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孿生

第1章 孿生

越人心穿越到大梁朝的第一日,放眼望去高樓城牆遠布,搖搖晃晃,上下顛來倒去。

當時的越人心正在納悶,低頭瞧見馬頭鬃毛飛起,本想探頭想去研究個清楚,卻不想馬兒突然張嘴,舌頭連着口水四濺出來,形成萬千策馬奔騰的小水珠。這些小水珠果不其然地拍打在越人心的臉上,可算是把她拍打清醒了。

穿越了?!越人心告訴自己。方才的她,正騎着自行車往前狂奔,忽然間迎面撞來一電動自行車,那車逆行速度飛快,她是一瞬間便被撞翻了的。隻眼睛黑了一會兒,再清醒便坐在了這高頭大馬之上,顛得七葷八素。發懵了一小會兒,她的身體就這麼挎著馬跨進了城牆的朱紅大門,且沒有撞到任何東西。

騎馬的感覺非常暢快。她的身後軟綿綿的好像靠着什麼東西,但因為她身在馬上,馬踏飛燕一般地行進,她並不能感受到腦後的真切。等到這馬漸漸自覺地慢了下來,越人心的思路也就越清晰。眼睛的餘光掃過身前,發現自己這古代一群挎著馬的兩腿之上肚子中央的地方,好像有一雙寬大的手掌。這忽然間多出來的一雙男人的手嚇得她大叫一聲,想着以前在學校里學的女子防身術,胳膊肘就這麼往後猛地一擊——

「嗯?」頭上傳來一個男聲,這聲音類似便是個和她實際年齡差不多的二十來歲青年,似乎很是莫名她為何要伸出肘子捶他。

身後的男人把馬停住,利落地便跨下馬來,隨後走到馬頭前一手繼續控制着韁繩,一手伸向她。

越人心向男人的臉看去,口中脫口而出兩個字:「皇、皇叔?」

嘴比腦快,她的腦袋此刻才開始運轉。陌生的記憶湧入她的腦袋,她竟然發現她對眼前的人是有印象的。

此人乃是她唯一的皇叔越楓琰,在她爹的那一輩中排行老六。前幾個叔叔不是早年夭折,便是在前朝的皇權爭鬥中敗下陣來。

她仍然望着皇叔。他是英俊的,飽讀詩書的溫雅氣質和常年練兵的武人風采雜糅在他的眉眼之間,目光溫柔不膚淺,唇邊微笑不外漏,越人心可以讀懂他表情的多種情緒:關懷、守禮、不容置疑。越人心將手遞過去,由着他將自己扶下馬,在他的身前站定抬頭一望。

越楓琰將馬繩遞給身旁的隨從,隨後在她身前做一個手勢,示意領她進了一旁的門扉,護着她走在石板路上。穿過院子裏的一片竹林,越人心抬頭望了望皇叔,目測他能有個一米八幾的模樣。

這一思索也迅速地讓她注意到了自己,伸出手來在自己腦袋上比了比,瞧見比皇叔的下巴還差一丁點。現在的她生理年齡十六歲,在這古代也算是長成了。腳踩在路上跺了跺,感受到腳在鞋裏自由地舒展,知道這個朝代沒有裹腳也是一件大幸事。

越楓琰倒是看到了她在比劃身高,望着她說:「怎的察人高矮了,是思忖你自己再長幾寸?」

越人心仰頭望望他,他的眉目有悅人的功效,沒有對她造成過分的驚嚇。但她驚魂未定,想想眼前的場景和方才騎自行車撞電驢的場景,這個轉換着實太快,她搖搖腦袋,說道:「沒事,只是方才馬上顛得頭疼了。」

竹林過後便是一泊水,這時候正是太陽下山,夕陽斜照的余紅溫暖鋪下來,越人心順着水上看過去,不遠處是一座竹扎。越楓琰站在水邊爽朗地深吸一口,似笑非笑地對她說:「今次有你喜歡的人來,還不大步跑去見他?」

越人心一愣,還沒來得及深想,便見竹扎前已經站了一名少年,還是白面的膠原蛋白豐富的少年。

水的那頭,竹扎前面,餘暉下的少年大吼一聲:「傻子,你麻溜給本太子跑過來!」

越人心望着對面那個張牙舞爪的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大,長相頗為白面俊俏,甚至有些陰柔。但聽到他在遠處大喊「本太子」,她發覺她的腦袋對這個少年也是有印象的,經過思考,她確定了原來他就是她的孿生弟弟越傾。

