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106 章

106.第 106 章

從伏爾塔瓦河河面吹來的風穿過窗戶縫隙,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撩動着窗帘的一角,微風跟着那節拍,正有一下沒一下在輕觸着她的鼻尖。

有一隻鴿子來正在他們窗台上歇腳,鴿子輕輕的梳理著被晨風吹亂的羽毛,羽毛被梳理得整齊而光滑,拍了幾下翅膀,往著布拉格廣場,來自於世界各地的遊客們總是很樂意掏腰包給它們佈置豐富的早餐。

美好的一天開始了。

遠處響起了鳴笛聲,又有一輛載滿遊客的郵輪從查理橋下經過,郵輪正往着他們的窗前緩緩行駛。

嗯,今天是周末,一些郵輪為了能多吸引遊客會在周末時間請來樂隊為遊客表演。

從郵輪甲板上傳來了歡快的旋律,閉着眼睛許戈就可以猜到那從他們窗前經過的郵輪今天載滿了西班牙遊客,樂隊正在為西班牙遊客演奏西班牙國歌。

歡快的西班牙旋律遠去,又有載滿美國遊客的郵輪從窗前經過,慷慨激昂的男高音正和著音樂節拍高唱星條旗永不落。

唱得難聽死了,又翻了一次身,眼睫毛抖了抖,拉開一個小小的眼縫,透過眼縫——

那位坐在床前看書的先生呵,什麼時候才會離開。

他都已經在那裏呆了很久時間了,聽聽,唱星條旗永不落的男聲很快被愛爾蘭長笛所取代。

許戈打賭,要是這個時候打開窗帘的話,肯定是太陽曬屁股了。

就像是聽到她心裏發的牢騷一樣,那坐在她床前看書的先生說「沒有關係,你想睡多久都沒關係。」

這一次,厲先生真是會錯意了。

她也想睡懶覺啊,可是啊現在她頭髮黏糊糊的,可以想像它們現在一條條的像麵條一樣。

猶記得昨晚她的頭髮是幹了又濕,濕.了又干,她的頭髮太長了,很難打理,洗澡時他建議等白天再洗頭髮,那會兒她困得要死,任憑着他把光溜溜的她從浴缸里撈出來直接塞進被窩裏,你看現在,禍根出現了,她可沒有那個勇氣。

目前,她得想個法子把這位先生弄走。

裝模作樣伸了一個懶腰,睜開眼睛,那隻腳偷偷從被單里爬出來,用腳趾頭觸了觸他膝蓋。

埋在書本里的男人抬起頭來,用眼神傳達:怎麼了?

「我肚子餓。」她用一副剛剛醒來的聲音。

厲先生聲音愉快:「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眼看他又想把頭埋進書本里了。

「厲列儂。」惱怒的再用腳踢他一下:「我現在什麼也沒穿。」

「所以?」

瞪他:「所以,你要麼到外面去,要麼轉過頭去。」

合起書本,他很聽話的轉過頭去。

不放心:你發誓,你不會幹那種趁我換衣服忽然間把頭轉過來的勾當。

他舉起了手。

裹着被單許戈發現新的問題又來了,她壓根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穿什麼,她昨晚穿的衣服呢?

「衣服呢?」

「我早上送到洗衣店去了。」

那話許戈可是聽得眉開眼笑,怎麼想會幹這樣事情的厲先生特別可愛,要知道他可是英俊的男人。

英俊的男人在這座城市可是香餑餑。

這座城市的姑娘總是很可愛,節日時候穿着民俗服裝毫不避諱「要是我男人長得夠英俊的話,得讓他在家裏帶孩子,讓他出來拋頭露面的話那就太危險了。」

盯着厲列儂那漂亮的後腦勺,許戈傻傻的笑了起來,以後要不要讓他在家裏帶孩子呢,要不要讓他在家裏帶……

腦海里剛剛把厲先生拿着奶瓶的模樣想出來,唇就被堵住。

被他吻得氣喘吁吁,被她吻得渾身發軟,被他吻得找不到天南地北,然後——

「頭髮有怪味。」

艹!

