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婚事

第六十章 ·婚事

果然,無憂又道:「外祖父說,當年大家都以為我們遇害了,所以宋家人那麼做時,他考慮到祭祀的事,也就沒有明著反對,但也沒有認下這門親。」

玉哥的眉忽然一動,「既然祭田被宋氏族人霸佔了,那我們家的其他產業呢?」

無憂搖頭,「三舅舅說,當年那陣子時局混亂,外祖父又不在京里,等外祖父回來時,我們家的家產早就已經被人轉賣了好幾手了,最後連是被什麼人賣掉的都沒能查得出來。」

「外祖父說,」他又道,「因我年紀小,你們又是女流,所以他才沒叫我們去見那些人。還叫我千萬不要把這些事告訴娘,怕娘傷心難過。」

錦哥一陣皺眉。既然早上決定瞞着無憂,為什麼到了下午又改了主意?!

她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道:「等我病好了,我們出去轉轉。」

玉哥知道她這是不放心別人,不由翻了個白眼:「巧者勞而智者憂,牛都是累死的。」

錦哥沉思時,總是習慣性地雙手環抱着胸。玉哥一抬眼,正看到她這個動作,忍不住上前一把拉開她的手臂,皺眉道:「你也給我注意一下自己的舉止!趁著這養病的機會趕緊給我改掉!明兒我就替你打上耳洞,讓你疼上一疼大概就能記住自己是個女兒身了!」

無憂難得地贊同了一回玉哥,也跟着道:「二姐說得對!以前我還小,幫不上忙,如今我大了,外面還有外祖父和舅舅們幫襯著,再怎麼也勞累不到你。我是男子漢,就該頂天立地……」說到這,忽然想起說這句話的那人,忍不住道:「不知道周大哥如今怎麼樣了,說要教我武功的,都還沒開始學呢。」

錦哥的腦海里驀然閃過一雙炙熱的眼眸。不知怎的,心中似有什麼東西隱隱一動,竟勾得嗓子一陣發癢,猛地咳嗽起來。

玉哥忙遞上一杯水,「今天不是已經不大咳了嗎?怎麼又厲害起來?」

*·*

錦哥又將養了三日,果然就大好了。藉著這個由頭,老太太那裏又設了一席宴,一家人再次好好地熱鬧了一番。

老太太拉着錦哥笑道:「聽你娘說,前些年都是你和玉哥在管着家,倒是辛苦你了。如今你們回來了,也就用不着再那麼操勞了,趁著做姑娘的時候好好鬆快鬆快,轉眼若是嫁了人,可就是想歇也歇不下來嘍。」

老太太有意要看錦哥羞臊的模樣,卻沒想到錦哥身上就沒那根弦,也不像玉哥那麼知情識趣會配合著她作戲,看着她一臉淡然地站在自己跟前,老太太頓時就覺得一陣沒趣。

玉哥見狀,忙上前擠開錦哥,膩在老太太懷裏道:「外婆太壞了,明明知道我姐姐是個實誠人,又不會說話,還非要這麼逗她。」

老太太見狀,摟着她哈哈笑道:「你這是聽說我要給你姐姐找婆家,心裏着急了?」

玉哥忙做出一副害臊的模樣,扭著老太太的衣襟不依,逗得眾人一陣大笑,錦哥的眉卻稍稍皺了一下,看向鄭氏。

老太太原本以為女兒已經遇了難,如今見鄭氏失而復得,不由就將一腔慈母心腸全都撲在了鄭氏身上,竟顧不得她也是為人母的,一時半刻都不肯放她離開。除了剛到的第一晚,兩人幾乎天天同吃同住,只偶爾才肯放鄭氏回如意居去看一看兒女。

偏那鄭氏本性就是個軟弱的,如今能重新享受老太太的溺愛,她也是甘之如飴。一開始,她倒還有心記掛着兒女,可後來見兒女們也都有人服侍著,漸漸地便模糊了慈母之心,只一心做起孝順的女兒來。

