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終章

第72章 終章

原茂庭這個名字說出來,美和的人都有些不自在,原中則為陷害傅聽夏□□一審判死刑,現在正在二審上訴當中,雖然原茂庭服務並沒有被牽連進來,但是人人都明白他不可能完全置身於事外。

雖然有可能會有違當醫師的職業操守,可醫師也是普通人,何況這還是要動心臟手術的,所以傅聽夏即使拒絕給原茂庭救治,美和的人認為也在情理之中。

至於諷刺兩句,又或者刁難一下,美和的人早有心情準備。

傅聽夏放下資料很平靜地道:「那準備儘早住院吧,我們這邊還要給他做個系統的檢查。另外我需要美和的主治何醫師給我出一個詳細一點的病歷摘要。那就先這樣吧,有事我會給何醫師打電話的。」

然後他就起身走了。

這樣就完了……美和的人面面相覷,傅聽夏的態度完全就像是個對待一個很普通的轉院病人。

坐在角落裏旁聽的蔣范范起身道:「吃驚了,別吃驚,在我們燕津醫師的眼裏,什麼樣的病才重要,什麼樣的病人不重要。」

他說完輕飄飄地走了,美和的醫師人人臉帶尷尬,胡醫師乾笑了一聲把手遞給周顧道:「那就麻煩周院長了。」

周顧笑眯眯地道:「兄弟單位嘛,不用說這種客氣話。」

傅聽夏推開了季景天的辦公室,見季景天正在看胸透圖,然後轉過頭來對傅聽夏道:「不太樂觀哪,動脈主幹末端跟前降支開口狹窄度都超過90%了,連病危通知都下達過兩回了。」

傅聽夏低頭輕笑了一聲,季景天淡淡地道:「笑什麼?」

「我看你都沒去會診,還以為你不願意做這台手術。」

「我是不願意,現在還是不願意,你說個理由給我聽聽,看看能不能說服我。」

傅聽夏看着季景天英挺的側面,然後道:「一起去開心吧,季景天。」

季景天看着胸透圖後面白色的燈光,眼帘輕輕顫動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看着對視着傅聽夏眼睛,好像看到了他們一路走來的時光,然後輕輕笑了一聲。

城內某個高檔的酒吧包廂里許超群問方連云:「你說那個小……那個傅聽夏會接這台手術嗎?」

「理論上不會,因為這台手術風險度很高,一旦失敗,原爺爺跟他又有私人過節,很容易會影響到現在傅聽夏的聲譽。」方連雲深吸了一口氣,「不過這也說不準,俊楠你說呢?」

原俊楠微笑了一下:「他會接的。」,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然後道:「這樣有挑戰性的手術對他有着強大的吸引力,什麼私人恩怨,什麼聲譽,他的腦袋裏沒有這樣的東西。」

「這大概就是別人說得無欲則剛吧……他腦袋裏只有病人跟醫術,所以景天才會說傅聽夏是個真正的醫師吧。」許超群嘆了口氣,他在香山醫療的投資輸得差點傾家蕩產,當時對眼前的利益看得太妙,投入太多,哪知道只是曇花一現。

不過幸虧最近香山被宏天兼并了,他多少挽回了點損失,連帶着對傅聽夏的觀感也好不了少,又或者年紀上升了,看事情就變得客觀了一點。

他轉過頭來道:「雲哥兒,京醫大的聘書聽說你接了?」

「嗯。」

「可是他們怎麼也該給你一個副教授的職稱吧,怎麼是講師呢?」

原俊楠輕笑道:「你別再給leo添賭了,他一定是受了法吉茲的牽連。」

方連雲一口將杯中的酒飲盡,醉澀的滋味如同他心中的滋味,他又何嘗想接那份聘書,可他已經失去了討價還價的資本,而且他再不回國,恐怕錯過的就更多了。

原俊楠站在夜風裏,風衣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來聽了幾句。

「是嗎,已經住進去了是嘛……你去看一下,傅聽夏還在嗎?」他掛完了電話,打開車門就朝着燕津醫院開去。

隔了一會兒,電話又來了:「俊楠,傅聽夏還在辦公室。」

「知道了。」原俊楠的車速更快了,這個酒吧本身離得燕津醫院也不遠,因此他很快就把車停在了燕津新醫學大樓的樓下。

傅聽夏是一個單人的辦公室,原俊楠早就知道在哪。

他沿着走廊向前走過去,有護士走過來問了一聲,原俊楠回答是病人家屬,護士就讓他過去了。

原俊楠隔着玻璃牆就看見了傅聽夏,他正在看胸透片,看得非常專註,根本就沒意識到門外有人在看他。

也許是為了看片看得更清楚,傅聽夏並沒有開辦公室的燈光,因此他整個人臉部的輪廓在胸透片後面白光地照射下像似一副勾勒出來的剪影畫。

他好像遇到了什麼難處,所以突然會做一些抿唇或者眨眼的小動作,那些畫面組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在品一壺茶,前味清,后味濃,入口平淡,卻回味無窮。

