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天命難改

第132章 天命難改

夜風肅殺,月光如雪。

七位使者正在將王府外布施結界,淡淡的銀輝拔地而起,一個半球形的光壁漸漸籠罩了整座將王府。隨後幻帝便將一袋嬰魅放進了府內,數不清的黑色鬼影橫空飛掠,發出類似嬰兒的啼哭之聲。

人們嚇得驚叫着四處逃竄,然而結界中的將王府就像一座巨大的囚牢,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見裏面發生了何事,裏面的人也出不去,人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此時,龍艾靈還坐在閨房中做刺繡,只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隱約還有嬰兒啼哭之聲,她手指一顫就在指尖扎了一個小洞。她放下針線正欲出門看看,不料母親卻慌慌張張地破門而入。

「快躲起來,少戈回來複仇了!他回來複仇了!」將王夫人驚恐地叫喊著,手忙腳亂地將她推進了衣櫃里。

「您在說什麼啊?哥哥為什麼……母親!母親!」

櫃門「砰」地一聲被關上了,龍艾靈用力推了推,卻發現櫃門已經被母親拿東西堵住了。她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推開櫃門重重撲在了地板上。

她爬起來急切地打開房門,妖聲鬼泣迎面撲來,她還沒看清那是什麼東西,便有一道鬼影向她撲了過來。她嚇得厲聲尖叫,再一睜開眼睛,竟見那黑影又折向了別處。她這才發現自己衣服里有東西在發光,掏出一看竟是哥哥曾經送給她的紅色玉墜!

於是她大著膽子走到了院子裏,每每有鬼影撲過來,便像見了剋星似的扭頭就跑,她懷疑就是哥哥給她的玉墜在起作用。

一路走去,只見游廊里、大廳里、花園裏,到處都是人們的屍體。人們姿勢掙扎困苦,幾乎所有人都是面目空洞,瞳孔放大,彷彿一具被吸干靈魂的空殼。

「怎麼會這樣……」龍艾靈跌跌撞撞地行走在屍體間,她有點精神恍惚,不禁抬手扶了扶額頭。這時候,她才發現頭頂的夜空極其詭異,月光無法照進來,竟在將王府上空形成了一個半球形的光壁。

眼見的一切,都恍如噩夢。

「娘親!」龍艾靈發現母親倒在了一處花圃旁,同樣是神情空洞,清冷的容顏上淚痕未乾。她抱着母親漸漸冷去的身體,無助地啜泣起來。她哭着哭着,隱約聽見不遠處傳來父親的呼聲,便立即放下母親尋了過去。

「父親!父親!」她焦急地呼喚著,遠遠望見父親正躺在血泊中,胸脯間似乎還有起伏,便飛跑過去將父親托在了懷中。

「少戈,是少戈回來了……」將王勉強睜開一隻眼睛,呢喃著淚流滿面。他多麼心疼那個溫柔堅毅的孩子,為了替他守住將王府最後的榮譽,竟然甘願淪為弒父的千古罪人。

「哥哥到底怎麼啦?」龍艾靈哭喊道,她長這麼大第一次看見父親的眼淚,心中難過得快要窒息。

「他……」將王說着忽然雙目圓睜,一根利刃刺入他的胸膛,血滴濺在龍艾靈白凈的臉上,如同皚皚白雪裏綻開了一朵寒緋櫻。

將王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睛,龍艾靈怔怔抬起滿是鮮血的臉,順着父親最後的視線,她看見一個挺拔秀頎的人影,一把抽出了插在父親胸口的長柄鐮刀。

「你是誰!」她厲聲呵斥道,那人並不回答,而是彎下腰來湊近了看她的臉。

「哥哥……」龍艾靈失聲呢喃,被那人的容顏刺痛了雙眼。因為那張臉曾一度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不正是她千盼萬盼盼回的歸人!

「我不是你哥哥,我是個罪人……」白夜的聲音十分沙啞,彷彿聲帶被人割了一刀似的,每說一個字都要泣出血來。

龍艾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今夜所發生的一切,為什麼轉眼之間所有人都死了?為什麼她最愛的哥哥要殺了她最敬愛的父親?

「不要原諒我……」白夜說着用染血的手掌輕撫着她的臉龐,唇角忽然浮現出一絲極淺的笑意,頹廢而孤獨。

「你為什要笑?!你為什麼還笑得出來?!」龍艾靈凄厲地哭喊著,一把抓起落在一旁的匕首,狠狠地向對方胸口刺了過去。

白夜並沒有躲避,依然在頹廢地微笑。他強迫自己笑給她看,即便全世界都在慟哭,他也一定要在她面前保持微笑,因為他這個做哥哥的又怎麼能在妹妹面前哭泣?

「這到底是為什麼?!」龍艾靈厲聲嘶吼著,手中的利刃刺到一半竟陡然停住,她終究還是無法對這個曾經最眷戀的人下手,她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羞恥和憤怒,更是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白夜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拖着斬魄鐮離開了,眨眼間便消失於幽暗中。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在轉身的那一刻淚如雨下,她也不會知道,他哭泣的時候比她的聲音還大……

回到原來的時空后,白夜便把自己關在黑暗的房間里,靜靜思索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原來就是他自己回去滅了將王府,然後艾靈妹妹僥倖活了下來,並指證十八歲的他殺人縱火。可當年的他毫無知覺,一路結識了風祭和西嵐等人,幾經波折終於成功為自己翻案。

在這件事中,他的母親幻帝是運籌帷幄,每走一步都在掌控之中。對北芒帝國而言,既然已經除掉將王府這塊心頭大患,其真實罪名也被掩蓋,倒不如將錯就錯由著龍少戈翻案。因為帝國對將王府這種虛偽的垂愛,一來可以穩住鎮關少帥龍子凌,二來會為皇族樹立更加仁義的形象。

