玉節喘上口氣,緩緩睜開眼眸,杜瀲衣捧着她的臉,瞧見她眼中濕漉漉的,神色凄苦,心道,玉節性子古怪,怕是想到過去的事,又有眼前事堵在心口。她不忍蕭玉節難過,伸手要撫摸她前額髮絲,手指伸出去卻有一些僵直,肩膀肌肉一抽,險些一口氣上不來。

「玉兒,為什麼要……」杜瀲衣喊了一聲,嘴唇便全麻了,眼中瞧著蕭玉節神色,便知道她那一吻有異,一瞬泄出真氣,想逼出體內毒質。蕭玉節眯着眼眸,抬起手指道:「瀲衣,我的武功已經恢復,我不能讓你再跟着我。」

杜瀲衣皺着眉頭,眼神全然不解,只感到那□□藥性並不猛烈,但腐蝕速度之快,大過她運功逼毒,也算她內力強悍,一時三刻仍能堅持,只要她專心運功解毒也不是難事。玉節對她,總不至於下解不了的毒,此刻瞧著蕭玉節神色,倒是萬分擔憂,勉強開口道:「你……你這又何苦……難道你不想我陪你救孩子?」

蕭玉節手指緩慢伸到她額頭正中,指甲在她皮膚上按出淺淺的印子,心中一絲凄然道:「瀲衣,你可知道,為什麼你找了我那麼多年,始終找不到弦月崖在哪兒?」

「你快住手。」杜瀲衣睜大眼眸,怕她在自己運功時候,輕易將自己制住。

「不是你找不到,是我不想讓你找到,發現你離的近了,我就躲開了。」蕭玉節眼中滾出滴淚來,嘴角卻是十分溫柔的笑,淡淡道:「我日夜擔憂,一旦你找到我,我們的結局就會像大哥和霜兒一般,可我不想你有事。」

「玉兒,我會保護你……」杜瀲衣聞言,心中更痛。

蕭玉節搖搖頭道:「你不明白。」頓了頓,苦笑道:「可惜,這傷勢逼着我還是忍不住去找了你……」

她一邊說一邊驅動內勁到達指尖,杜瀲衣用功抵抗,終究是徒勞,眼前朦朦朧朧,喉嚨里還要說什麼,身子一斜就要跌出床邊。蕭玉節輕將她拉進懷裏,一手去摸她昏睡的臉龐,像抱孩子般憐惜道:「瀲衣,你總也不明白。」

蕭玉節低頭吻在她額角道:「我不需要人保護。」頓了頓,壓低眉頭道:「是別人應該怕我。」

摟着杜瀲衣良久,把她放在床頭,幫她蓋好被子,留戀這一段路上與她在一起的日子,可終究明白,自己所要完成的事最終會與她背道而馳,有杜瀲衣指力壓制異種真氣,血掌印暫時不會有大影響,武功能恢復到現在的程度,也就夠用了。

嘆口氣,款步走到木格花窗邊,推開木窗,瞧見外間月光明亮,照着一江清水,涼風習習,抬頭道:「何掌教,我有事跟你講,你進來。」

她話音剛落,耳聞船桿上有輕響,一個身影一掠而下,輕煙般鑽入船艙,燈火搖晃,何君瑤抱着把長劍,鐵冠束髮,面容冷峻道:「你有什麼事。」聲音一片冰涼,眼角掃到杜瀲衣卧在床上,似乎異樣,低聲道:「太師叔怎麼了?」

蕭玉節瞧她緊張模樣,嘴角勾著一笑,一絲戲虐道:「她一時大意,我下了一種特殊的□□,哄她睡著了。」

何君瑤聞言,當即長劍被內勁擊出劍鞘,寒光一閃,白刃架上了蕭玉節的脖子。

蕭玉節渾不在意,盯着何君瑤眼眸道:「這就心疼了?當初她被你們廢去武功,又給人打足一百棍子,打的血肉模糊。那時候,你眼睜睜瞧在旁邊,倒也沒說拚命去救。」聲音妖嬈,一絲媚笑道:「何掌教,急什麼?你太師叔現在這狀況,怎麼也好過當時吧。」

