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番外二:後來那些事兒(二)

248 番外二:後來那些事兒(二)

在博陵縣,若說博陵侯的子女中誰的能力最與博陵侯相似,恐怕縣內與博陵侯相熟的張縣令等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畢竟老侯爺是以軍功見長,老侯爺的兒子們長子霍文鍾是以民政見長,其他諸子也都不擅兵法。然而,若說這些子女中誰的脾性最與博陵侯相似,博陵縣的沈縣尉表示,他有話要說。

自皇上封霍文鍾為大司農后,這位新上任的博陵侯便攜帶着家眷去京城走馬上任了,府內最幼小的弟弟也被一起帶去京城求學,霍家二郎,四郎則都留在郡城內忙着自己的那些差事。

張縣令等人正想輕鬆幾天,畢竟山中無老虎,他們稱大王,可還沒等他們高興幾日,身為同僚的沈江卓偷偷給他們遞了話,出身侯府的那位鎮山太歲要出來了。

霍文萱,侯府行三,親近的人都稱她霍三娘,然如沈江卓這樣的頭等親近之人則送其外號——鎮山太歲。

對於霍文萱,張縣令等人與之打交道的很少,只知道她是博陵侯的女兒,嫁給了縣尉沈江卓,與沈江卓之間夫妻恩愛,二人夫妻這麼多年了,也沒聽着府里鬧過什麼矛盾,聽起來就是一個很標準的封建大家庭里教育出來的溫柔又賢惠正室女子。

沈江卓到底是不希望自己的同僚們太慘,終究還是透露道:「侯府牽頭的商行,如今有六分都是夫人的產業。」剩下半句則是,而這六分里,又有七成全部都是鹽業。

不誇張的說,如今的博陵首富非霍文萱莫屬。

張縣令等人立刻收起了輕視之心。以前他們以為沈江卓不納妾,是因為霍文萱背靠博陵侯府,藉著侯府的勢才不敢,如今看來……這位待在後宅的霍家女,手段也是不差的!

霍文萱到沒有為難張縣令等人,只是博陵如今是霍家的根本,兄長因仕途去了京城,她作為唯一留守在博陵侯的霍家人,必須替他們鎮守好這後方,不能讓這裏出什麼岔子。隨後張縣令便發現了,與霍文萱打交道的時候,總是令他想起了原來的老侯爺。都是一樣的手黑,心狠,果斷。不過比起老侯爺,霍文萱到底還是多了幾分女子的柔和,也多了幾分狡猾。

「我並不打算做些什麼。」霍文萱對沈江卓道,「算起來,張縣令也是我的長輩,我還應該喊他一聲叔叔呢。」

沈江卓心道,你不打算做「些」什麼,難道你是要干票大的?!

霍文萱依舊用着溫柔的嗓音說道:「這兩年,兄長時時與我說,北地哪裏並不平靜,時常還會發生小股衝突,而且就算不是北地,吳國在章慶一戰後也犧牲了不少人。那些犧牲的士卒身後,也許還有兄弟姐妹,也許還有老人孩子。大人們或許還能活,獨留下的孩子又該怎麼辦?所以,我打算辦一個慈幼局,專門收留那些孤兒。」

沈江卓不由道:「你打算以什麼名頭來辦這個慈幼局?」

「這自然是需要皇後來點頭了。」

沈江卓沉默,對了,他妻子還是當今皇后的姐姐……

「看來這慈幼局你想了很久了。」沈江卓道,連皇后都給你盤算進去了,想必這個想法早就權衡許久了。霍文萱雖然嫁給了他,但侯府給霍文萱的產業都是霍文萱的私產,看樣子,她是打算自掏腰包來辦這件事了。

霍文萱點點頭:「其實兩年前你與父親出陣的時候,我便有了這個想法。」

隨後便是二十七個月的守孝,一切外界的事物都不必去管,她與霍文鍾長談了數次,霍文鍾也勸過他,慈幼局看起來是份好名聲,但實際上吃力不討好,朝廷不會撥下太多的錢糧,一切都需要民間來籌款。然而在霍文萱的再三堅持下,霍文鍾還是同意了。

在正理博陵侯遺物時,他們找到了一個木匣,裏面裝的全部都是霍文萱的嫁妝單子。當年被小妾楊氏以各種名義貪下來的,如今一筆一筆,清清楚楚的放在那裏。而嫁妝單子的最後一頁,則是這些嫁妝這些年來的出息,以及……老侯爺將自己在商行里的份額全部留給了霍文萱。

看着一盒嫁妝單子,霍文萱楞了好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對着霍文鍾嚎啕大哭,最終聲嘶力竭地癱坐在地上。

……

「母親去得早,她恐怕到死都沒想到,自己留給女兒的嫁妝會被一個妾室私吞了盡六成。爹爹缺錢就直接跟女兒說嘛,幹嘛指示一些婢子來偷竊自己妻子和子女的財產?侯府若是缺錢,給女兒打個欠條便是,都是一家人,難道我還會不借嗎?」

……

當初那些話,她都記得。

她還記得,在那日聽聞父親病重,她急不可待的回府,就是想要借這嫁妝之事故意去氣父親;

她還記得,母親還在時,父親也曾帶她去騎馬,在院子裏與哥哥一起舞劍;

她還記得,她見到醉后的父親抱着那幅他最心愛的盔甲痛哭的樣子;

她還記得,年幼的她被發瘋的父親關在漆黑的祠堂跪了一夜……

漸漸地,她也變了。她就好像是一面鏡子,父親帶給她的崇拜,憧憬,還有最後的瘋狂,她都一一映射了下來,最終長成了自己的模樣。

最後,她慫恿兄長弒父……

她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滿心的恨意無法散去,哪怕將一切都撕碎掉,也得不到任何救贖,一步一步深深陷在了自己的仇恨里。

