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次日,湘雲和弟弟們早早地去給父親母親請安,並不是像往日那般去了正院,而是昨日招待季絕的廳堂。

在路上湘雲便遇到了同樣要去給父親母親請安的季絕。

湘雲盈盈下拜：「季哥哥。」

季絕回禮。

湘雲臉上帶笑，關切地問道：「不知季哥哥昨晚歇得可好？下人們伺候得可盡心？」

季絕點頭：「一切都好,讓史妹妹費心了。」

湘雲笑容更甚：「那就好。湘雲也放心了。」看着親切實則防備冷淡。

湘雲今日穿得是火紅的狐狸皮披風，身量比之三年前自是長高了不少，臉上的肉沒有那麼多了。梳着丫髻,頭上攢著幾件他送邊關送來的古樸發簪,正適合這個年齡的小女孩。

湘雲見他打量著自己,視線相碰,湘雲頓感自己所想被他看透，湘雲下意識的調轉視線,笑着輕輕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季哥哥可是看這些簪子眼熟？是季哥哥前段時間託人送來的,雲兒極為喜歡。」這點湘雲倒是沒有說謊，這些簪子雖然不如京城的精緻，但也是貨真價實，樣子新鮮也極為素凈，湘雲的確是極喜歡，旁日也沒少帶。

季絕看着面前這個面上帶笑，眼底卻有着幾分戒備的小姑娘，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史妹妹喜歡就好。」

季絕淺淺的笑容倒是一掃身上的冷冽，讓人心生幾分親近之感，但是不包括湘雲。

湘雲看了看季絕繼續道：「季哥哥應該也是給父親母親請安吧，不如我們邊走邊說？」

季絕點頭應下。

「已經吩咐下人為季哥哥請了大夫，早膳後去為季哥哥診脈，這幾日好好調養調養身子。」

季絕眉頭微挑：「勞煩妹妹。」

「季哥哥見外了。」

……

湘雲和季絕一路聊的都是些客套話，蒼白而無力，直到遇上幾個男孩子，才算熱鬧起來，也讓湘雲鬆了口氣。

見幾個男孩子好奇地問些邊關之時，也豎起耳朵聽了起來，她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開口問季絕而已。

到了正堂，幾個人一同進入，范氏見到季絕和湘雲一起過來，無意間地蹙了蹙眉，然後笑得一臉慈愛：「孩子們都來了啊。」

眾人讓丫鬟們伺候着去了披風，依次向史鼏范氏行禮。湘雲看着自己的二等丫鬟紫玉，一眼一眼地往季絕身上瞟，忍不住蹙了蹙眉。

紅玉推了推紫玉一把，小聲道：「你先去出去吧。」只是讓她去下人房休息一二，屋內不留她伺候的意思。

紫玉咬咬唇，有些不滿地看向紅玉，但還是乖乖地出去了。

紫玉就是紅玉的親妹妹，當年湘雲從京城帶回來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快十五了，但性子卻隨了紅玉娘，為人刻薄又喜佔小便宜，而且還總想着往上爬。因着紫玉一直伺候湘雲，被史鼏收房可就是大笑話了，可嫡長子周歲還未及八歲，她哪裏都夠不上，氣悶許久，覺得還不如待在京城。而且現今湘雲的兩個大丫鬟是芙蓉和楊柳，楊柳和紫玉年紀差不多，可芙蓉今年已經十八，也訂下了親事，想着回了府再把她嫁出去。更讓紫玉不忿的是，本要從二等丫鬟中提一個補缺，可湘雲屬意另一個二等丫鬟，才剛滿十三的紫陽。

若不是她辦事還算妥帖，再看着紅玉的面子，湘雲只怕早把她給嫁了。但是湘雲已經和紅玉私下說了，回了京城就立馬給她找人家，和芙蓉一同出嫁，也算全了紅玉近水二人的臉面，也不讓她們姐妹分離。

