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沒幾天就是聖誕。港城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洋溢着喜氣洋洋的節日氣氛。每年的平安夜「海喬」都要在集團總部大樓的宴會廳里舉行隆重的聖誕晚會,以示辭舊迎新、與民同慶之意。這樣的場合周永祥及周世禮自然都不好缺席,只是今年有些不同,周世禮並沒有在會場中多做停留。

他特地吩咐公關公司將他與員工互動的環節調至了前面,在前兩輪的抽獎結束后,他就走出海喬總部的大廈,登上了自己的那輛平治房車,早早趕回了家裏。

有妻有女的人是要早點回家陪伴妻兒的。不必主人吩咐,裘為德早早就吩咐傭人將大宅內佈置了一番:一層金碧輝煌的大廳內裝了株足有整層樓高的聖誕樹,上面琳琅滿目地掛了各式各樣的小飾品及小彩燈,而那寬大的旋轉樓梯旁則擺了對雄赳赳氣昂昂的麋鹿,那麋鹿用彩燈繞制,通電后立時就能發出五顏六色的光,還有悅耳的聖誕鈴聲傳出來。小小的明珠歡喜極了,自晚飯過後就一直待在樓下,讓育嬰師抱着她滿客廳地打轉,小傢伙一會兒摸摸鹿角,一會兒還到鹿背上騎一騎,一會兒又去扯那聖誕樹上掛着的小飾品……直高興得手舞足蹈。

周世禮在主宅前下了車,遠遠就聽到屋子裏有愉悅的歡笑聲傳出來,隔着闌珊的燈火,依稀可見燈光下他心愛的妻子正在笑容滿面哄著女兒,而這溫馨的畫面是他四十一歲前從未幻想過的——是的,在遇見她之前,連想都沒想過。

他緩緩地提步進了屋子,客廳里的歐韻致回頭見是他,吃驚地問道:「你不是去參加聖誕party了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周世禮拉長了尾音:「想早點回來陪你和女兒嘛……」明明是在外頭叱吒風雲的男人,見了她,連說話的聲音都要低下去三分。

歐韻致眯起了眼睛。

他一手攬著妻子、一手抱着女兒上了樓。陪女兒在花廳里玩了一會兒,很快的,小傢伙就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乖巧地伏在父親肩頭,還左右蹭了蹭,安然進入了夢鄉。

周世禮小心地將女兒放到了小床上。看着她睡熟的模樣,連眼角都堆滿了笑容。他轉身進了書房,再出來的時候手上竟提了一隻紅艷艷的聖誕襪,他一面故作神秘地往裏裝着什麼一面對歐韻致眨了眨眼說:「我給小公主準備的聖誕禮物……」

歐韻致好奇地問他:「是什麼?」

周世禮只是答:「由小公主明日起床后自行揭曉……」就抿著嘴不說話了,一派故作玄虛的模樣。

歐韻致覺得好笑,卻也不會追根究底,低下頭去掩了掩女兒身上的薄被,再直起腰時,人已經被他困在了自己及小床之間。

「你想要什麼聖誕禮物?」他的臉距她的只有咫尺,昏黃的燈光下,他溫熱的氣息就噴灑在她的臉頰上,眸光深沉,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吸進去。她不由得有些紅了臉,笑眯眯地凝視着他的眼睛問:「你給我準備了什麼禮物?」

周世禮笑起來。

他當然是有準備的啦!

不等她再問,已牽着她的手往門外走去。她不解地問:「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他拖着她徑直往樓下走,一面走一面回答:「你只管跟着我就好啦……」

兩人驅車至山下的一處遊艇碼頭。時已至深夜,四壁靜悄悄的,只一排排遊艇氣勢非凡地停靠在碼頭上。茫茫的夜色下,毆韻致極目遠眺,四面高樓林立,點點霓虹將這座城市裝點得星光璀璨,好一派繁華盛世的都會景象!