越人心向著竹扎走過去,她弟弟也向著她奔過來。等到倆人相會的那一刻,四目相對,越人心愣了一愣,往腳邊的水裏看去,此刻的她身着一身素淡的舊袍子,這袍子看上去是道姑穿的,轉念便想起了自己現在就是被皇叔從山裏面道觀接回來過節的。

瞧完了自己的衣裳,她再往臉上看去,先是一驚,她和她這弟弟越傾的臉長得如此肖似,竟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世上竟然又這等事?在生物遺傳學里也算是少有的相似了吧。除卻相似,他們兩人的這般容貌也是美艷至極。此刻的她未施脂粉,卻已算是讓自己驚了一番,雖然說她穿越前也算是個漂亮姑娘,但和這副皮囊相比,還是遠遠不及了。

大約也是這皇族的基因使然?瞧完了自己,她仔細去看着水中的越傾,他因為常年在宮中嬌養,皮膚比她更要白嫩多汁,若要說艷,這傢伙,只怕薄施點脂粉,再披着一身女人打扮就安能辨我是雄雌了。恐怕她這吸著道觀丹藥粉塵長大的女孩兒,是不及她這一母雙生的弟弟了。

正思索間,只見她弟弟從背在身後的手中拿出一個木頭塊,狠狠在她腦袋上敲下去,這敲得她腦袋「梆」地一聲,越傾先是笑了半天,隨後抬頭看她疼了,又將手伸到她頭上替她揉了揉,說:「疼了嗎,傻子?」

越人心揉着腦袋轉身向著來時的竹林望去,只見皇叔微微向她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在竹徑的深處。合著這皇叔只是送她進了一道門,讓她和越傾多些相處時間?也的確,她穿越前的這個身體,在路上已經和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了。

遺憾的是,她的身體方才穿越前已對着皇叔說過,她想越傾這個弟弟都快想瘋了,恨不能立刻撲到他身邊去跟他玩耍。記憶里這個方才的女孩兒,說話的樣子頗像是一頭小獸剛從籠子裏放出來,興奮地很。皇叔也對這頭小獸說,他晚上正好有些要事同人商議,便不能繼續陪着他們姐弟了。

可是此刻的越人心眼看着皇叔就這樣走了,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畢竟他是她穿越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她方才看到他時,莫名的有些驚喜,此刻卻只剩下些莫名的失落。

越人心吃了越傾這麼一悶棍,確實心裏有點憋屈,於是回過頭來說:「當然疼,打你一下你說呢?」一見面就拿着木頭敲她,這是正確的親生姐弟見面的招呼方式嗎?還是他這個弟弟,腦袋有點毛病?

她弟弟捧腹笑了一會兒,才開口說:「咱兩個不是說好,下次見面誰長得矮,誰就得挨打。我吃你打吃了好幾年,今年總算翻身了,你今年可是真的比我矮了。」說着他挺起胸膛,比着她腦袋的髮髻。隨後他發了發愣,將手比着她額頂,這才在表情上又理直氣壯了點。

越人心在水裏又看了看,才注意到越傾今天這個頭髮梳的鬆散,只是在披髮之上用綢條將中間一束略綁了綁,仍舊是全然垂下的。而自己後腦勺那個道姑樣的髮髻凸起好大一個包,還真是給她增了些高,於是將越傾手裏的木塊搶了來,笑了笑:「我說好弟弟,這樣不能算你贏了,你得讓我打回來。」

越傾閃身:「那可不行,你明明就是比我矮了!」

越人心:「有什麼不行的,我反正不能白挨你的打。」

說着兩人追逐起來,越傾想着法的要從她的手裏把木塊拿過來,眼看着她也閃躲騰移地輕巧,於是奇怪道:「傻子,你怎麼變得機靈了,這不合常理啊。」

越人心幾次就要打到他的腦袋,然而都被越傾輕輕巧巧地避了過去。他躲了好幾次躲過了,便笑嘻嘻地說:「其實你每次也打不中我,但你就喜歡哭,我看你哭我便受不了,只好伸過腦袋去給你打。這次看你機靈了,我就不給你打,你氣不氣?」

越人心看他雖然言語里是親昵意味,但總是叫她傻子,這讓她這個現代女青年心裏不太爽快了。她小時候也是個野毛孩子,在農村生活過一段時間,上山下河偷西瓜都是一把好手的,怎麼能吃這個白挨打又被叫傻子的虧?雖然心理年齡早已成年,但這副身體只有十六歲,心智大約也同化了她一些,她內心的熊孩子就這麼被激發出來了。