「蕭玉節,你究竟有何目的?」何君瑤劍尖微微顫動,提起往事,心中鬱結,當初杜瀲衣自己要求掌門行刑,她勸的嗓子啞都沒攔住,行刑時候,她跪求師父輕饒,她那時武藝低微,被幾個師兄壓着在刑場邊,咬着牙齒看完杜瀲衣被打,只打的彷彿她要被人逼的魂飛魄散般,冷汗一身,等打完了,她爬過去看,杜瀲衣已經昏死過去,這筆賬,她都記得:「一直在害太師叔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盜走霜兒,我妹妹不會死,如果霜兒不死,太師叔不會心灰意冷,廢除武功離開九華。你根本不知道……太師叔被你害的有多慘……」

劍尖往她脖子處再壓一絲,蕭玉節只當等閑,玩鬧般用指甲敲敲她劍身,吐息道:「何掌教,原來自欺欺人對你來說很意思。」

「什麼?」何君瑤恨不得殺了她,卻不知道她大半夜喊自己來是幹嘛。

蕭玉節一笑,眼神輕佻道:「瞎子都看的出來,你喜歡斂衣。」

何君瑤皺着眉頭,神情冷冷道:「邪魔外道,胡言亂語。」

蕭玉節搖頭嘆息道:「其實這麼多年過去,我是可憐你的,你喜歡瀲衣,卻礙於身份,礙於世上的事,只能看着她離開你,如果很久以前,你就告訴她你的心意,以她的性子定會被你感動,可如此一來,你二人又要不容於九華,不容於正道,與素風一般為人不齒,亡命天涯。你下不了這狠心,只好青燈為伴,韶華暗逝。」

何君瑤以劍抵住她脖頸,眼神越加冰涼,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人頭取下來,終是還劍入鞘,不願意被她激怒,自持身份,淡淡開口道:「蕭玉節,你私慾太盛,眼中只有一己情愛。」言罷,冰霜般的臉龐一絲動容道:「太師叔秉性仁厚武藝卓絕,有她在可保九華百年基業,凝聚天下正道人心,掃流禍,救世人……她自幼出家,心志遠大,貧道追隨日久,只願陪在她左右,任她差遣,絕非你口中所言。」

蕭玉節聽她說完,莞爾一笑道:「怪不得瀲衣寧願喜歡我,也不愛搭理你,原來跟着你更慘,要救這個,又要救那個,得管盡全天下的事兒,替皇帝老子把心操完。哪兒還有時間彈琴喝酒,賞月賞花,半分人生樂趣也無。」

何君瑤斜她一眼並不回話。

蕭玉節眼波流轉打量她道:「何掌教,別裝正經以言語試探,瀲衣她真的昏迷,聽不見你我說話。我只是好不容易有機會,跟你聊點心裏話,不是故意激你的話,讓你承認動情犯戒在瀲衣面前難堪。」頓了頓,嘴角笑道:「我知道,你見了我就想殺我,你一定在想,殺了我,瀲衣會回心轉意隨你回九華,不管她愛不愛你,她終究是陪在你身邊,你既不用表露心意,與天下為敵,又能和她共度餘生其實也很不錯,對也不對?」

「蕭玉節,想殺人的人,是你吧。」何君瑤娟秀的臉龐無波無瀾,淡淡一笑道:「你怨我阻止你找太師叔,恨我天門山刺你一劍,可你若殺了我,太師叔便不會再理你。蕭玉節,我也可憐你,你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可偏偏這世上你最想殺的人,你不能下手。」

嘴角絲絲抽氣,蕭玉節樂呵起來道:「掌教好利的嘴,若早幾年,我性子不好,說不定真被你激的一掌拍碎你的天靈蓋。你想在瀲衣面前激我出手,沒有用。我不會為你,傷了我和她感情。你既叫我做大魔頭,若只想着我愛打打殺殺,那也太小瞧我了。」頓了頓,眼神邪氣,笑道:「我偏偏讓你好好活着,活得長命百歲,讓你看着我和瀲衣相親相愛,我要讓你心疼到生不如死。」