毆韻致已經不知多久沒有機會這樣好好地欣賞過香江的景色了。她隨着周世禮的腳步登上了其中一艘的甲板,腳底下一*的海浪接二連三地拍打着船身,耳朵邊聽的是陣陣激越的浪濤聲。因是冬夜,海面上的風有一點點大,但她仍覺得非常的興奮,用力地裹緊了自己身上的衣物,靜立在船舷邊欣賞這難得的美景。

周世禮自她身後緩緩靠了過來,高大的身影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自己的懷抱內,細心地替她擋住南來北往的海風。

「喜歡嗎?」他溫柔的聲音響在她的頭頂,「我特地為你和女兒準備的。等明珠大一點兒,我們就帶着她順流而下,到世界各地旅行去!」

她「咯咯」笑起來,當然感動於他的用心,卻覺得他真是越來越傻氣了——當然咯,一個男人若是有心想哄你,那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來的!

她自他的懷裏轉過身,笑眯眯地望住他的眼睛說,「你生意不做了嗎?就這樣丟下公務陪着我和明珠環遊世界去?」

他語氣有一些無賴,伸長了一臂攬了她的細腰說:「不做啦!當然是老婆和女兒最重要!」說着話,就耍賴似的將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抿著嘴巴笑。兩隻白皙的小手輕輕地抓牢他的髮根,讓他的目光與自己的平視,笑眯眯地看着他說:「傻話……」

是真的傻!說這話的時候,往往不僅男人傻得可以,女人也是痴的!只是她自己都未察覺到而已。

他凝望着她眼中如水的柔情,火熱的唇密密麻麻地落下來,將她的唇一步步、一寸寸吮進自己口中,用力地含着、不停地啃咬、吮吸,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吞進肚子裏一樣!

不遠的海面上,有人燃亮陣陣煙火,無數明亮的光芒直衝至空中,而後「嘭」的一聲,四散開來,如朵朵盛放的鮮花,絢爛地綻放在半空,然後緩緩降落,一點一點地消失在茫茫的海面上。

不知過了多久,周世禮緩緩地放開了懷裏的人,心臟劇烈跳動,身體因過分的激動而微微地顫抖。但他還是忍不住,雙手捧住她的臉,不停地啄吻、深深地嘆息:「循循,循循……」那句話還是沒忍住說出了口,他輕輕地含住她的耳垂,緊緊地貼在她的耳邊呢喃:「我愛你……」

歐韻致抬頭望住他。在他身後有大片大片的煙花綻放開來,她在這璀璨的煙火中深深地凝望他多情的眉眼,沒有說話,卻伸出手去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頸。

他們在遼闊的夜空下長時間的擁吻,彼此都有說不完的話。他說現在是冬天了,阿爾卑斯山的雪是最漂亮的,等他過年休假要帶她去滑雪,她問他那明珠怎麼辦啊,他說帶上一起去呀!說這話的時候兩人就又想起了方才那乘着游輪去環遊世界的願望,他說他是真的想要帶她去,她偏不信,還開玩笑說他總愛用甜言蜜語來哄她。最後他都急了,氣呼呼地說:「大不了將來等明珠大了,我們就把生意都交她管!」她「咯咯」笑,說那你可有得等!又說,「再說將來我們可能也不止明珠這一個孩子啊!」

他擁住她坐在溫暖的船艙里,聽到這話突然間不說話了,下巴賴皮地墊在她的肩窩上,有一點點懊惱的模樣,良久才說:「可我並不想再讓你生孩子……」這真的是傻話了!

她簡直都驚奇了,「呼」的一下就挺直了脊背說:「為什麼?」

他甚至連頭不抬,孩子氣地用腦袋拱着她的肩膀,醞釀了好半天,才有些鬱悶地說:「生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她冷不丁一怔,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簡直都覺得不可思議。她做夢都沒想到他竟會給出這樣的答案,顯然上一次她產下明珠時的情形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她簡直就笑得東倒西歪,卻實在沒辦法不感動。一面笑一面伸出手去緊緊地吊了他的脖子,把柔軟的唇湊到他的唇上,輕輕地吻,一面吻一面道:「傻瓜,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

沒有美酒,也用不上什麼音樂,因為的確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在星空中痴痴地凝望着自己眼前這笑靨如花的愛人,只覺得一切恍如一夢,早已醉得一塌糊塗……

他們直到翌晨、東方破曉時才驅車回家,而周永祥卻已早早地結束了平安夜的應酬回到了家中。裘為德細心地將他迎進客廳,又伺候他脫下了外衣,他一面卷着衣袖往樓上走一面問道:「大少爺回來了嗎?」