她按耐一口氣,非要打到越傾的腦袋不可。

看她瞪着一雙眼目的性明確,渾身上下散發着興奮,越傾給她拋了一個媚眼,伸出手掌,在她額頭上颳了一指,咧嘴歪笑一聲:「這麼激動幹什麼,病又犯了嗎?太醫的葯又偷倒掉了?」

他這麼說是有根據的。她這副身體,以前腦子有病,神志一向不清楚。大約是早年查出來了病症,因為宮中命相的說法,怕將她養在宮裏會克她弟弟這精貴的太子命,才把她放在道觀里當傻姑子養的。這些年間若不是皇叔會時常來瞧一瞧她,她恐怕也沒法安然長這麼大。宮裏頭對她這個長公主,確實是完全不在意的。這也是個奇怪的現象。越傾同她是孿生,可能有些心靈感應,所以要比她的爹媽更在乎她。越傾小的時候皇叔也才十幾歲,兩個小孩兒一合計,每年就趁著上巳節這熱鬧時候,讓皇叔把她接到王府上,然後他自己再找個過節好玩的借口去見皇叔,藉此與這個瘋傻子相處幾天。年月久了,就成了習慣,堅持了許多年。

所以越人心以為,這個女孩兒在她穿越前,恐怕是腦袋已被病症折磨得厲害,在馬上受了顛簸腦電波出現了問題,正好和她這個撞上電驢的產生了交集,所以才導致了穿越。當然她也不專業,穿越這個事情的原理,她只能是瞎猜猜附會一二。

越人心說:「是少吃了幾回葯,但請太子殿下您老別叫我傻子行嗎,你就不怕我生氣嗎?咱們可是親生的姐弟,你也忒不尊重你姐姐了。」現在她穿越過來,腦子那是杠杠的好,以後這個「傻子」的昵稱必須得取締。

越傾趁她這時候沒有留神,忽然從她手裏將木塊又一木頭敲過來,敲得她腦袋嗡得一疼,竟而撕裂頭暈起來。越傾說:「這就不對了,誰長得高誰就是大,我們說好的,現在我是你兄長,你是我妹妹。」

越人心捂著腦袋疼的厲害,眼前這小孩兒沒輕沒重,不知道傷人多疼:「你知不知道你簡直就是個熊孩子?」她心裏想着,如果不替爹娘好好教訓他一頓,實在是解不了這心頭恨,雖然親爹娘自己都不記得長什麼樣子了……

說時遲那時快,越人心朝着他的腦袋頂子就是一巴掌過去。現在手上沒了武器,就只能徒手戰鬥了。這種原始的打鬥方式也就是拽著對方的頭髮跟對方扭斗在一起。越人心這個穿越和別人都不同,一來便和人打起架,這是一個穿越者應該辦的第一件事嗎?難道不是像別人一樣,靜靜地思考着人生,思索怎麼勾搭一下宮中的各位皇子,或者是來癸水的時候沒有衛生巾該怎麼辦嗎?但她一來,各位皇子都是自己的親戚,她未來也就只能再駙馬上動動腦筋了。

能有點出息嗎?不能女尊嗎?當個皇帝啥的玩轉朝廷啊!這些思想在她打架的時候一閃而過,通過征服眼前這個男人達到內心征服天下的目的,是她現在的主要動力。她和越傾扭打着,腿被越傾這個毛孩子絆了一絆,就這麼狂野地和他抱着摔在了地上。還好是越傾先着地,給她作了個厚肉墊子,她心裏滿意地很,正打算揮拳出擊,握著拳頭的手卻一把被越傾抓了住。他攥着她的手強硬地滾了滾,翻身做了主人,這時候的兩人都要滾進水裏去了。

越傾:「又動手打兄長,你又打不過我。明明說好的我高我當哥,你現在就反悔了,你還是不是我的小傻子了?」

越人心:「打架呢,專心點。」她伸出另外一隻手扯他落在肩膀的散發。

「噯噯噯……你別總拽本太子的命根!」越傾沒有防着她這一手,頭皮瞬間被拉扯得生疼,齜牙咧嘴地叫起來。越人心齜牙咧嘴地笑着說:「我就記得我比你早半個時辰出生,橫豎你得叫我姐姐。」