「你!」何君瑤吸了口氣,算她修養極深,生生把想罵她的話都憋回去,只冷冷道:「蕭瀟下落不明,你若想激我,咱們等救回人來慢慢算賬。現在,我不想跟你扯這些沒用的。」

豈料蕭玉節拍了兩下手,門外忽而燈火一亮,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

「奴婢參見崖主,主人吩咐之事,皆以辦妥。」

「你進來。」蕭玉節點頭。

門被人輕輕打開,何君瑤聞言知道是她手下人馬,但見門外站着一位身形消瘦的青衣女子,她一頭烏黑長發向後梳攏,手中提着一盞古樸宮燈,燈光照着她的臉,清麗之色宛如照水之蓮,只是雙頰白的少了幾分血色,嬌弱病態躍然神氣之中,見了何君瑤客客氣氣道:「在下弦月崖婢子陰月,見過九華何真人。」

才說了一句話,忍不住拿手帕按著嘴角咳起來。何君瑤早年見過她跟在蕭玉節身後,她這病怏怏的模樣,說出去倒也沒幾個人相信,弦月崖主座下四大殺手之一,是個癆病鬼。

見她咳的急了,蕭玉節招手道:「陰月你過來,外面江風太大,你一吹風又得着涼。」

那女子款步走進來,見了蕭玉節似乎十分欣慰,清亮的眼神露出一些笑意,瞧起來頗有幾分純真,單膝跪在她腳邊道:「多謝主人關心。」頓了頓,低頭道:「這些日子得不到主人消息,奴婢急的四下尋找。幾日前,那頭陀奉你命令,密信於我,奴婢才知主人蒙難……幸而主人洪福,至今無恙,奴婢甘願受罰,以期謝了未能護駕之罪。」

「不知者不罪。」蕭玉節,對自己人倒十分和藹:「吩咐之事你辦得不錯,起來說話。」

陰月點頭稱是起身,蕭玉節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倒不像主人待僕人,更像姐姐待妹妹般道:「吃了它,免得咳起來難受。」

陰月接過藥丸吞服,對蕭玉節露出更多笑容,站在她身側小聲道:「有主人時刻記掛,我的病不算什麼。」她自幼入崖,侍奉她兄妹二人,蕭玉節憐她體弱待她不錯,早年見她有癆病,特意煉製了一味葯給她,此後總是隨身帶幾顆,已備她不時之需。

她主僕二人敘舊,何君瑤站在旁邊只關心杜瀲衣如何,忍不住走到床邊,見她果真昏迷,對蕭玉節道:「太師叔待你不薄,為何你要狠心下毒傷她,你快放了太師叔,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陰月在側,柔聲道:「何真人莫要誤會主人,杜道長所中只是一種致昏迷-藥物,並非傷身之毒。便是不需解藥,半月之後也自當醒來。你不需擔心。」

「蕭玉節,你究竟安什麼心?」何君瑤皺着眉頭。

至此,蕭玉節看了一眼陰月,陰月點頭扣了一個萬福,對外間一揮手,兩位黑衣人各抱着一個孩子走進船艙。

兩個孩子皆已熟睡。

「蕭瀟,若可。」何君瑤忙走進去看,又對蕭玉節道:「你救回她們了?」

蕭玉節搖搖頭道:「並非如此。」頓了頓才道:「根本就沒有什麼琉焰宮,她們本來就是我派人帶走的。」

「這又為什麼?你何必演這齣戲。」何君瑤道。

蕭玉節走過去一些,從黑衣人手中抱起侄女,憐愛的吻在她臉頰,將她抱去床邊,與杜瀲衣趟在一側,又命人把李若可也放在一旁,這才答話道:「我知道瀲衣的性子,即便我臟腑之傷痊癒,她也不會那麼快助我恢復武功,沒有武功,很多事就很麻煩。我不能事事都要瀲衣犯險幫我,她又不願意殺人,再這樣下去,只會累她受傷。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她果然中計,如今我武功恢復,有很多事要辦,不能再帶着她們。」

「蕭玉節,你騙太師叔恢復你武功,又想為禍武林嗎?」何君瑤瞪着她。

她問了話,只聽蕭玉節道:「你喜歡瀲衣定不會害她,何君瑤,你聽好,我要你帶弟子秘密護着她們回九華,保護她們安危。」

「你把她給我,那你呢?」何君瑤一愣,怎麼也沒想到是這結果。

蕭玉節淡淡笑了道:「我?你不是說了嗎,我想去為禍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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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江邊在湖邊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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