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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更替,滿樹翠綠掩蓋了桃紅,恍然間就進了暮春。距黛玉被診出有孕已過了月余,慶幸的是這個孩子不像先前柳瀧那樣拚命吸她的異能。黛玉也沒有像上次那樣,前幾個月胃口大減,吃什麼吐什麼。她自己覺得,好像沒什麼異常,很難想像腹中竟然又孕育了一個新的生命。

一個月的時間,柳瀧抽芽兒似的長著,兩隻小短腿晃晃悠悠的走的飛快,看着很危險,似乎隨時都可能摔倒,其實他走的比一般兩歲大的孩子還穩當。那小子聰明的緊,偶爾腳下踉蹌,他便老早用手撐着地,就算摔倒,也不至於磕的太狠。

如今,話也學了不少,雖然很多時候只能說出幾個簡單的詞句,卻也不影響人們理解他的意思。

黛玉有時候還擔心兒子是不是學東西比較慢,問過賈敏和王妃后才知道,柳瀧這已經算是早慧了。

柳逸軒在家休息了兩個多月後,進吏部供職。黛玉則安心養胎,閑時侍弄侍弄花草,讀讀書,做做針線,過得也算閑適。轉眼到了盛夏,黛玉的肚子漸漸顯懷,行動越發不便,人也有些懶散,柳逸軒怕她自己悶壞了,便多多的抽出時間來陪她。

黛玉倒覺得不安,幾次囑咐他別為自己耽誤了公務。每次都被柳逸軒以自己公務不忙,而且皇帝又特意囑咐要多陪陪她為由回絕。

「我這可是奉旨行事!」他如是說。

「你可是找到靠山了!」黛玉氣哼哼地推他,「我這可是為了你,哼,就讓別人說你尸位素餐吧!」

柳逸軒笑着握住她的小拳頭,說:「別人說什麼,與我何干?」

「呦,別人都說我孤高,今兒可算見了比我更孤高的。」

柳逸軒含笑不語,黛玉怎麼說,隨她高興好了,橫豎除了她,別人怎麼想與他何干。再說他也沒真的耽誤公務,頂多是少出去應酬些,以前他也沒怎麼去的。這麼算起來,其實他陪黛玉的時間也並沒有多少,看來得向皇帝請個假了。

只是雖如此想,卻一直沒找到機會。一來正逢個地方官員來京述職,吏部一時忙亂起來,二來怕黛玉又說他。一直到盛夏時節,才抽出空來,彼時京中酷暑難當,柳逸軒索性攜黛玉到城外山莊里避暑。

二人閑居山中,白天漫步觀景,晚上攜手賞月,不覺已過了月余。

「軒哥哥,我們該回去了罷。」

這日花前月下,二人漫步歸來,坐在長廊下賞月,黛玉突然道。

「你喜歡這裏么?」柳逸軒沒有回答她,而是問。

怎麼會不喜歡?黛玉點點頭。她秉性恬淡,雖為女子,卻也嚮往那些文人墨客的生存狀態。以茂林修竹為伍,或漫步,或閑坐,每日觀花種竹,烹茶讀書,遠離紛爭和傾軋。最重要的是與軒哥哥一起,過着神仙眷侶的日子,還有兒子逗趣,都不想回去了呢。

可是,他們終究是俗世之人,還要回去過那些世俗的日子。

——

黛玉發現小柳瀧身上似乎蘊藏着驚人的力量。有一天,柳逸軒到叢林里打獵,她閑着無聊,就命人鋪了毛氈看柳瀧在一片草叢裏玩耍。他追逐著幾隻小白兔,天真無邪、活潑調皮的樣子,讓她覺得天氣都好了起來。

漸漸的,她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雖然下人們給柳瀧玩的是還未成年的小兔子,但也已經能跑能跳,速度就是一個成年人也追之莫及,何況是孩子呢?可那幾個兔子卻好像始終在柳瀧控制範圍之內,不遠不近,只隔那麼兩三步的距離。

仔細瞧瞧,一股若有似無的波動縈繞在他周圍。

瀧兒跟自己一樣,也有異能,黛玉恍然。

那之後,黛玉仔細觀察了好多天,小柳瀧的異能是馭獸。他似乎是能和動物交流,而且有一種特殊的能力,令它們俯首稱臣。人若反常,就往往被視為異類,有羨慕而頂禮膜拜的,也有嫉恨而欲破壞的,無論哪一種,黛玉都不希望出現在柳瀧身上。他的兒子,只要快快樂樂的生活着就好了。

