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將醒

「不好意思，回來晚了，還讓你派人去找我，我保證沒有下次。現在，我很想睡覺，所以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吧，好不好。」我笑着對坐在我房裏的人說。

「你以為呢？」男男淡笑着問。

我不甘心地關上門，坐到她面前，等了良久，她才開口，

「他……」

「我知道。他就是阿離。」

「你真這麼想。」男男苦笑。

「是呀，他就是我的阿離，只要我覺得他是，他就是。」

「這樣，真的好嗎，你能騙自己到什麼時候？」

「永遠。如果夢一直不醒，夢中的一切也就成了現實。如果謊言永遠不揭穿，謊言也成了真理。我會給自己建一個永遠不會破的夢，在夢中，他就是阿離，我的阿離。」我的目光異常堅定，除了這樣，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將我的阿離找回來。

「真的會有不醒的夢嗎，我倒想看看，你的永遠有多遠。」男男無奈地看着我。

「你等著看吧。」我自信地說。

「如果，他愛上你怎麼辦？」

「我也愛着他呀。」

男男不禁皺眉，有哪個人希望自己被當成替身讓喜歡的人愛着，「我說的是漠。」她不由加重語氣。

「我愛他，是因為他是阿離。如果他愛我，就要有這個覺悟。我從一開始就對他說，我愛的是阿離。」如果是漠，我不想讓他愛着，如果是阿離，我決不會放手。

「算了，隨便你。不要玩的太過火，他，不是你的玩具。」

「我才沒有當他是玩具呢。」我小聲嘀咕。男男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起身朝口走去，當她要開門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問，「你來找我真的只為了這個？」

「不然呢？」她停住腳步。

「沒什麼。男男，這些年，辛苦你了。」我紅著臉小聲說。她臉上疲憊的神情，讓人心疼，如果不是我，她早就跟鵬在一起共游天下，也不會到現在還是一個人。

「少噁心。」她打開門走了出去。這才是於悅呀，她深吸一口氣，臉上有一絲輕鬆。這些年，於悅沒有笑過，可是今天，她笑了。那個人，不管他是什麼人，只要他能讓於悅開心，她也由得於悅。以於悅的個性，那個人不會狠心傷到她，儘管白天秋說起這個人的時候一臉擔心。身份可疑的男子，長的和阿離一模一樣，他的出現，到底是因為什麼。有些期待呢，和阿離的重逢，她想。

第二天清早，雨過天清。男男堵住急着出門的於悅，「我們同路，一路走吧。」

我愣了一下，「好呀。」不能再讓男男為我擔心了，如果阿離要回來，遲早會和男男相見，有些事她沒有親眼見過，又怎麼會放心。

馬車慢慢前行，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忽視了她這麼多年，竟然有一種陌生感出現在我們中間，我們都變得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阿離最後救我的事，你知道嗎？」

「秋說過，我們都知道。」

我知道她說的我們包括很多人，但是，他們都沒想過告訴我，「我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誰知道你會不會一時頭腦發熱做出點什麼事情來，我們都不想冒險。」

「我知道。」

到了若水居，阿離剛剛起身。男男知道他長得很像阿離，但是會一模一樣，還是讓她愣了一下。漠見了她的反應，不由皺眉，又來了一個阿離的舊識，看樣子還是於悅找來的，不知這個女子是什麼來頭，難道也是阿離的女人。

「這位公子，昨天家姐失禮了，還望公子不要見怪。」男男淡淡地說。

漠愣了一下，男男的氣度，不像一般小女子。他暗暗猜測男男的身份，一面淡淡地回了禮，「夫人言重了，昨天是悅娘出手相救，我才保住性命，說起來我還要謝謝她才是。」

男男淡笑着聽他說完，心裏卻不滿地很。夫人，他哪隻眼睛看她像夫人了，她還沒有出嫁呢。我偷笑着看了男男一眼，我就知道她一定會介意。男男偷偷瞪了我一眼，

「在下於若男，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漠。」他淡淡地說，心裏着實為男男的身份吃驚，眼前這位女子難道就是南朝首富嗎？

「漠公子，不知來江下郡有什麼事要忙嗎，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儘力相助。」沒幾個人不驚訝第一首富的身份，他冷淡的反應，只能說明他的身份不簡單，男男暗想。

「於小姐掛心了，在下並無什麼急事，來江下郡只是為了遊覽。」

「原來如此。漠公子，請恕小女子唐突，不知漠公子府上可有失散的兄弟？」

「在下兄弟眾多，失散的倒沒聽說過。」

「公子貴庚？」

「二十有三。」

比現在的於悅大兩歲，「膝下可有兒女？」

「一男二女，」漠冷笑着回答，「不知於小姐問這個做什麼？」

「有些事情當然是問清楚的好，漠公子也不想自尋煩惱吧。」男男不卑不亢地看着漠。

我在一邊沉默不語，若他是漠，有幾個孩子與我何干，若他是阿離，他絕對不會有孩子。心裏梗得難愛，我不能接愛，我的阿離，曾和別人生孩子的事。

「於，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你看着辦吧。漠公子，告辭了。」男男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我落寞地看着阿離，忽然燦然一笑，能和阿離再相見，已經不易，別的事，還那麼在乎做什麼。「阿離，今天我陪你去城裏各處走走怎麼樣？」

