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方沉碧拼了力氣方才把死了的黑衣人退至一邊兒,原是一個人會有那麼多血液可以流得出,幾乎染透了她的全身,原本的白衣也成了一件血紅色。方沉碧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朝着馬婆子栽倒的地方走去,

「舅媽」方沉碧張了嘴巴,試了幾次方才發出黯啞的聲音,很是吃力。

馬婆子也是傷的不輕,緩了半天方才有了知覺,睜眼便看見方沉碧渾身是血,還以為是她受了傷,馬婆子啞然張了張嘴吧,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方沉碧知曉她意思,低聲道:「我沒事。」

馬婆子昏昏的點了點頭,被方沉碧攙扶起身來,兩個人相互攙扶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後們去。

夜冷風中,蔣悅然靠在車廂一邊,思緒有些散,他不說話,目光透過油燈淡淡的光暈一直投向窗外一片森森樹影之外。

那時候他還小,他記得方沉碧那時候的打扮實在是可愛至極,那麼漂亮一個女孩子,讓他這個玉雕一般的男娃娃都看傻了眼。再後來,一點點長大的方沉碧,嬌俏青澀的方沉碧,絕塵美艷的方沉碧,時光是一點點劃過他和方沉碧之間,把一份兒說不清道不白卻堅刻無比感情印在他的心上。

「沉碧......」蔣悅然喃喃出了聲,一邊兒的卓安睜了眼睛,瞧一眼自己主子,想了想,又開口了。

「三少,小的覺得您若是這次接了大少奶奶回來,怕是又要跟大少來上一番對峙,大少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曉,左右是盯着您想的要的為重,偏又逢着他這個身子,就連老爺夫人也不敢招惹半分。若是您為了大少奶奶再跟大少鬧個紅臉,夫人和老爺豈不是又要為難大少奶奶了不是。」

卓安頓了又頓,自顧自道:「這功夫連三少奶奶都進了門兒了,又有舅老爺那邊兒一層關係參合進來又是複雜了,三少奶奶好歹也是您的表妹,現在又是髮妻,冷著了不行,熱乎著您又不樂意,您說這是不是太煩心的一件事了?」

蔣悅然瞧也不瞧他一眼,聽了這一番話,反而把眼睛闔上了。

方沉碧在他心裏的位置,豈是他人可懂,千帆過盡之後,就算是再為了能走在一起而委屈了別人又怎麼樣?當初又有誰不是委屈了他們兩個成全自己?

卓安知曉當初方沉碧嫁給蔣煦的這件事一直讓蔣悅然耿耿於懷,主僕雖是朝夕相處,可畢竟嫌隙已生,這麼多年過去,蔣悅然也從不再給他一個好臉看。

「主子」卓安上前抱着蔣悅然的腿,委屈道:「主子若是這般對我,似乎看一個嫌棄的要飯的叫花子,我便從這車子上跳下去摔死算了,也不會因為那些事情而跟您嫌隙那麼多年,當初我也是無奈,大夫人的脾氣秉性您不是不知道,我亦是對您一心一意,我並非要對方家小姐有什麼歹心,說到底她嫁了大少爺與我也毫無瓜葛。只是有時候我們這些下人也是身不由己,少爺您可否不要對我這般冷淡,卓安是心都要碎成八瓣了。」

蔣悅然不做聲,闔眼不知尋思什麼事情,卓安自顧自嘮叨半晌又不見主子動靜,最後也只好作罷。

有時候相聚容易再聚難,為了能再聚一起,蔣悅然竟不知道自己要和方沉碧繞這麼多圈子,卻還是咫尺天涯的分開兩邊,再想到自己被母親設計娶了陳瑩瑩,蔣悅然不禁痛恨萬分,可心裏更在乎的是怕方沉碧誤解了。

一路馬不停蹄,就算坐在車廂里終究也是累的,尋思尋思中,蔣悅然也是乏了,晃晃之中不知何時便睡了。

「少爺,少爺。」卓安跟火燒了屁股一樣搖晃蔣悅然的胳膊,蔣悅然有些不爽的睜了眼,眉間微蹙。

「少爺,您看。」蔣悅然順着卓安指的方向看去,似乎遠遠的山坳那邊整片天都是橘色的發亮。

「火。」蔣悅然淡淡道,轉而又閉了眼。

卓安覺得蔣悅然的漠然簡直要凍死他了,想緩和卻覺得主子根本就是把住了門兒,他無從下手了。

「這深山老林的要是燒起來了還得了,要是住在山裏頭的人家可是遭殃了,跑都跑不出去。」

「現在除了方沉碧和璟熙的事之外,任何事情都跟我沒幹系。」蔣悅然微微闔眼,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

「可是......」卓安還沒說出下文,就被蔣悅然一眼掃的沒了聲音。

火越少越大,像一隻招魂的手,不斷撩撥著,蔣悅然望着山火瀰漫的山林,不知為什麼心裏突地一抖,感覺似乎有什麼揪緊了心口一樣,他開始莫名的心慌,說不出緣由,恍惚中他又睡了過去,冥冥之中,他突然看到了方沉碧抱着璟熙被團團圍在大火之中,火苗子竄的老高,已經講母子二人一半的身子吞噬進去,他們一直哭,哭的撕心裂肺的,尤其是璟熙,朝他不停的揮着小手,大聲喊著「爹」。