……

清理完父親的遺物后,霍文萱渾渾噩噩的回到沈府,整個人沒了任何力氣,靜靜地躺在床上。從身上的錦囊里拿出了那一封珍貴無比的信。那是聶冬特地留給他的,早在霍文萱對他轉變態度后,他便發現這個聰慧過人的姑娘一早就拆穿了他的身份,只是不知為何並未到處宣揚。

這封信已被霍文萱看了無數次。

「……人不能「只為了愛」——盲目的愛,——而將別的人生的要義全盤忽略了。同樣人也不能「只為了恨」——而將別的人生要義全盤忽略。霍文萱,你的人生還很長,雖然與你相識不久,但我依舊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要堅強些,更堅強些才好。」

她以為自己提前洞悉了一切,父親早就死了不是嗎,其實後來的博陵侯都是那位菩薩的化身。所以她可以坦然的安慰自己的兄長,讓他不要太過悲傷。可直到今日,她才發現,或許霍文鍾已經走了出來,但她還留在了過去。放下過去,多麼瀟灑的詞啊,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個呢?

她知道當初她信誓旦旦想要氣死的人,早就死了。那時候便那位菩薩來了,所以菩薩一直以為她對嫁妝耿耿於懷,便在最後將這些都還了給她。

「其實,那張嫁妝單子,是母親親手謄抄的。上面的字,是母親寫的,那是她最後留下來的東西。」

霍文萱閉上眼,不覺中,眼淚再次滑落了下來。

她只是想回到父親還在衛尉軍中的日子啊,那時候,母親還在,父親也還在……

經過半年的籌備,第一個慈幼局設在了扶北郡,用於收留那些戰亂中的孤兒。陳曄對這個提議大為贊成,一來是彰顯仁心,而來也是為了給皇后造勢。而霍五娘對於自家姐姐的這個提議一開始也頗為驚訝,不過在看了霍文萱那份頗為詳細的陳書後,便也同意了。

生平第一次,霍文萱來到了撫北。一個她父親鎮守過十年的地方,與秀美的博陵完全不一樣的地方,站在高處,就能看到遠方大片的草原。

唐愈親自帶着她去到了撫北郡的慈幼局,邊走邊道:「這裏收留的都是北地一戰里留下的孩子,一共有一百六十四人。」

霍文萱關切問道:「我剛才來時,看見不少士兵還在訓練,現在北疆還有力量反撲嗎?」

唐愈目光深沉,點頭道:「當年跟着凈義的叛逆,雖然大多與凈義一樣已經伏誅。但還有部分逃到了北疆,他們知曉三郡的地形,這場仗,還沒有結束。」

霍文萱輕輕嘆口氣。戰爭總是殘酷的,等迎來真正的和平,還不知要犧牲多少人。

唐愈道:「不過這兩年我們一直在勝,若不出意外,今年就能將北疆徹底打回去!」

霍文萱點點頭:「祝願唐大人武運昌隆!」

慈幼局的孩子一早就被告知,今年有個大善人要來,正是因為她,大家才能住在這裏,能吃飽穿暖。一大早就在院子裏集合等候了,直到見到了外面的大官們一個個都來了,孩子們不由也緊張起來。

霍文萱沒想到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頗為不好意思。但她此番前來,是代表着皇后,必要的形式還是要走的。見到那些小孩各個都活蹦亂跳后,霍文萱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

臨走時,有一個小女孩,大著膽子,偷偷的來問她:「您就是那個大善人嗎?」

霍文萱蹲下身子,柔聲道:「我不是什麼大善人,這些北地的將士們才是。」

「可、可先生說因為大善人給了銀子,還送來了藥材,棉衣,糧食,所以我們才沒有餓死。先生說,我們都要牢記大善人的恩德,以後長大了,也要成為這樣的人。」

她是善人?

霍文萱莫名心虛,伸手撫摸著小女孩的發頂:「我知道你長大了肯定能成為一個善良的好孩子。」

小女孩重重點頭:「嗯!我爹也是這麼說的。」

霍文萱微楞:「你爹?」

「我爹爹是個大英雄,我娘說他雖然戰死了,但他救了更多的人。」

一旁的唐愈不由低聲道:「這孩子的母親也死在了北地一戰里。」

誰料那小女孩卻大聲道:「可我還活着啊!」

屋檐下的先生正在點人數,見着少了一個小孩,急急忙忙將那小女孩領了回去。那小孩邊走邊回頭對着站在原地的霍文萱喊道:「大善人,你以後還會來嗎?」

「會。」霍文萱趕緊向前走了兩步,「我會常來的。」

唐愈見她神色有些異樣,擔心她這樣的貴族女子受不住北地的氣候,連忙命人將她送回驛站了。霍文萱卻道:「多謝唐大人,但我也沒有那麼嬌貴,我還想再四處看看。唐大人也不必陪着我了,我就在城內,不會亂走動的。」

唐愈見她帶了侍衛,為人也並不張揚,便點頭應了。

撫北郡乃是北地重郡,雖然是在戰時,但街上的百姓比起數年前多了許多,朝廷的連連勝利,讓逃離的百姓漸漸迴流。

站在撫北的城樓上,霍文萱長長舒緩了一口氣。

凌冽的寒風吹着她的袖袍獵獵作響,這樣的風,似乎能吹散這世間的一切陰霾。霍文萱用力握了握拳,她不會在逃避了,那些彷徨的自己、醜陋的自己,脆弱的自己,還有無數夜裏襲來的恐懼,她都要學着去對面,然後,重新讓自己學會去愛,去善良……

不論如何,她還活着,不是么?

那場噩夢,已經走遠。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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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奔五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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