打架是動物的原始衝動,越人心沒有想到越傾對於當哥哥這件事這麼的在意。他好像打紅了眼,也非要通過征服她來征服這個長兄的地位了。

越傾歪著頭認真跟她打着,眼睛瞪了老大,兩人才剛從水邊上都站起身來,沒留神他便在她肩膀猛地一推,只聽撲通一聲,水花四濺,越人心腦袋後仰摔入了水中。

竹扎邊的水不深,越人心喝了幾口涼水站起身來,胸口壓着怒氣。對於穿越,她到現在仍是懵逼的,這一經打,腦袋也裂了。

即便是將她淋得滿身濕漉,這熊孩子呼哧呼哧躺在一旁喘了半天粗氣,也沒生了半點憐香惜玉之情,他偏著頭在岸上看着她,手指勾一勾,口中道:「叫我兄長,我就拉你上來。」

越人心嘴裏吐出一口水,三月的冷風在腦後嗖地吹過,整個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越人心是累了,這樣的冷風吹着她,她忽然醒悟過來,穿越就是意味着和以往熟悉的所有都斷了聯繫,她是一個新的人,周遭都是新的環境,而且在古代民主不健全的封建社會,她的命是不是也會操縱在別人的手裏?那麼她現在同太子打了一架,不會被他告狀,然後治她的罪吧?心中不免感慨一聲:這穿越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越人心覺得自己需要一個人呆一會兒。她這麼想着,便一個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從水裏走出來。這一出水,便見褲腿已變成了泥腿,鞋子中亦是灌滿了泥水。她費勁蹬掉鞋子,也不理會岸上那正嗤笑她的熊孩子,徑直便向著竹扎走去。

到了竹扎跟前,卻見門扉上了鎖,只聽越傾說:「鑰匙在我這兒,你就叫我一聲兄長,我就開門,你要是不叫呀,我就不開,讓你凍著。」

越傾踱著步子走到她身前,抓起門上的鎖頭晃了晃。門裏忽然響起了小太監尖細又稚嫩的聲音:「太子殿下,奴才真的數完了,您把我放了吧太子殿下……」這聲音因為年幼,又帶哽咽,聽來令人不忍。越人心想想,將來自己會不會也這樣?不禁冷汗跟着冷水直往脖子裏流,開口道:「這,這個小孩兒是犯了什麼錯?」

越傾問:「你數了多少?」

小太監答:「一……一千三百八十四粒米。」

越傾道:「錯了,重數。」

小太監:「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越傾也不理他,而是將胳膊支在門扉上,對着越人心擺了一個準備壁咚的姿勢,不懷好意地笑:「傻子,裏面的小太監123言情正被我倒吊在門邊數米呢。」

越人心一聽123言情這名字,莫名生了好感同情。於是問:「你讓他倒吊著,這多殘忍,你是太子大人要有大量,仁慈仁愛之心老師有教吧……現在是尊儒家孔孟的吧?」

越傾道:「孔孟自然是尊的,但是,本太子交代他給孔雀喂米,他卻將米撒了一地,這卻是他的不對了。現年正是災年,父皇說為太子要體恤民間疾苦,以身作則,不能浪費點滴糧食。這個123言情竟然這麼大意打翻了米碗,本太子當然要罰他。」

越人心聽得越來越生氣:「你的腦子漿糊了吧,有病得治!」

越傾搖頭晃腦撒起嬌來:「那……你叫我兄長嘛……叫了我就開門放他下來。人有惻隱之心,好傻子……」

越人心嘆一口氣。裏面好歹是個人,倒掉着數了一遍又一遍,腦袋還不充血爆掉。她嘆口氣:「兄長。我叫了。現在開門把人放下來。」

越傾大喜,伸出手指頭在她鼻尖又是一勾:「這才乖。」說着便從腰間拔出鑰匙,三兩下的開了門。越人心擔心裏面的小太監會有不測,趕忙地奔了進去,卻只見那叫做123言情的小太監就在門邊好端端地站着,抬頭瞥了她一眼,隨後便和越傾那渾小子四目相對着笑。

越人心一臉黑線。

越傾忽然便摟了過來,將手搭在她肩膀,又是揉又是捏,一時好不殷勤。他捏了一會兒道:「傻子,以後不要逞能了好不好,你就承認了我大有什麼不好呢?」

「你大,你哪兒都大。」越人心這時候已經打定了主意。方才只顧著姐弟身份,忘記眼前的弟弟乃是個太子,太子就是將來的皇上,那是能隨便得罪的嗎?以後她得對他好點,讓他多記住她這個姐姐的好,那暫且讓一讓他吧。只要讓她能夠安安靜靜地活着待着,她就心滿意足了。尤其是現在,剛剛穿越過來便掉在一匹馬上,腦袋都顛出問題了,這才下了馬還沒捋清楚思路,就又被混小子悶了棍,最後被推在水裏,這也算是夠沒頭沒鬧了。

那麼究竟把她推倒在水裏,是算越傾犯規,還是算她輸了?

事實上她是姐姐,她的內心是絕不會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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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求不殺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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