蔣悅然這下是急壞了,也顧不得什麼,忙提身就奔了過去,可就剛剛挨近母子兩人身邊時候,他卻怎麼也抓不住他們,大火如幕,擋住了他們去路,蔣悅然一急,身子一顫,醒了過來。

原來是夢,可心知這是夢,他的一顆心卻仿似擂鼓一般在胸膛里跳的似乎要蹦出來了一般。也幸好是個夢,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他可能就真的瘋了。

「就快了,等等我。」喃喃之聲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真希望這一切趕快結束,一家人能早日團聚。

另一面的裴非已經開始體力不支了,一柄劍橫在胸口前,早是氣喘吁吁的不能自己,

黑衣人如貓兒逗弄耗子似得,分明幾下就可以解決了他,卻不肯就這樣了結,他往後瞧了瞧,似乎拼全力抵抗的裴寧的身後又躍出幾個同夥出來。

黑衣人笑言:「少爺看來還是不死心,可您也要知曉,這命令是死的,我不遵守我就死,就算您是娘娘的親弟,可也不能擋了我的活路,」說罷朝着裴非面前一刀砍下,裴非儘力橫劍搪住,

裴非冷笑,覺得整條胳膊麻脹的好似不是他的身體一般。

「可如果少爺若是非要恣意而為,您不讓我活,我或許就沒辦法讓您安身而退了。」又是一刀砍下,裴非再搪而力竭,裴非覺得自己的手已經完全麻木,似乎血液都凝住了一般。

那人又是一擊,好似貓兒逗弄耗子一樣,不想讓他好也不願意放過他。

「看來少爺是打定主意要為難我了?」黑衣人目光一暗,已經聚集力量就等一發而擊。

「那就看你有沒有這種本事吧。」裴非拼力一搏,卻根本沒有撼動那黑衣人一點。

裴非頓時有些怕,唯恐低不過這黑衣人不能拖延他們追趕方沉碧的腳步。此時火燒更旺,身後炙熱的火浪一*的朝他們鼓來,只覺得後背的衣服已經焦干,皮膚隔着衣衫仍舊覺得燙的有些疼。

突地後面又傳來聲音,兵器相交發出乒乒乓乓聲響,裴非側眼瞧去,不禁心又沉了下去。後面居然還有補上來的黑衣人同夥。

裴寧拚死相抵,可畢竟一人抵了幾人,即便是有些功夫傍身,可仍舊不敵。

「少爺,快走。」裴寧拼盡全力嘶吼,長劍在火光之下反出刺眼的橘色亮光,穿過人的皮肉,沾著血,析出詭異而鮮艷的顏色來。

裴寧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無論如何也得讓主子先逃了,可他很怕,怕自己主子為了那方沉碧已經是著了魔,魔障到連自己的生死都全然不顧,亦或者寧可為了她賠上自己性命。

「少爺,快走。」裴寧喘息,身邊圍了三四個黑衣人,似乎殺之不盡,一人當關,即便是拖住了他們的步伐,可也是勉強應付,如稍帶鬆懈一點點,恐怕也要死在這個深山之中了,

可不管裴寧的功夫多高竿,畢竟只有一人應戰,黑衣人人多,多少也能佔到便宜,刀光劍影,幾番下來裴寧身周圍血口子好幾處,傷口流血不止,混著汗水漚著,火燒烤著,那種滋味着實痛苦的很。

裴非心焦,不敢回頭去看方沉碧離開的方向,又唯恐裴寧丟了性命。可此時此刻,裴非已經走投無路,前方裴寧已經分身乏術,身後已經離開的方沉碧原本也是被黑衣人追着的,他們只有四個人,而對方早有防備,究竟還有多少人在這個宅子裏,根本無從得知。

「裴寧」裴非大喊,極快的轉過身,朝裴寧使了眼色,裴寧從小至大一直服侍裴非,主僕之間的默契自然不必說,眼光所至,裴寧自是心領神會。

裴寧大力揮劍斷後,黑衣人雖知他力竭卻也不敢掉以輕心,見他這般拼力,也是嚇得連連後退了幾步,裴寧見勢,忙轉身朝着裴非這邊奔來。

圍困裴非的黑衣人見來人不善,一身的傷卻格外驍勇,也是心存防備,不敢隨意。

兩人湊在一起,後面緊隨而至的黑衣人也聚成一團,又立馬分散開將他們二人團團圍住。

「想跑?」領頭的黑衣人嗤笑道:「我看你們還是不要再掙扎什麼了,就那兩個娘們兒這會子早被我兄弟幹掉了,這功夫去了少爺可能之間見到一具沒了腦袋的屍體了,哈哈。」

裴非大感不妙,低聲跟裴寧吩咐道:「不能再拖時辰了,那人追出去也有一段光景了,我怕她們兩個女人家跑不脫。」

裴寧頓覺有些惱火,道:「少爺,娘娘的目標並非是我們,您這般忤逆娘娘的意思,到頭來也是要跟着蔣家的少奶奶倒霉,這功夫我們自保以是困難,還要管那女人死活?」

「有我在,她便不能出事。」裴非的話出口,自己和裴寧都是震驚不小,裴寧是訝於方沉碧居然讓一向清心寡欲的裴非如此捨命相護,而裴非則是訝於自己竟也可以為了一個方沉碧的死活連命都不要了。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竟用情這麼深了???