如今被錦哥看了那麼一眼,鄭氏臉上不禁露出些許的不自在。這看在溺愛女兒的老太太眼裏,對錦哥就更是喜歡不起來了。

大概是因錦哥的那一眼,鄭氏這一晚便沒住在老太太那裏,回了如意居。

無憂已經跟着鄭小五一起在家塾里讀書了,鄭氏關懷了一陣無憂,又陪着玉哥看了一會兒新衣裳新首飾后,這才磨磨蹭蹭進了錦哥的東間。

錦哥正坐在窗前看書,見鄭氏進來,忙站了起來。

母女倆相對,竟一陣沉默。半晌,還是鄭氏先開口道:「如今你可是大好了?」

錦哥點點頭,看着她那日見豐腴的雙頰道:「娘可也還好?」

「好、好……」鄭氏喃喃應着,扶著桌子慢慢坐下,一邊抬頭打量著錦哥。

雖然她們一直都在一起生活,她卻是頭一次注意到,和玉哥那似半透明般的白凈不同,錦哥的肌膚雖然也白凈,卻是一種帶着病態的蒼白。

這麼想着,她的眼淚不由又開始泛濫了。但見錦哥隱隱一皺眉,她忙掏出帕子拭着眼角,嘆息了一聲,問錦哥:「你恨娘嗎?」

錦哥一陣疑惑。

鄭氏知道,一直以來,只要她心氣一不順,便會忍不住將錦哥當作發泄的對象。她知道這不對,可她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直到那天賊人闖進家裏,她眼睜睜看着錦哥被人在眼前打得頭破血流,才忽然意識到,這仇人一般的錦哥也是她的女兒,而且還是一直在儘力照顧這個家的女兒……

鄭氏的眼圈又濕潤了。她知道錦哥不耐煩她哭,忙低頭拭了淚,道:「你別恨娘,娘知道以前錯了,以後娘一定補償你。」

錦哥不禁一陣不自在。若說有什麼最讓她痛恨的事,便是有人要找她交心了,哪怕這人是她的母親。

「娘說什麼?!」她彆扭地閃爍着眼神,皺起眉頭。因為她知道,鄭氏最怕她皺眉了。

果然,鄭氏慌得擺着手道:「沒、沒什麼。」又嘆了口氣,道:「以前苦了你了,以後有你外祖父和舅舅們照應着,你也不要想那麼多,往後只跟着姐妹們一起多玩笑玩笑就好。」又猶猶豫豫地伸手摸摸錦哥的手臂,悲傷地嘆道:「眼見着你也十七了,能在家的日子也不多了。」

錦哥皺眉道:「娘,正好我也想跟你說這件事呢。」

「什麼?」鄭氏抬眼。

「我的婚事,」錦哥道,「我希望你能先問一下我的意思,再決定我的婚事。」

鄭氏不禁一陣驚愕,「你、你你你,」她瞠目結舌地道:「哪家女兒會像你這樣……」

「不知羞恥。」錦哥微微一笑,道:「也沒有哪家女兒會拋頭露面去當說書先生。」

鄭氏心頭一愧,緊跟着又是一悲。雖然玉哥逼着一家人把過去的事當成秘密來保守,卻怎麼也抹不去錦哥曾扮作男人的事實,她真怕這件事會耽誤了錦哥。

「娘,」錦哥嘆息一聲,反握住鄭氏的手:「說實話,我從沒想過要嫁人。可如今我們處境不同了,我若真不嫁人,怕是會帶累得你跟玉哥都難做。我只是希望,您要嫁掉我的時候,先問一下我的意思,行嗎?」

這麼多年來,這是錦哥第一次向她開口,鄭氏的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拉着錦哥的手嗚咽著點點頭。

錦哥則是一陣無奈,掏出帕子生硬地替鄭氏擦著淚。有時候她忍不住想,這天下是不是只有那麼多的堅強,她這裏多佔了一份,鄭氏那邊自然就少了一份。

*·*

第二天一早,鄭氏正帶着女兒們在老太太那裏說話,二太太進來稟道:「馮正家的聽說妹妹回來了,說要進來給妹妹磕頭呢。」

鄭氏一愣,顯然沒想起來這馮正家的是什麼人。

二太太笑道:「是妹妹以前的陪房。」

鄭氏這才恍然大悟。想起以前的陪房,她的臉上不禁一陣複雜。也許當初受蒙蔽還分不清好壞,經過這些年的蹉跎,她到底也沒有當年那麼無知天真了。若論本心,她是不想再見那些人;可若是不見,她又怕會被人說無情。

鄭氏心中好一陣猶豫,不由抬頭看向錦哥。

錦哥淡然道:「娘若不想見,不見就是。」

有錦哥的支撐,鄭氏這才鬆了口氣,「當初既然已經放了她們出去,就是主僕緣盡了,如今還是不見吧,見了也是徒惹傷心。」說着,又舉起帕子拭淚。

老太太最看不得女兒掉眼淚,忙責怪二太太道:「那種背棄主子的人,提他做甚?!」

見二太太臉色一僵,玉哥忙打圓場道:「倒也不是他們背棄主家,當初是太太做主放了他們的。二舅母來說一聲,也是尊重母親的意思。」

老太太聽了這才作罷,又問二太太:「不是說,要找牙人給他們母子添些人手的呢?」

二太太忙笑道:「早就預備下了,媳婦那裏已經粗挑了一回,選了一些人,正在下院受教訓呢,哪能就這麼白眉赤眼什麼都不懂地送過來。」

老太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可看着二太太眼裏閃過的陰沉,和四姑娘那忽然變淡的笑容,玉哥不禁一陣苦笑。這外祖母,倒真跟母親有些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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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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