從此,黛玉對柳瀧的事格外小心。那孩子還小,不像她,發現自己異於常人時已經是成年人的靈魂,知道掩飾。

黛玉把自己的想法跟柳逸軒說了,一起把關,把柳瀧身邊的人篩選一遍,家世不清白人品不好的盡數調到其他地方,人也減了不少,畢竟人多嘴雜,保不齊出了什麼紕漏。剛把這事辦好,又一件事漸漸浮出水面:除了馭獸,柳瀧的力氣也遠超旁人。

又過了十幾天,黛玉夫妻一同回京,但是兒子的事卻着實讓她不安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柳瀧異常嚴肅地找到她。

「母親,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他板著小臉,一本正經。

那時的柳瀧已足足一歲半,話也說得利索了。他努力做出嚴肅的樣子,但那不苟言笑的表情配上肉嘟嘟的包子臉,分明是可愛有餘而霸氣不足,徒增人的逗弄之心罷了。

黛玉笑呵呵地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又伸出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一邊一個捏住他肉嘟嘟的小臉。

「小瀧兒有什麼告訴我的?」

「唔,嗯……」柳瀧皺着一張白嫩嫩的小臉,苦哈哈的盯着黛玉,「母親,放手,瀧兒有正事要說!」

黛玉沒趣的鬆開手,才多大啊,就學你老子那一套,跟自己母親說話都一本正經的!哎呀,小瀧兒不會已經被他父親帶壞了吧,沒一點兒小孩子的樣子了,不好玩。

「什麼事啊?」她笑呵呵的問。

她這種毫不在意的態度讓柳瀧有些不爽,但也沒說什麼,誰讓那是他母親呢。

「母親,我記得所有事,從我出生開始,不,沒出生時候的事也記得些……」

「什麼?!!」黛玉瞪大了眼,「誒,不對,你什麼時候說話這麼溜了?」她過於浮誇的表情嚇了柳瀧一跳,急得去捂她的嘴,「母后小聲點,我慢慢跟您說。」

黛玉點點頭,壓低了聲音:「到底怎麼回事啊,瀧兒?」

早就知道這個孩子與眾不同,但他也只是個孩子而已,誰能告訴她,這突然變得像個運籌帷幄的智者是怎麼回事?

「我很早就有意識了,早到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年前的那場大火我就記得。」

「是瀧兒保護了母親?」瀧兒出生前的那場大火,她如何能忘?

柳瀧點點頭,「那次之後我元氣大傷,比一般嬰兒還不如,多承母親照料,如今已恢復的差不多了。」

「瀧兒,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讓你小小年紀就遭了這麼大難……」猛地一把將柳瀧摟進懷裏,黛玉的眼圈早已紅了,眼淚水珠兒似的往下落。一個母親,竟然要靠還沒出生的兒子來救……多險啊,萬一那天瀧兒有什麼不測,自己不得懊悔一輩子,瀧兒,她的瀧兒啊……

「母親,沒關係的,瀧兒現在好好的,也知道怎麼保護自己了。」奮力仰起脖子,小柳瀧學着父親那樣安慰母親,無奈他人小手短,使勁氣力也只能夠到黛玉大腿那。

這幅明明是小孩子卻非要裝大人的樣子,把黛玉逗笑了。

「你在別人面前可別這樣小大人的樣子,可不是誰都能接受的。」她捏捏他的小鼻子,順勢把人抱起來。

「這個瀧兒自然是知道的!」小傢伙仰起脖子,滿臉高傲,「大家都說瀧兒最聰明了,母親,是不是?」

黛玉好笑,果然是個孩子,才沒說了幾句就原形畢露了。

「是是是,瀧兒最聰明,」她啵啵的在兒子臉上親了幾口,「不過,可不許驕傲自滿!」

柳瀧更高興了,纏着黛玉非要讓她答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我要一個荷包,不要給父親看看!」

