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月色迷人眼

第124章 月色迷人眼

聽徐佑說完前因後果,左彣張大了嘴巴,一時說不出話來。至於秋分履霜更是驚訝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對她們來說,海鹽公主這樣的女人,根本就是傳奇一樣的存在,竟然會同在明玉山中,簡直像做夢似的,很不真實。

倒是何濡老神在在,一臉淡然,並沒有多少在意。徐佑乜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吧?」

何濡哂笑道:「我又不是杜靜之,哪裏猜的到這個……只是海鹽公主跟太子、衡陽王走的太近,又牽扯到了皇家的人倫醜聞,若是京中太平,尚可苟延殘喘,當她的公主,享她的風光。可一旦風雲有變,她這樣的人,別說被貶到錢塘,就是被賜毒酒,也不是什麼奇事。」

「秋分,去讓廚下溫些酒來,今晚估計沒得睡了。」

秋分應聲出門,履霜知道他們有要事商談,跟着站起,道:「我隨妹妹一起去。」

等兩人攜手出門,徐佑拿着銅製的燈剔挑了挑蠟燭的燭芯,房內瞬間變得明亮起來。他側着頭,眼睛在燈光閃爍中變得深不可測,道:「你是說,她此次出京,跟京內的動蕩有關?「

」十之八九!「

何濡雙手籠在袖中,初冬的夜,已經冷的入了骨,他眯着眼,神華盡斂,道:「安子道裁撤東宮二率,必然不會是一時的衝動,前後應該準備了許久。按海鹽公主安玉儀染病的時間推算,五個月前她閉門不出,應該已經被安子道密旨懲戒,若我推論不錯,該是交給江夏王安休若看管——畢竟是嫡女,安子道還下不了殺手——安休若接了旨意,頗覺棘手,安頓在明處,恐招來太子暗箭,所以輾轉千里,秘密押送到錢塘由郭勉接手。那天跟風虎交手的老者,要麼是內府的人,要麼是安休若的人,也只有他們才能驅使一個小宗師做看門之犬。」

何濡心思敏捷,無人能及,短短一剎那就將此事推理的清楚明白,且讓人無可爭辯的信服。

徐佑沒有做聲,空蕩蕩的房內只有燭芯燃燒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他噗嗤笑道:「怪不得我在袁府時,試探著問過袁左軍,衡陽王與海鹽公主的事是不是真。他聲色俱厲的訓斥我,差點就要打我板子了……現在想想,這老狐狸怕是早知道海鹽公主被主上關了起來,所以反應才這麼大……」

何濡同樣笑了起來,道:「袁階我沒來往過,但曾聽人說此公城府森嚴,非等閑之輩,你說他老狐狸,那是再合適不過。」

左彣在一旁訕訕不語,徐佑歉然道:「袁公是你舊主,我和其翼不該拿他說笑,失禮了。」

左彣忙道:「郎君言重了,袁公與我早就沒了瓜葛,只是礙於過往情面,不便參與兩位郎君的話題。」

何濡拍了下他的肩頭,道:「大丈夫任意而行,袁階對你無情,你何苦給他留什麼情面?照我的脾性,不如透露些他的私密事,傳揚出去把名聲搞臭了,也算出了一口氣。」

左彣只有苦笑。

門開。

秋分和履霜端著食盤和火盆進來,麻利的清理好几案,擺上食盤,溫上酒,給三人斟滿酒杯。

徐佑執壺,給秋分履霜也滿上酒,然後端起杯子,道:「來,為郭氏死裏逃生,也為咱們背靠的大樹不用現在就倒,乾杯!」

一飲而盡!

徐佑放下酒杯,道:「關於李季,其翼以為如何處置為最佳?」

「放不能放,殺了可惜。以我之見,若是泉井真的有傳聞中一半的水準,完全可以將其收為己用,日後放到衡陽王身邊,說不定還能收到奇效。」

這正是英雄所見略同,徐佑笑道:「怕只怕口是心非,脫身之後,就反咬一口……」

「那也沒什麼,成了多一個眼線,不成,至少也沒有損失……」

「說的也是……」

徐佑又飲了一杯酒,對履霜笑道:「這兩日教那幫說書人,感覺如何,可有為難的地方?」

履霜陪着喝了幾杯酒,潔白如蟬翼的臉蛋彷彿打上了一層胭脂,紅潤清透,美不勝收,抿嘴笑道:「還好,只是有幾個人不服氣一個女子來教他們,所以給我出了點難題……不過還好,藉著小郎的威嚴,現在都老老實實的聽話了許多。」

履霜在吳縣清樂樓中長大,青樓之內,本是天底下最醜陋的地方之一,能從那裏混出來的人,對人情世故的理解幾乎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區區幾個鄉下的讀書人,哪裏會是她的對手,所以徐佑讓她來辦這件事,實在放心的很。

「好,再教三日,這些人就要放出去了。你抓緊時間,不要太詳細,也不需面面俱到,掌握個大體的法子,能夠基本應付下來也就是了。」

履霜應道:「諾!」

說話間酒過三巡,徐佑起身推開窗戶,明月高懸天際,清冷餘輝在地上捲起淡淡的銀光,他的側臉沐浴在這淡淡的銀光中,看不到多少喜怒,但那個背影秀麗挺拔,卻如山之重。

履霜低下頭,把玩着手中酒杯,眼眸掠過一道複雜的神色,轉瞬不見!