由不得多想什麼,裴非猛地轉身狠狠推了一把裴寧,同時大聲道:「你快去護她們安全,這裏有我頂着。」

裴寧被裴非這一把推出去了好幾步,裴非橫劍擋住了黑衣人的去路。原本人淡如菊的臉上,泛出一股子生殺之氣,倒再看不出原本儒雅翩然之色了。

「要走?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吧。」冷調子幽然而起,倒也讓黑衣人有些膽顫。

「回去就與你們娘娘交代,她的胞弟今日就死在你們幾人手下,為此你們邀功即可,她也算是心意達成,只望夢裏裴家列祖列宗託夢與她時候,讓她好生找個借口搪瓷過去,免得祖宗陰魂難散,讓她不得安生。」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不急不緩,黑衣人也是犯了猶疑,他們的確知道眼前這個俊逸固執的男人是娘娘的親弟,此次受命於此也只是為了要那個女人性命,上頭萬萬沒說要傷了這裴府的少爺,若是真的傷了他分毫,恐怕回去也難與娘娘交代,畢竟娘娘只有這裴非一個親弟,要是出了差池也真是不好交代。

黑衣人有了膽怯,裴非反而鬆了一口氣,看樣子自己姐姐是沒有對自己下狠手,還有時候他也很憂慮,進宮多年的姐姐心智早已不是當年在裴府護着他長大的那個裴家三小姐了,很多利益和權勢的傾軋之下,很難說有誰是不變的,今日的娘娘定然不是昨日的裴小姐,那麼姐弟之間的感情在這麼多年深紅後院爾虞我詐又爭風吃醋的煎熬中,可能早已面目全非,如今的娘娘無非只是想要有更牢靠的勢力相依,需要有更鐵腕的法子守護自己的位置,那麼如果期間捨棄了親情,還會有顧慮嗎?其實連裴非自己也不敢說定,只是想賭一把而已。

裴寧一路順着方沉碧離去的方向追過去,左右都沒看見人,穿過月門的花壇倒是給一具屍體驚住了。未曾想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方沉碧和馬婆子居然也能殺了一個高壯的男人,簡直是不可思議。

可這男人倒是真的死的窩囊,褲子只褪了一半,還未曾全部脫下,看那架勢應該是半路里動了歪腦筋,可未曾想自己居然就這麼死了,臨死了還死的那麼窩囊下作。

翻過死體,只見男人肚子上插了東西,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是什麼,只知道當時下手的人真是又狠又准,兇器全部沒入他腹中,連個柄也沒露出來,只看到血肉一團的一個洞而已。

裴寧不敢多逗留,忙跟着繼續往前追,繞過了花壇再往前去,可農家院子也就這麼一點點大小,裏面是囤糧食的小房,左邊是柴房,兜了一圈下來也並沒見到什麼後門側門之類。扭頭再看橫在一邊的屍體,頓覺奇怪,難道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殺了這個男人?而此時,兩個人又去向何處呢?

裴寧不敢多想,一時間也是慌了神兒,且說那蔣家少奶奶是少爺要保的人,要是真的出了什麼岔子,那裴非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到時候可是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了。

裴寧深知自己主子的脾氣秉性,遂手忙腳亂的見到屋子門就推開瞧,這農家院子本身也不大,他就不信兩個大活人就此沒了影子。

再說那方沉碧跟馬婆子一邊,這功夫夜半風起的更大,也未曾想就此改了風向,哪知風向這一變,滾滾的濃煙咄咄湧入,兩人在黑煙灰塵了鑽了一個也不知道哪裏的房間進去,兜了一圈,方才發現是個死胡同,等到要調身兒出去的時候,方才發現火已經跟到屁股後頭了。

風漸大,煙就越濃,跟一面厚厚的棉被一般,鋪面迎來,兩人嗆得涕淚橫流,就快要被嗆死了。

馬婆子本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再被這黑煙一嗆,已然覺得非死在這山村了不可。她也已經早跑不動,靠着面土牆大口喘息起來,道:「沉碧,你快走,我走不動了,別耽誤了你。」

方沉碧也早已力脫,可她也萬萬不可能丟下自己舅媽逃命去,況且裴非帶着璟熙還在前面院子裏,她怎麼都不可能自己走。

方沉碧說不出話來,只得死命扯著馬婆子的胳膊一點點往外拖她。

馬婆子根本走不動了,腳已經邁不開,已經打了最壞的打算就是被燒死在這兒,可方沉碧不依,不管如何也不肯放手。

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東西,濃煙黑的儼然把幾步之外的大火都給遮住了,兩人辨不清楚方向,只能摸著牆,勉強扶著往外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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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童養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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