「厲太太想不想在陽台上一邊洗頭一邊曬太陽一邊聽免費的樂隊演奏?」

怎麼可能不想!

剛剛搬到這裏時她心裏就特別想要一個陽台,拉着他的手一臉獻媚「阿特,我們的鄰居都有陽台。」就像是和空氣在說話。「阿特,我們也弄一個陽台?你只要授權就可以,一切都活都包在我身上,嗯?嗯?!」

最終,也只能自言自語為自己找台階下「弄一個陽台多好啊,可以在陽台上洗頭,可以在陽台上曬太陽,周末時還可以在陽台上欣賞到免費的樂隊演奏。」

「想不想?」他捧着她的臉。

點頭,只是哪來的陽台?

掛在陽台上成串成串的蔓藤植物往下垂落,在微風中遊盪著。

陽台上剛好有一把躺椅,她的阿特就像是一名偉大的發明家,極為不起眼的小物件到了他手裏就變成美髮沙龍的必需品,應有盡有。

此時此刻,許戈手握連總統先生也一卡難求的宇宙至尊超級無敵鑽石卡,嘴裏哼著小曲,正在享受這個星球最紅最有人氣的洗髮小哥的私人服務。

「客人,水溫什麼樣?」洗髮小哥嗓音性感,沖着這麼性感的嗓音即使洗頭技術不怎麼樣,她也會給他一點面子。

「還行。」懶懶的回答。

「客人,力道如何?」

「馬馬虎虎。」

剛剛說了兩句就口渴了,因為拿着那什麼卡,她還可以享受到從太空培育的水果派,據說英女王也對它們垂涎三尺,據說這些從太空帶來的水果美容功能強大。

隔空朝着英女王扮了一個鬼臉,您已經有皇冠了。

拿了一個草莓塞進嘴裏,不怎麼樣嘛。

不過,她要假裝很好吃的樣子,現在這場發生在陽台上的盛會可是全球直播,據說俄總統為了一睹時空旅行者的風采取消了一切公務,眼巴巴拿着一個遙控機守在電視前。

陽台下的那條河叫什麼來着?她可是大忙人,忘記那些細節是可以原諒的事情,偏偏她現在懶得說話,於是她使用起腦電波功能詢問。

「客人,您現在所在的城市叫做布拉格,橫在您面前的是伏爾塔瓦河。」

洗頭小哥話可真多,不過可以理解,能和時空旅行者多說一句話是莫大足以光宗耀祖的榮耀。

嗯,伏爾塔瓦河是吧?伏爾塔瓦河是美的是可愛的,只是有點吵。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剛剛奏完又來了墨西哥人,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為了一睹時空旅行者的風采把自己偽裝成為了遊客,這狀況儼然可以比美奧林匹運動會的架勢,各國代表排隊舉牌輪番登場。