可看如今紫玉如此，湘雲眼睛看向紅玉，紅玉點了點頭。

現今有客的時候若是有了什麼醜事，不說紫玉的命留不住，史府的面子可就被那起子不聽話的奴婢踩到腳下了。

一家人加上個季絕一同用了早膳。史鼏用過膳后就去了官署，而季絕帶着一群男孩子去了外院。

湘雲也跟着范氏一同去了另一處處理家事。進了已經被炭火熏暖的廳堂，下人們上了些清茶點心。范氏也不着急處理家事，只是一味地打量著自家的女兒。

湘雲虛歲十歲，眉目已經漸漸長開，自然更加好看。五官精緻，皮膚白皙，性情也極為沉穩懂事。

范氏怎麼看怎麼好，嘆息道：「回了京城，母親必然為你尋摸一個好親事。」

湘雲知道範氏打量她，也有些莫名，聽了她的話，拿着茶杯的手一頓，平靜地回答道：「母親，女兒還小。」

范氏看着湘雲，看她並無半點羞意，好似剛剛范氏說的是別人的事情一般。范氏想着許是雲兒還小，所以也不好再說下去。

雲兒虛歲已經十歲了，回了京城后，也該尋摸人家了。她和史鼏之前早有默契，雖說不拘門第，但也不能太差。人品要好，家中人也要簡單好相處，還要有前程，能夠封妻蔭子。

最重要的是，四王八公和蕭袁兩家萬萬不能沾。

范氏之所以想起此事，就是因為昨夜史鼏提及曾想把雲兒許給季絕給嚇找了。她怕史鼏再因為喜愛個什麼小輩就把雲兒給許出去，即使史鼏的本意是好的。

范氏轉移話題：「對了，你季哥哥托你父親幫忙買些田莊鋪面，你也幫忙看一看。」

湘雲笑着應下：「好在母親前幾日就找人去打聽了，那管理莊子上的人……」

范氏吃了口茶：「就先從咱們府里或者一些莊子上面調，都是j□j好的人，反正咱們也快走了，多餘的人不用在這上面也是要發賣的。」

湘雲笑着點頭。

季絕這是要背着人攢家底了，不知是否跟京中的形勢有關呢？

范氏叫了大管事來，聽他彙報這幾日派人去打探的田莊情況。湘雲聽多說少，觀察著范氏如何處理。

范氏很快敲定了好幾處的田莊鋪面，鋪面都是蘇州城繁華地帶，田莊都較大並且是良田。

而後范氏又叫來管事嬤嬤安排過年和過幾日各個莊子管事來對賬的事情。

待范氏安排好了，湘雲便讓碧絲去小廚房取了給范氏燉的補湯。自范氏生完雙胎後身體就有所虧損，先是吃了一段時間補藥，待身體痊癒后，湘雲便囑咐了小廚房的管事嬤嬤每日給范氏燉些湯水補身體，有時甚至放些藥材燉進去，既無藥味又補身。若不是補得好，只怕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有了鴻哥兒。

湘雲親自從托盤上拿起，舉向范氏：「母親，快喝碗湯吧，一會兒就涼了。今兒似乎是拿烏雞燉的，聞着就香。」

范氏有些無奈地接過碗，用調羹攪了攪：「是挺香的，」問向碧絲：「問問廚房裏的，若是沒加藥材就給小姐端上一碗來。」然後轉頭看向湘云：「烏雞對女子極好，雲兒也可以喝上一些。」

湘雲應下。

沒過一會兒，碧絲也為湘雲端了碗上來。

范氏見湘雲也用上了湯水，屏退了眾人，開口問道：「雲兒，你房裏的紫玉，你打算如何處理？」

湘雲笑道：「回京城后給紫玉找戶好人家放出去就是。」湘雲是徹底不打算讓紫玉再伺候她了，根本沒打算給她指了府里的奴僕：「之前送節禮時，讓人給劉嬤嬤帶了話，讓她幫忙尋摸下，回府就辦訂親。」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見她了。