萬棋的身影從院門外的黑暗中走來,徐佑知道她是來請自己,迴轉身道:「十書回來了,我去見詹文君。風虎,你守好此地,須臾不可離開,但願今夜平安無事!「

再見到詹文君,除了十書,她身邊多了千琴和宋神妃。這也在徐佑預料之中,他之前給詹文君獻計,要動用船閣和泉井的人手,對外宣揚郭勉歸來的謠言。千琴主管船閣,當然要來此聽候吩咐。至於宋神妃,看她能夠假扮詹文君待客,在府中的地方應該不低,詹文君召她來共議,也不奇怪!

千琴還是一副瞧不起徐佑的嘴臉,哼了一聲,頭扭到了別處。宋神妃就和善多了,沖徐佑微微一笑,俯身行了一禮。

徐佑還禮,道:「女郎深夜上山,着實辛苦了!」

宋神妃花枝亂顫,輕笑道:「我為自家事奔波辛苦,是理所應當的,倒是徐郎君夙夜不眠,為了我家文君殫精竭慮,實在讓神妃感慨呢。」

徐佑沒想到宋神妃當着詹文君的面,還能說這些調侃的話,一時也不知她到底是何用意,大方笑道:「我初來乍到,蒙夫人不棄,才得以山上安身,吃穿用度不花半文錢,若能出點主意,幫點小忙,實在是微不足道,女郎不必介懷。」

宋神妃瞧了詹文君一眼,看她容顏如常,甚至聽徐佑說話時直視對方,唇角含笑,並無絲毫的忌諱和異樣,微微一笑,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十書,你繼續回稟你的事!」

十書低着頭道:「經過審訊那幫遊俠兒,可以確定李季所言不虛。他此來錢塘,背後並無衡陽王的支持,動用的人力和資源都是就地取材,所用錢財也是自掏囊中,也正如此,他自知不能持久,所以鋌而走險拿下百畫家人為質,力圖在短期內找到線索。也正如此,他才無法抵抗百畫的提議,以致孤身犯險,輕易的入了我們的瓮中。」

宋神妃站了起來,曼妙體態在白衣素裹中更顯得勾心動魄,她施施然走到詹文君身邊,玉手按上她的肩頭,轉身並立,道:「衡陽王一事暫可放下,李季這個人不易久留,就交由泉井處置,務必乾淨利落,不可走漏一點風聲。」

十書沒有答話,而是抬頭望向詹文君。宋神妃笑盈盈的不以為意,附下身子,湊到詹文君臉頰,吐氣如蘭,道:「文君,你說呢?」

詹文君站了起來,卻正好躲過宋神妃的紅唇,道:「李季先留着他一條命,至於有何用處,我日後再同阿姊你說明。千琴,你負責船閣,從今夜起,將所有人都派出去,務求一日內,讓吳郡各縣都知道郎主已經平安歸來。十書,你將泉井中的泉工分散各地,凡對郎主平安一事妄自非議者,准許你自行其是。」

「萬棋,你帶着府中部曲,分成二十隊,負責那些說書人的安全,在合適的時機,要在台下先行鼓動民眾,引導民聲,讓白蛇之名,傳遍三吳!」

一番佈置下來,詹文君轉頭對宋神妃道:「阿姊,你覺得可有不妥當的地方?」

宋神妃笑容不減,道:「調度有方,大將風範,有你在,我郭氏必定能夠度過這次危難!」

計議已定,眾人各自離去,詹文君獨獨留下了徐佑,躊躇一下,道:「郎君,有一事,不知該如何對你明言……」

徐佑何等樣人,看她神色已知究竟,嘆了口氣,道:「百畫能留一命,也該知足。府內確實不易再養着她了,夫人仁心,不如赦了她的奴籍,放她歸家即可。」

「就如郎君所說!不過除籍文書要家舅署名才能拿到縣衙報備,我先放她歸家,日後再除了她的奴籍。」

徐佑點點頭,這樣的安排對百畫的人生未必是好,畢竟在富貴人家為奴,也比做一個農家女子要幸福的多,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只能如此了。

「明日一早,我就下山找詹天等人,分了詹氏的產業……若是將來事成,自有重整詹氏的一日,若是事敗,詹氏在或不在,也就不重要了!」

衡陽王雖然不再是眼前的威脅,但安撫詹天等人來拖延時間,也是重中之重。徐佑正色道:「夫人放心,不過旬月,定能讓詹氏重新回到夫人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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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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