漠皺着眉，瞪着她，「我說過……」

「停，你說過，我還說過呢。這個問題爭下去沒有意義，還是不要再提了。好不好，阿離？」

不好，又能怎麼樣。漠冷眼看着於悅，臉上揚起高深莫測的笑。於悅坦然地看着他，不管他在計劃什麼，她都會忍下來，誰讓他是阿離。沒有幾個人敢這麼跟他對看，漠不由又探究起她來，她的身份以及她本身，都是一個謎。

「去城裏走走也好。」他淡淡地說。不接近她，又怎麼能讓她真正地服從於他。

「阿離，你真的對我很好。」我挽住他的手，忍不住靠在他的肩上。我的阿離，你真的很好，我想做的事，你總是會陪着，除了最後一次，為何你不能讓我任性到底，那麼現在，我靠着的人，也不會是另一個你，而是我的，真正的阿離。糟了，眼淚又要流出來了，阿離，明明你就在我身邊的，為什麼我還會這麼難過。

「快走吧。」他不耐煩地抽出他的手，快步走出店門。

我急匆匆的跟在他身後，低着頭，趁機將快要流下的眼淚收回體內。我不想成為脆弱的人，真的不想，可是阿離，為什麼你要走得那麼急，讓我只能看着你的背影，你要知道，我多麼想跟你走在一起。

「怎麼這麼慢。」他停住腳步，轉過頭不滿地看着我。

我忽然笑了，這裏我的夢，是給自己的另一次機會，他就是阿離，我的阿離。我傻傻地笑着，跑到阿離身邊，不停地介紹著城中的好去處。漠忍受着我的聒噪，嘴角卻有一絲笑意。他不是她的阿離，但是他同樣能讓她露出笑容。她心裏明明清楚他不是阿離的事，總有一天，她會承認這個事實，那個時候，她心中的那一個，不會是阿離而是漠；他是這麼想的。

相處了三天，不是知是他的失敗還是我的固執，我始終只當他是阿離。城裏的每一個地方，曾經留下我們記憶的地方，我一一走過，像這幾年常做的那樣，但是現在我不是一個人，我有阿離陪着。他略帶氣惱的神情，我沒有理會，他偶爾出現在眼中的心疼，我也忽略了；想要他的陪伴，到底因為心裏的一種慰藉，還是，真的想要把他當成阿離一樣愛着，連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

「我說最後一遍，我不是阿離。」若水居，他的房間，快要噴火的雙眼，盯着傻笑着為他倒茶的於悅。

「怎麼了，」她無辜地看着他，「你不喜歡新房那樣佈置嗎，當初我說要成親的時候就在想了，新房裏一定要有充足的光線，要通風，這樣空氣才好呀。」

他的心裏略帶酸澀，她的那些甜蜜根本與他無關，「女人，你心裏很清楚吧，我根本不是阿離的事。」

「哪有。」我垂下眼，胸口疼了一下，難道真的連騙自己都行嗎？

他的眼中閃過戲謔，冷笑着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抵住她的下鄂，「那就證明一下吧。」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越來越近的臉，和阿離一模一樣的臉，完全不同的氣息，剎那的心慌，湧出的淚，滑落，碎在地面。他靠近她的唇，便沒有吻下，已經很清楚了，她的心裏除了阿離，容不下別人。他鬆開了她，冷眼看着她的淚，摔門而出。我驚慌地看着他從我面前走開，忙將臉上的淚擦乾，獃獃地跟在他後面。他察覺到她跟在後面，心裏有些惱怒，以他的身份根不用不着當別人的替身，就算她有利用的價值，他也用不着為了這點利益陪着她犯傻。想着，他施展輕功，將於悅遠遠地甩在後面。我沒有什麼功夫，只能看着他漸漸消失在視線中，腳步卻固執地不肯停下。我一定要看到他，在我的面前。

憑着隱約的痕迹和猜測，我快步向他離開的方向追去。城外，我終於看到了他，被眾多人圍困着，一臉凝重，見我追來，他的眼中閃過惱怒和擔憂。黑衣人到我的到來，也略有些吃驚，特別是為首的那一個，眼中閃動着複雜的神色。他們料定了我不會幹擾到他們的行動，不理會我在一邊的失神，與漠纏鬥了起來。為首那人的招式看得人眼花，略帶熟悉的場景，在記憶中迴轉，已經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阿離的痛苦了。不知覺的腳步，將我帶到他的面前，刺向阿離的劍，我微笑着擋下。如果，兩個人真的只有一個人能活着，我希望，活着的，會是阿離；但是，阿離，我捨不得讓你一個人留在世上痛苦，也不捨得讓你一個人在那邊。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陪着你。忽然出現在身邊的林兒，略一發獃的黑衣人，以及抱着我的，熟悉的臉和臉上熟悉的擔憂。

阿離，真的很想，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