范氏點頭：「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隨後提點道：「你季哥哥在這裏這些日子，你也少去打擾人家，光是應付那幾個皮小子，都夠辛苦的了。」范氏用錦帕擦擦嘴角：「更何況男女有別。」

湘雲聽着，覺得范氏是怕紫玉藉著她的名頭做些不好的事情，讓府中蒙羞，連忙點頭應下。

范氏笑笑：「快喝吧，涼了就腥了。」

……

范氏在江蘇這邊準備過年，而京城的保齡侯府，米氏也在安排著過年的事情。

「二夫人，」米氏身邊的何嬤嬤向米氏稟報道：「按照您的吩咐，找到了幾個不錯的賬房。」

米氏點頭，無意識把玩著自己手中的珠串，低低地「嗯」了一聲。

何嬤嬤繼續道：「已經讓他們開始抹平賬冊了，二夫人不必擔心。兩位夫人開春后才能達到，想必到時已經妥當。」

這幾年雖然是老婦人把握著內宅，但米氏的權利也不小，撈了不少的油水。只是算計著范氏和林氏要回來了，只怕也會插手內宅這一塊兒，總不能讓她們抓到她的把柄。

米氏繼續玩著珠串：「我今兒個不方便，嬤嬤你去安排下，今晚讓紅袖、添香二人伺候二老爺。」

何嬤嬤一愣。心裏有些酸楚，米家雖然不是世家大族，但是姑娘也是老爺夫人手心裏的肉，從小嬌貴長大的，沒想到嫁人了反而要受這般苦楚。何嬤嬤咬了咬牙：「夫人放心，老奴會安排好的。」

紅袖添香二人說是米氏娘家送來的丫鬟，後來給開了臉放在房裏使喚。其實就是米氏托娘家從勾欄里買來的清倌罷了，來之前也都餵了絕嗣的葯，一切以米氏馬首是瞻。兩人都是花了大價錢買下的絕美女子，把史鼐迷得都找不着北，只為了對付魏姨娘。

是的，就是那個很難再有子嗣，當年大難不死的魏姨娘，她現今膝下養著史天闊。魏姨娘也是個十分聰慧的女子，雖然記恨史天闊的姨娘害得她無嗣，但也知道自己也只能指著史天闊出息后，才能再這深宅大院活下去，所以無論米氏用什麼招都被她擋了回去。史鼐十分喜愛魏姨娘性情，史天闊又是當年史鼐極愛的女子誕下的，就算魏姨娘小產後身子不好，也時常去看看他們，再宿上一宿。米氏也拿她無法。

何嬤嬤看着米氏：「老奴聽說，這幾日魏姨娘又見紅了……」

米氏笑着點頭：「她若說了，咱們就幫着請大夫來看看，她若不說，咱們就當不知道就是了。」

何嬤嬤也笑笑，也沒有把這件事看在眼裏，說起另一件事：「今兒夫人和老夫人提及大房三房納妾之事，只怕被大夫人和三夫人知道了，怕是會……」

大房養的妾室通房都是送的送嫁的嫁。三房的史鼎，林氏進門前就把通房都嫁了出去，待林氏有孕后，才將房裏的一個丫鬟開了臉，寵幸與否並不清楚，但是林氏出月後，丫鬟就嫁給了他手下的一個長隨。

大老爺和三老爺都是長情專寵嫡妻之人，偏偏二老爺……

米氏勾起一抹笑：「哪裏是我提的，分明是老夫人早有此念頭，畢竟子嗣為重。多納女子才能開枝散葉。更何況……」米氏聲音低了下來：「都是保齡侯府的嫡子，總不能差的太多才是。」說着，米氏不小心扯斷了手中的珠串，珠子掉落一地。

作者有話要說：本想着十二點前更新，又拖到現在，orz，某年果然太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