裘為德道:「回來了。不過,剛剛看大小姐睡了,就又帶着大少奶奶出去了。」

周永祥聽罷只點了點頭。兒子現今已大了,他都跟自己說,有些事根本不必管。不過講到明珠,他就又停下了腳步,問道:「明珠已經睡了嗎?」

裘為德點頭稱「是」。

周永祥微微沉默,抬頭看了一眼三樓卧室的方向,這才提步上了樓。

進了卧室,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床頭放了一隻四四方方的禮盒,這禮盒並沒有作什麼特別精美的裝飾,上面還放了一張暗紅色古老花紋的賀卡,他伸手把那賀卡拿開,就看到那包裝盒上清楚印着一件羊絨背心的圖案,他簡直是有些驚奇了,停下了腳步轉身問裘為德:「這個是什麼東西?」

裘為德恭恭敬敬地上前一步,笑着說道:「是大少奶奶給您準備的聖誕禮物。」

周永祥微微一怔。

已經很多年了,再沒有人將他的吃穿用度放在過心上。當然,家中專責伺候他的下人不算。也許,這麼多年來,除了海喬根本就沒有人真真正正地關心他都喜歡些什麼、又不喜歡些什麼,只是後來,她也不關心了。他曾經為此而鬧過、哭過,甚至發過瘋,可是她都不再在意。他慢慢地說服自己去習慣並接受這種改變,且還鄭鄭重重地告訴自己說,只要他有錢,就多的是猶如恆河沙數般的女人爭先恐後地來愛他!可是他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自己,他太清楚那些女人為什麼來愛他了。她們並不關心他是否真的吃得飽穿得暖睡得好,而只是想通過此來討得他的歡心,繼而希冀能從他的身上獲取更多超乎這份「關懷」的價碼罷了!

這麼多年來,也不是沒有人試圖打着「噓寒問暖」的親情牌走進他的生活,繼而走入他的王國,只是,他也根本不願意接受。漸漸的,人們都習慣了他的不近人情,甚至認為他是古板刻薄。每一年,每一月,多的是人想藉著各種各樣的名目給他送金、送銀,送珍寶字畫古玩……,只是,老實講,真的是很久很久都沒有人再給他送過衣服了。

尤其還是這麼一件貼身穿的羊絨背心。

他每一季的衣物,都是由裘為德吩咐海喬旗下的商場挑選他常穿的款式按時送到家裏罷了。而隨着一歲又一歲地老去,事實上,他真的也已不在乎自己身上穿的是什麼了。

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因為早在很多年很多年前,他周永祥無論穿什麼都已多的是人們追捧,而絕不會有人小覷呢?

他將那簡簡單單的包裝盒打開,掀開包裹在衣衫外部的天鵝絨布,拿起那黑色的羊絨背心貼在自己身上細細地比了比,不大不小,尺寸看上去竟然剛剛好。

一直立在一旁的裘為德笑眯眯地跟他解釋:「是大少奶奶聽淑嫻您的腰不好,冬天出去很容易受寒,所以特地跑去給您買的。」

周永祥聞言,淡淡地點了點頭。

老實說,還是很窩心的。

他放下了手裏的衣服,又拾起了剛剛被自己隨手擱置在一旁的那張聖誕賀卡。

卡片是市面上很常見的一種樣式,但樣子精美、材質講究,內部用工工整整的中文恭恭敬敬地寫着:「爸爸聖誕快樂!祝您健康長壽,永遠幸福!」寥寥的十幾個字,落款是:「您的兒子世禮及兒媳韻致」。

很漂亮的楷體漢字,不是世禮的,周永祥認得。

他手握著那張卡片,緩緩地在自己的床邊坐了下來。

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忘了是世禮三歲還是四歲,他的母親教他做了人生中的第一張節日賀卡,他在上面認認真真地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興高采烈地拿來送給了他。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真是記不清了。

——他都已經是耄耋之齡啦!

歲月真是這世間最最可怕的一種武器,他不僅快要記不得世禮小時候的樣子,就連最摯愛的妻子年輕時的模樣,也常常會模糊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他想真的是,等到不久的將來他去見了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認出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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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後來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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