墨西哥人招搖過市呢。

舉手。

「怎麼了?客人。」洗頭小哥迅速客串起會場經理。

很不耐煩的聲音:讓你們的負責人過來,我要投訴,保密功夫做得太糟糕了。

「是的,客人。」

效率真快,片刻功夫——

大鬍子中年男人出現在陽台上,先問一遍法語再問一遍英語:「冒昧請問一下,我有沒有走錯房間?」

洗頭小哥說起法語來簡直是法蘭西大眾情人級別的:「您沒有走錯房間。」

大鬍子中年男人:「草莓乳酪看起來很眼熟。」

洗頭小哥:「草莓乳酪是從您家的冰箱拿來的。」

反應過來之後——

頂着一頭泡沫慌慌張張從躺椅上起來,腳步移動輕得簡直是老鼠,躲在厲列儂身後,這個混蛋之前和她說什麼來着,他和她保證這家主人等晚上才回來。

法蘭西人民一向包羅萬象。

如果說鄰居家的那對情侶破壞他的防盜鎖大搖大擺在他陽台上洗頭、如果說這對情侶順手牽羊拿走他精心調製的草莓乳酪也就讓這個法國男人小小的生氣了一下的話。

那麼——

讓法國男人難以忍受的是,這對情侶為了享受二人世界而給他心愛的寵物狗餵了安眠藥,導致於它現在在他床上呼呼大睡。

在法國男人的咆哮聲中許戈盡能力讓自己的身體越縮越小。

簡直是太丟臉了,現在頭頂洗髮水泡沫的人是她,把人家冰箱裏的草莓乳酪吃光的人是她!

更要命的是,有那麼幾位乘坐着郵輪的遊客已經把手機攝像頭對準著這個陽台。

心驚膽戰中法國男人終於咆哮完了。

「先生,您說完了嗎?」洗頭小哥客串起風度翩翩、能說會道的司儀:「我想我有必要讓您知道,現在您所經歷的是一個特殊的時刻,我想您在經過我一輪解說之後,您會為您現在的境遇感到榮幸。」

「因為站在您面前的是一名時空旅行者。」

洗頭小哥一本正經的話把大鬍子男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就好像真有至高無上的榮譽降臨在他身上一樣。

他的目光投向她,洗頭小哥口中的時空旅行者。

洗頭小哥還在用極度一本正經的聲音胡說八道著:「先生,如果您按照您原計劃的那樣和你的朋友一起吃中餐,按照您的日常作息在下午四點半左右回家的話,那麼,您會看到一個乾乾淨淨的陽台,以及壓在電視遙控器下五十歐元的草莓乳酪費。」

「關於狗狗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可以和您確定一點的是,您家的狗狗很忠於您,介於這樣,在選擇採用超能把它變傻和讓它按照人類的睡覺習慣兩者間我們選擇了後者。」

許戈又在心裏大叫媽媽咪呀,厲列儂的話好像起到了虛張聲勢的作用。

法蘭西人民具有很強的接受能力。

儼然——

用眼神對那位法國男人傳達着:我真的不是閣下所想像中的那種時空旅行者,起碼,不是乘坐太空飛船來到你們家陽台的那種。

此時,厲列儂握住了她的手。

握着她的手厲列儂朝着法國男人微微欠腰:「很抱歉打擾到您,現在我要向您提出告辭,先生,您最好不要跟過來,因為我怕接我們離開的飛行器強光會傷害到您的視力。」

就這樣繼大搖大擺的進來之後,他們大搖大擺的離開。

背後那扇門關上,小段路程之後,許戈沒有聽到門重新被打開的聲音。

說不定,法國男人真的怕被接走時空旅行者飛行器的強光傷害到視力而不敢打開門來着。

頭擱在厲列儂後背上,跟隨着他一本正經的步伐,竊竊笑了起來。

「不許笑!」1942領導人警告着她。

她偏要笑,笑得更大聲更加的放肆。

「再笑的話我把你扔到河裏去了。」1942領導人又用嚇唬法國人的那種聲音警告她。

「你捨得嗎?」不以為然的說着。

就像是被她逮到軟肋一樣厲先生唉聲嘆氣著,手一撈把她整個夾在腋下,就這樣被他半拉着走,從她的這個方位可以看到他美好的下顎弧線。

痴迷間。

「再看的話我就把你扔到河裏去了。」警告又來了。

才怪。

看着他,心裏一動。

「阿特。」

「嗯。」

「背我。」

「你自己有腳。」

「阿特,你不背我的話我就不相信你被我迷得神魂顛倒這件事。」

如願以償的在他肩膀上看着風景。

他嘆氣:「現在相信了?」

彎下眼睛:「更早更早之前我就相信了。」

扳起手指頭一一數來。

在他光天化日之下破壞鄰居家防盜門系統時、在他配合她干起洗頭小哥的工作時、在他很認真的聽着她胡說八道時、在他用一種特別認真的語氣和法國人胡說八道時,她就相信了。

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真的把阿特迷得神魂顛倒了。

道理很簡單,阿特從來不幹奇怪的事情,阿特從來不胡說八道,這樣不是被她迷住了又是什麼?