「什麼?」小孩子表達有些不清楚,黛玉不是太明白,「你想讓母親綉個荷包,獨一無二的,不要讓父親看見是么?」

柳瀧重重的點頭,「父親欺負瀧兒,上次母親繡的荷包就被父親拿走了。」

黛玉仔細想了想,好像是綉了一個。

「那個就是給你父親繡的。」黛玉盯着兒子。

「可是,可是……父親還跟瀧兒搶母親,不讓瀧兒和母親一起睡。」

「……」呃,原來小孩是吃醋了,一個是親親夫君,一個是乖乖兒子,都那麼大的佔有慾,真是麻煩,以後得好好處理平衡問題了。

……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半載,新年的前一天黛玉又為王府添了一個男丁,一家人欣喜無限,直呼雙喜臨門。

當然,除了柳逸軒一直遺憾不是女兒。

小柳瀧正式榮升為小哥哥,新鮮的不得了,整天在弟弟的小床前趴着,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什麼。黛玉見他喜歡,也由他而去,半年的時間大兒子越來越成熟穩重,已經知道照顧弟弟了。

不過,遺憾歸遺憾,到底是自己的骨血,柳逸軒認真的翻閱起了古籍,起了名字——柳瀾。

雖然這個孩子出生前沒有吸過異能,黛玉不確定他有沒有異能。自直到兩歲多,小柳瀾都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現,黛玉想這應該是個普通的孩子。

——

又過了兩年,柳瀧六歲多,柳瀾四歲。這一年發生了很多大事,江南大地動之後又遇水澇之災,死傷無數,千里良田盡成洋洋,五王爺奉命賑災,歷時半年之久,終於使江南重新恢復生機,皇帝遂命五王爺駐守江南。

又一年,皇帝退位,傳為於太子,改年號為乾元,立三歲的獨子柳浩為太子。

而太上皇則一葉扁舟下了江南,遊覽名山大川。

乾元元年,柳逸軒終於迎來了盼望已久的女兒,取名柳絲青。小姑娘天生便帶有有異香,情緒也會對周圍空氣有一定的影響。她比兩個哥哥更招人喜愛,十足十的就是小時候的黛玉,皇帝陛下一見就喜歡上了,非要認為義女養在宮裏,柳逸軒哪裏肯依,最後還是各退一步,皇帝陛下不認義女,條件是得讓小絲青時常往宮裏走走。雖然某人逮到理會就誘使絲青喊父皇,但只要別當着他的面,柳逸軒也就不計較了,誰讓他們是兄弟呢。

為此,皇帝特命人了辟一處宮殿,裝飾的雕樑畫棟的給絲青住。兩年過去了,小絲青到底沒住過,因太皇太后喜愛,每次進宮,她都是住在太皇太後宮里。

皇帝雖非好色之人,後宮妃嬪也有一二十個。前些年還陸陸續續有公主出生,自生了兒子,過了這幾年竟一無所出。

大臣們想着法的給他納妃,兩年過去了,仍不見一個皇子公主出生。

宮裏人都知道皇帝對英親王府絲青郡主的寵愛,無人能及,不僅破格封為郡主,還時常接來宮裏親自照料,就連太子也要靠後。

這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尤其是太子。有一次,絲青在御花園裏逮蛐蛐兒,不小心把荷包弄丟了,沿途去找,才發現是太子撿到了,見她過來,故意把荷包仍在地上自己踩,還讓下人們一起來踩。

絲青偷偷躲在御花園裏哭,皇帝派人滿世界的找。彼時電閃雷鳴,當皇帝陛下從山子石里把滿臉淚水全身濕透的絲青抱出來的時候,心疼的臉都扭曲了,當即傳旨令太子在佛龕瞧跪着思過。

他立即把絲青抱回自己的寢宮,命人點起上好的銀碳,抱在懷裏給她取暖。

「皇伯伯,青兒怕……」小小的孩子,軟糯糯的聲音,臉上還掛着未乾的淚水,好不可憐!

「乖青兒,皇伯伯在這裏,不會再旁人欺負你了,不怕,不怕啊……」

「可是,那是母親剛給青兒的荷包,都是青兒不好……」

皇帝只得繼續哄:「母親不會生青兒的氣,青兒睡一覺就什麼事都沒有人……」

好不容易把人哄睡著了,柳逸軒已經進宮要人了。

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不少的時間,至今想起來皇帝都覺得心裏悶悶的、嘴裏苦苦的。那是絲青的父親,他的好兄弟,他又能怎麼樣呢。

如果時間能倒退,他或許會不顧一切的從柳逸軒手裏把她搶過來。

沒錯,他愛上了她——林黛玉。

從很久之前,也許第一次見面就已經萬劫不復了,只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依舊和妻子相敬如賓,有時還會去妾室屋裏儘儘職責,可日子卻越過越無味。偶爾會回憶起僅見過幾次的她的音容笑貌,直到他們成親——

那一天,他一夜未睡,心如刀絞。他知道,他永遠失去她了,不,他從未得到過她!