原俊楠知道自己大可以以原茂庭家屬的身份進去跟傅聽夏說話,傅聽夏沒有辦法拒絕這個正當的理由,無論說什麼,無論內容有多短,他都能聽聽他的聲音。

他本來也的確是這個目的,可是他站在門口的那瞬間突然發現他失去了這麼做的理由。

因為那樣做只不過是在記憶里又多添上一筆,讓他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更增飢餓感,而他無論如何掙扎眼前的人都會寧靜像似一副畫,不曾有一筆為他而凌亂。

原俊楠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了,因為再往前他就會失控了,那會是一種滅頂之災,會淹沒他原俊楠的一切,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衝動,所以只能理智地留在了門外。

這是第一台心內外同台的複合手術,因此來觀手術人的很多,方連雲也來了,看着下面寬敞的手術間,他輕輕咬了一下唇。

傅聽夏跟季景天正在手術室外洗手消毒,季景天道:「天翰說了,要是那些雜交的設備賣不出去,他就會宰了我們兩個。」

傅聽夏洗着手不吭聲,季景天道:「不好賣,對吧?」

「沈叔說他都快比亞州首富都有錢了,他就不能為醫學多做點貢獻?」傅聽夏嘟囔道。

「你說什麼哪!你知道這玩意花了多少錢?!光專利就買了好多,你以為真得只要把心內外的設備串聯在一起就可以的?」

傅聽夏鬱悶地道:「可是現在連心臟支架對很多國家來說都算是新技術,更何況是複合手術,我都說了可以晚兩年,是你非要馬上就搞,還拿一整年的分紅跟趙天翰作保。」

「總之都是你的錯,還頂嘴。」

「知道啦。」傅聽夏跟季景天並肩走到手術口的門口眨着眼道:「你不是知道要虧本,幹嘛還要投進去。」

季景天轉過頭道:「把你昨天說得話再說一遍。」

「哪句啊?」

「你知道的。」

手術間的門徐徐打開,傅聽夏看着季景天微笑着道:「一起去開心吧,季景天。」

門開了,兩人並肩走進了手術室。

周顧笑着介紹道:「這個手術過程是先由心外醫師在胸腔鏡輔助下遊離左乳內動脈完成冠狀動脈旁路移植,季醫師將在非體外循環微創下完成這個手術,術內由心內傅醫師做冠狀造影,通過檢查血運重建的情況,來確認心外手術乳內動脈與前降支中端是否吻合。最後在確定心外搭橋手術的成功下,傅醫師將接着完成心內的介入手術。」

「原院長年紀大,身體差,病情比較嚴重,根本沒辦法動普通的開心搭橋手術,只有在這種新型的手術模式下,通過心內的配合,心外以微創的手術方式才能達到給他動刀的要求。當然這需要有前期不計回報的投入,也需要有兩個技術相當高超的心內外醫師。」魯伯成笑眯眯地補充道。

有人配合著補充了一句:「說得是啊,聽說原院長主幹與前降支都高達90%的狹窄,而且年紀大了,肝腎功能也有問題,根本動不了開心手術,幾乎被美和判了死刑的呢。」

美和胡主任輕咳了一下笑道:「燕津這種對醫術不斷追求的精神很值得美和學習。」

阿奔抬起頭看了一眼玻璃窗外的胡主任,突然心情很好,他這次不用再尷尬了。

「開始吧。」季景天接過手術刀冷冷地道。

方連雲看着手術台兩邊的一站一坐的季景天與傅聽夏,面罩下僅露一雙眼睛,他們偶爾對視一眼,似乎就能了解彼此的意思,也許所有的人當中唯有他才能看出這兩個人不單單是默契,而是彼此心意相通。

「傅醫師,結果如何?」季景天問了一聲。

傅聽夏回了兩個字:「吻合。」

心外手術組的人都沒有聲音,只有阿輕吹了個口哨,然後開始做縫合。

傅聽夏走出手術間要比季景天晚,原俊楠站在拐角處,看見季景天好像是很無意地從長廊的那頭向著他走去,兩人交會的時候在底下輕擊了一掌。

「幹得漂亮,傅聽夏。」

「幹得漂亮,季景天。」

然後兩人面帶着笑容擦肩而過,傅聽夏微笑着,甚至都沒看見原俊楠就從他的面前走過了。

「聽夏。」傅聽夏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看見傅清石坐在他的辦公室里,看見他進來他微微還有些尷尬。

他比以前老了不少,頭髮都花白了,傅聽夏反手將門關上,道:「你有什麼事嗎?」

傅清石嘆了口氣道:「難道沒事,我就不能來看自己的兒子嗎?」

傅聽夏淡淡地道:「要來看你的兒子,你來得太晚了。」

是的,從上輩子算起,傅清石風聲水起的時候,又何曾想過那個被人□□著的兒子。

傅清石好像也有自知之明,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今天是來看你的手術的,做得很成功,恭喜,你又往前跨了一步。」