數完厲先生被厲太太迷得神魂顛倒的種種證據之後,手去觸他的臉,最終手指停在他揚起的嘴角上,心滿意足。

他腳步慢吞吞的,這又是厲先生被厲太太迷住的證據,你看,他在細細品嘗這幸福時光,當然,她也和他懷着同樣的心情。

「許戈。」

「嗯。」

「現在是下午一點半整。」

「和我說這個幹什麼?」

「許戈,記住這時間。」

「好。」

下午一點半整,他背着她拐過那個走廊轉角,那個轉角過後她就看到他們的公寓。

「許戈。」

「嗯。」

「那個咆哮的法國男人名字叫做布里斯,是一名銀行職員。」

「嗯。」

「那聞起來味道很好聞的洗髮水名字叫做lush,意義為草木青蔥。」

「嗯。」

「那被餵了半顆安眠藥的狗名字叫做尼克,秋田犬,原產地自日本。」

「嗯。」心不在焉的回答著,她好像有點犯困了。

好在,再過兩戶就到了他們的家,只是他的腳步越發慢了下來。

「許戈。」

「嗯。」

「我剛剛說的那些話你有好好記在腦子裏沒有?」

呃……吶吶的叫了一聲阿特。

「許戈,好好記住那些好嗎?」他停下腳步。

不知道是不是源於錯覺,許戈感覺厲列儂在說那些話時……手再次去觸摸他嘴角,嘴角還是揚起的。

嘴角明明是揚起的,可……可為什麼手指所觸到的卻是悲傷滿溢,就和他說話聲音一樣。

臉貼在他背上,說着:

「那個咆哮的法國男人名字叫做布里斯,是一名銀行職員,那聞起來味道很好聞的洗髮水名字叫做lush,意義為草木青蔥,那被餵了半顆安眠藥的狗名字叫做尼克,秋田犬,原產地自日本。」

不知道為什麼,說完那些一顆心宛如被浸泡在水裏。

「阿特,我會好好記住那些的。」

「好姑娘。」

是夜,電視在播放足球賽,許戈赤着腳盤坐在沙發上,懷裏捧著餅乾箱。

漸漸的,在電視屏幕里奔跑的兩支球隊球衣顏色開始發抖,色彩都混在一起了,導致於她都分不清客隊和主隊,手裏的餅乾掉落在地上,頭往著左邊傾斜。

好巧啊,阿特的肩膀就在那裏。

不,應該說是阿特的肩膀本來應該就在那裏,不是嗎?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男人理所當然一逮到機會就要大獻殷勤。

咧嘴,在他肩膀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迷迷糊糊中,電視聲音被調小,迷迷糊糊中有一雙手拿走她懷裏的餅乾箱。

身體打橫被抱起,被平放在床上。

依稀間,從客廳傳來足球解說員激動的尖叫聲。

揚起嘴角,博卡青年進球了。

有很柔軟的觸感停留在她眼角,從眼角再來到嘴角。

怎麼還在這裏,她還以為他現在守在電視機前呢。

嘴角處傳來了低沉的那聲。

「晚安。」

阿特這是怎麼了,博卡青年隊進球了,不是應該高興嗎?怎麼沒有半點高興的模樣,反而……

反而,和她說晚安的聲音悲傷極了。

伏爾塔瓦河對面的歌劇院傳來了男高音的歌唱:光陰像那流水,我無力挽留,只能看着它們遠去,就像秋天只能目送春天的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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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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