他強迫自己忘記她,不要想起她,他以為自己能做到,可是,他失敗了——

好在,他掩飾的夠好!

從他們成親之後,他從未再見過她,連他自己都以為她已成為了一個過客。

可是,從第一次看見她的女兒,他就知道一切的努力都失敗了,他註定萬劫不復。那孩子的眼睛太像她了,他想把她養在身邊,疼愛她,寵着她,把他當成自己的女兒,這也是她跟她唯一的聯繫了。

他無法強迫自己再對後宮女人做出那些純屬傳宗接代的機械運動,那會讓他生不如死。

——

太子殿下跪了一天才被允許起來,從此見了絲青就繞着走。黛玉卻對此憂心忡忡,太子乃儲君,絲青把他得罪這麼狠,雖是無心,也難免他記仇,待榮登九五之後再尋機報復。

皇帝似乎也在為此事憂心,有他在自然不會讓絲青有事,可是他百年之後呢?

思前想後,皇帝打算讓人打造一個金牌,作用類似於丹書鐵券,作為世代受優遇並免罪的憑證。

可是,還沒來得及實施,一個噩耗打破了宮中的平靜——太子殿下爬假山時摔傷了。

太子本就病弱,葯不離口,這一摔小命已去了大半,御醫束手無策。皇后不知從何處聽說黛玉善醫理,而且醫術遠超御醫,百般的求了她去診治,好容易把病情止住了,熟料當天晚上風雨大作,雷電把太子殿前一棵百年的老榕樹都劈焦了,太子殿下驚嚇過度,一命嗚呼!

皇帝陛下倒是傷心了一回,雖然他平常與太子親近不多,但那到底是他兒子呀!

可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只好把後事辦好,讓他走的安心。

幾個月後,皇帝下令,擇宗室優異子弟養於宮中,柳瀧與弟弟柳瀾均在其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的意思,這是要選接班人啊。皇帝陛下還年輕,不能因為這幾年沒生出皇子就放棄啊!

於是死諫的,張羅著幫皇帝納妃的,比比皆是,都被皇帝一一推了。

——

八年轉眼就過去了,太皇太后已經駕鶴西去。

八年間,柳逸軒襲了英親王爵位,五王爺被封為楚王長駐江南,太上皇枯木逢春,在江南遇見了真愛,從此隱姓埋名,不問朝廷之事。

養在宮裏的宗室子弟漸漸的長大成人,各有特色,但無疑,柳瀧柳瀾兄弟是最出色的。二人一威武一文雅,一個雄心勃勃,一個滿懷韜略。唯一不同的是柳瀧比柳瀾更外露。他見識深遠,有勇有謀,而且武功高強。幾年的歷練,令他在朝堂上一呼百應,而且有威望日增之勢。

對此皇帝很欣慰,他終於可以放心的把江山託付給瀧兒了。

他這一生真好笑。刻骨銘心的愛上了一個人,卻連見她面的次數都數得過來。罷了罷了,她的兒子繼承了自己的事業,也算又跟她多了一層聯繫了,還有什麼不甘心的?

——

城外,精緻的馬車停在官道旁,一錦袍男子用玄色大氅把一位女子裹得嚴嚴實實。

「玉兒,走吧!」

「軒哥哥,我捨不得瀧兒……」

男子嘆了口氣,伸手攬住女子,「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再說,瀧兒心懷天下,強行把他帶走反而不能讓他開心。」

女子不情願:「可是,我還沒看到瀧兒成親呢。」

男子失笑:「到時候我們可以回來,岳父岳母還在江南等着我們呢。」

「是啊,我也想爹爹、母親了,還有父王母妃!」說到這她的眼中放起了光彩,正要上車,她又突然頓住,焦急的說,「等一下等一下,我要給晟兒寫封信,讓他幫我多照顧瀧兒。唉,瀾兒也是的,老早就跑到北疆去了,不然還能讓他幫着瀧兒,不是有句話叫『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么?」

如今,晟玉如今已經是兵部尚書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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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重生之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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