「你應該不僅僅是來恭喜我的。」

傅清石點了一下頭:「我是替石老太太來的,她患了主動脈瘤,已經病變累及主動脈弓遠端,她年紀也很大了,做開胸動脈置換需要心臟停跳,恐怕支撐不了,你這種手術可能是她唯一的生路。」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不過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告訴你,石老太太當年是你外公的未婚妻,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你外公選擇了你外婆。石老太太出身名門,心高氣傲所以無法忍受就構陷了你外公跟你外婆,讓他們客死鄉下……你可以自己選擇要不要給她做手術。」

傅聽夏打開了門道:「以後不要再來了。」

傅清石剛嘆了口氣,傅聽夏淡淡地道:「病人去醫院掛號來看病就可以了。」

「你……同意給她動手術?」

「我同不同意動這個手術是根據她的病情,不是根據她是誰?」傅聽夏看着傅清石道,「即使我接這台手術也不是為了向你證明什麼,因為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經告訴過你,我已經有父親了,他給我的教育足夠我使用終身。」

傅清石低着頭走了,傅聽夏長出了一口氣,電話響了,傅聽夏拿起電話裏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今天下班早點回去。」

「那要看你今天有什麼精彩的安排可以打動我了。」傅聽夏笑道。

「保證你終身難記。」季景天說着就把電話掛斷了。

傅聽夏輕笑了一聲,下班前他提早巡視了一下病房就回去了,回家的路上買了點菜。

其實他們在家做飯的時間並不多,一般都是叫飯店的外賣。

傅聽夏白天都很忙,回家已經很疲累了,季景天就更是只在興緻來的時候煎兩塊牛排,而且他煎牛排不是因為真的喜歡牛排,一是因為煎著方便,另外就是為了有借口讓傅聽夏多喝兩杯而已。

今天傅聽夏回到家的時候,季景天已經在那煎牛排了。

吃完了飯,兩人喝了兩杯酒,看了一會兒錄像,季景天背上一隻背包就拉起傅聽夏上了車又回到了醫院。

他們沒走正門,而是偷偷從圍牆的另一端攀爬了進來。

「這是幹什麼?」傅聽夏從圍牆上跳了下來,季景天一把抱住了他。

季景天拉着他的手朝着醫院的後面跑去,那裏是過去燕津老舊的醫學樓,現在要準備拆了再蓋新樓。

雖然天黑了,傅聽夏還是有些緊張,說道:「小心,別給人看見了。」

「不怕,這裏晚上沒有人,我值班的時候都打探過了。」

傅聽夏失笑了一聲,舊的醫學樓離著新蓋的醫學樓的確有點距離,因為當中要蓋一個花園,周顧是鐵著心朝着最一流的醫院那種規劃奔去了。

季景天從背包里拿出手電筒拉着傅聽夏沿着樓梯上去,傅聽夏看着老舊的牆壁想起第一次跟着魯伯成來醫院心中頓生感慨。

兩人拉着手把醫院逛了一遍,然後季景天推開了一道門,那裏曾經是傅聽夏第一次做心內介入手術的地方,現在儀器都搬光了,顯得有些空曠。

沒有了無影燈,手術室里漆黑一片,醫師們就是在這種沒有窗戶的房間里努力地給病人打開一間通往生路的窗戶。

季景天從包里拿出了許多蠟燭將它們點燃,依次在角落裏排好,然後丟掉身上的包,伸出手對站在房間中央的傅聽夏道:「跟我跳支舞吧,聽夏。」

傅聽夏笑着拉住了他的手,兩人額頭貼額頭,相擁著跳着貼面舞。

跳着跳着,季景天突然將傅聽夏抱了起來,放到了旁邊的枱子上,傅聽夏這才注意到靠門這邊角落裏還放着一張手術台。

這大概季景天早就準備在這裏的,傅聽夏躺在手術台上笑了一聲,季景天哼著曲子搖晃着身體,從口袋裏拿出了掏出了一個口罩然後將它給傅聽夏戴好。

季景天將手術台拉到了房間的中央,看着仰躺在枱子上的傅聽夏,他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那顆淚痣如此清晰,在昏黃的氤氳里,眸子透著水光,好似斂盡了人間的艷色。

季景天拉着他的雙手跳着舞,傅聽夏笑着將雙腿擱在他的腰間,季景天越跳身體越低,最終將鼻尖頂着傅聽夏的鼻尖:「我愛你,聽夏。」

傅聽夏的眸子極盡艷光,他輕撫著季景天的頭笑問:「那想看看我腿間的那顆痣嗎?」

「啊,傅聽夏的邀請怎麼能說不。」季景天笑着將唇落到了面罩上。

複合手術的成功,使得一些本來只能等死的複雜性心臟病人頓時看見了生的曙光,傅聽夏與季景天同台手術的機會變得越來越多。

石老太太住進了醫院,周顧還是給她插了個靠前的位置,但卻沒有跟傅聽夏打什麼招呼,因為他知道傅聽夏不需要這個招呼。

清晨的早上,清洗雙手的季景天看見傅聽夏走了進來便道:「早啊,傅醫師。」

傅聽夏踢開旁邊沖洗籠頭道:「早啊,季醫師。」

兩人洗好了手就並肩向著手術室相攜而去,沿着這條長廊,沿着他們的理想,沿着他們的人生,永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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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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