想到這裏,白夜只覺得十八歲的自己好可憐,竟就這麼被二十三的自己騙得團團轉。他好想回頭再看一眼十八歲的自己,於是又追尋着自己的靈氣回到了過去。

令白夜詫異的是,他竟然又回到了將王府,只是將王府已經淪為一片黑色廢墟。看那些灰燼的顏色,大致能確定現在是將王府火災半個月之後。按照他這麼多次穿越的經驗,他在這片廢墟附近就能找到十八歲的自己。

白夜記得當年他跟西嵐一起回帝都時,便來過這片廢墟,正在這時,身後忽然有人摁住他的肩膀道:「你個死小子,誰允許你瞎跑了!」

「這聲音難道是……」白夜心中一動,怔怔回過臉去,只見跟前這人一身玄色制服,臉頰上還有一朵醒目的櫻花烙印。

西嵐愣了一愣,尷尬地收回手道:「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說罷便往旁邊廢墟走去。

白夜眼神複雜地望着西嵐的背影,他在想要不要趁現在就殺了對方,這樣後來的一切災難都不會發生。可當年的西嵐是那麼的不完美,那麼的小氣貪財還毒舌,但卻有一顆無比溫暖的心。

西嵐走了幾步便覺得不對勁,方才那人跟龍少戈實在是太像了,而且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很複雜,那絕不是一個陌生人該有的眼神。思及此處,西嵐當即回頭望去,然而剛才那處廢墟竟空無一人!

眨眼之間,白夜便回到了天辰堡,並不是他自己要回來的,而是十八歲的自己剛巧在那個時候出現了,兩者不能共存於同一時間和同一地點,所以他便被強行彈了回來。

見過當年的西嵐后,白夜久久不能平靜。他不禁去假設,如果當年西嵐沒有在獄中剜心,後來是不是就不會起兵造反,再後來的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於是白夜又穿越回到了當年他翻案成功之日,他記得西嵐就是在那天夜裏去偷的花魂劍。

北芒皇宮之外,白夜遠遠望見十八歲的自己正和一行人談笑風生,西嵐、風祭、龍子凌大哥,還有雪茶和艾靈妹妹都在。他又覺得那時的自己是多麼幸福,竟然有這麼多人願意相信他,幫助他這個真正的殺人兇手,還有什麼比這更諷刺的嗎?

一行人有說有笑的回到了西侍衛府,龍子凌便把弟弟妹妹拉到房間里談話。而西嵐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洗澡,這陣子他為了翻案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是時候該好好放鬆一下了。

西嵐愜意地張開手臂,泡在澡盆里閉目養神。正在這時,房內的紗燈被一陣詭異的風吹滅了,四周忽然一片漆黑,他察覺身後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誰在那裏?」西嵐警惕地操起澡盆旁的長劍,*的從澡盆里跨了出來。

「是我。」白夜幽幽道。

西嵐聽出是龍少戈的聲音,這才鬆了口氣,便走到桌旁一邊摸索火摺子一邊道:「你小子找死啊,突然跑到我房間里來幹嘛,是不是想偷我的錢?」忽然間,他感覺對方從身後環住了他的肩膀,點火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喂,我有潔癖的,你不要碰我好不好!」西嵐不悅地掙了掙,卻聽見對方在耳畔幽然道:「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謝謝你肯在全天下都不相信我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相信我,謝謝你肯為一個罪人洗脫冤屈。

西嵐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想這小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沉寂片刻,白夜緩緩將西嵐的肩膀轉了過來,昏暗中,西嵐只看見白夜那對眼瞳幽亮無比,彷彿是黑夜中最璀璨的星辰。

「冷星嵐,你能否答應我一件事?」

久違地聽到自己的真名,西嵐不由得愣了一愣,只聽對方繼續道:「答應我,無論你今後遭遇什麼事情,都不要被仇恨蒙蔽雙眼,永遠保持着你那顆正義熱血的心。」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無緣無故幹嘛說這個?」西嵐心想自己確實背負着亡國之恨,但他從未想過要在復仇中度過餘生,他只想用盡全力去解救自己的族人。這傢伙明明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事,忽然說這麼別有用意的話真的很奇怪。

「答應我!」

「好吧好吧,答應你!」西嵐無奈道,不料對方竟又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單手將他按入了懷中,那擁抱彷彿帶着訣別般的強烈不舍。

「都說了不要碰我,身上還沒幹呢!」西嵐氣得渾身炸毛,扭肩想要掙脫對方的手臂,卻發現那人臂彎間的力量極大,竟將他整個人箍得無法動彈。

白夜是真的好捨不得西嵐,捨不得他變成後來那樣口蜜腹劍喪心病狂,他寧願他永遠是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西嵐啊!

「記住你答應我的事,無論今後命運如何逆轉,你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夥伴。」話罷,白夜便像一陣風般出了門。他現在要儘快遠離十八歲的自己,因為一旦他們靠得太近,他就會被反彈回原來的時空,那他就無法去拯救偷劍入獄的西嵐了。

誰料白夜剛從房間里出來,便撞見十八歲的自己正在往茅廁跑,這傢伙什麼時候出來不好,偏偏要趕在這個時候出來!白夜連忙躲到黑暗的角落裏,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可他的手卻漸漸變得透明起來,竟又是要消失的前兆!

由於穿越時空存在局限性,相近的時間點白夜只能回來一次,現在他就這麼回去了,那西嵐就註定要在獄中剜心啊。白夜真的後悔極了,之前幹嘛要跟西嵐說那麼矯情的話,直接說不許去偷花魂劍不就成了嗎?

「我真是笨死了!」白夜狠狠抓着頭髮,漸漸消失在了黑暗的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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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罪人有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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