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番外八

120.番外八

虛天之井外布着重重封印,那是之前為防止虛天之氣外泄所設下的。而現在,它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玄色長劍,屹立在純白的鏡面上。

一陣陣的白光正從那裏流瀉而出,外圍一個巨大的透明屏障將裏面的人與外面隔絕。

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手裏捧著一方磐石站在光暈裏面,背對着,一步步朝懸空的鏡面走去。

赤陽子對着屏障里的人深深的行了一個禮:「玉屏,慢走。」

這時卻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陣哭聲,緊接着,一個幼小的身影快速掠過。赤陽子眼疾手快,伸手一抓,將那差點衝進屏障的於小修抓回來。

跟在後面好不容易追上的沉玉跪了下去,於小修哭的驚天動地,撕心裂肺:「不要!!不要走!!你回來!!!」

到最後屏障里的人也沒有回過頭來看一眼,如此絕情的男人。

劇烈的純白的光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他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其實姜越進入虛天之井的時候還是很輕鬆的,就像只是進入一個通道一樣,他把女媧石嵌入下去,虛天之井就徹底封閉了。

姜越還再三確認,的確,是真的封閉了,再也回不去了。

那尖利的哭喊聲,再也聽不見了。那個世界,終於與他再無半點關聯。

姜越鬆了一口氣。他轉過身來,接下來就是尋找到時間的出口了。

在這之前秋仙長和赤陽子都有跟姜越詳細科普過虛天之井,這裏看起來就像是一條通道,不狹窄,也不寬敞。「時空之鏡里連着三千世界,你只要找到你的那一個世界,找到正確的時間出口,就可以回去了。」秋仙長曾經跟姜越這麼說過。

越往前走,姜越便發現了這個所謂的時空之境,其實就是一條時間通道。只不過在這裏,時間是可逆的。通道的牆壁上佈滿著時間線條,上面有許多畫面,就像電影屏幕。

姜越走馬燈一樣往前走,他就像是在電影屏幕前的觀眾,看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畫面在眼前一幕幕閃過。

他看到了自己,自己應該是在玉屏後山的瀑布旁,看那個動作和神情,姜越回憶著,自己當時應該是在磨劍。

然後他看到了於小修,還是貓鼬狀態的於小修,探頭探腦的在屏幕上看,嗅,用爪子撓。

再往前走,是綠草青山,玉屏子弟。

光着膀子的男人在火熱朝天的翻炒昆蟲,貓鼬小修坐在石板上數着手指頭玩耍,貓鼬小修跑過來抓着男子腿腳向他要東西吃。

男人從村民那裏借來針線,親手縫製了一個簡易的挎包,裝滿許多昆蟲零食。

貓鼬小修坐在男人懷裏,胸前掛着它的寶貝零食挎包,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狹長而明亮,一如既往的乖巧平和……

姜越皺着眉,加快了往前走的速度。

貓鼬小修渾身纏着白布,被吊起來嗷嗷哭叫。

渾身光禿禿的脫了毛的小修躲在石窟里,琥珀色的眼睛裏滿是淚水。

變成人的小修穿着雪白的小衣裳坐在石窟前的石板上,小模樣乖巧的令人心疼。

小修爬到男人身上,小小的手摸著男人的眼睛,讓他睡覺。

小修緊緊的摟抱着男人,小臉上的神情,彷彿這是他最寶貴的一切……

姜越的眼睛濕潤了,他擰著眉,繼續往前走。

果然,屏幕上出現了此時他最想看到,也最不想看到的畫面。

純白混亂的世界裏,狼狽滿地,飛沙走礫。赤陽子和秋仙長合力將虛天之井封印,一陣天搖地動之後,世界歸於沉寂。赤陽子彎下腰來捧起了什麼東西,應該是那把玄晶劍——姜越現在幾乎已經可以斷定,屏幕上的畫面就是從那把玄晶劍的視角來的。

這代表着什麼?秋仙長說過時空之境連接着三千世界,難道這個時空之境是通過這把玄晶劍與三千世界產生聯繫的嗎?

或許只是這個世界吧。

姜越心想,於是他試圖找到其他的世界畫面。

然而很快他發現可是不行。他可以往前走往後走,但屏幕上的畫面似乎始終都是赤陽子他們那個世界。

姜越能看到於小修已經哭昏了過去,沉玉把他抱起來,隨着赤陽子一起回到了玉屏。

下一個畫面,屏幕上出現了許多玉屏弟子一起練武的場景,一會兒又是各種仙門首要,眼花繚亂。姜越不想看,他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停下來。

從剛才的狀況來推斷,在姜越離開后,赤陽子應該就是將玄晶劍隨身攜帶着。

畫面上的赤陽子臉色有些蒼白,他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傷。

他在對着玄晶劍說話,好像有什麼難以排解的事情令他煩心。這個時間點應該距離姜越離開有很長時間了,因為姜越發現,經常在赤陽子身邊出現的赤虛和沉玉已經從青澀的少年長成了成年男人了。

沉玉的眼角,甚至已經長出了魚尾紋。看來他修仙失敗了。

那麼於小修呢?姜越心裏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他剛剛確信沒有在屏幕上看見類似於小修的人,意思就是說,赤陽子這麼多年從來沒去看過於小修,沉玉來見赤陽子的時候,也沒將於小修帶在身邊嗎?

姜越深深地皺起眉頭,他感覺到一種背叛。赤陽子就不說了,暫且可以體諒他身為掌門,事務繁忙。可是沉玉——能看得出來,沉玉是經常出現在赤陽子身邊。可能是姜越心理作用,他越看越覺得,沉玉和赤虛這兩人是賣力在赤陽子面前表現,兩個人似乎還經常當着赤陽子的面爭吵起來。沉玉以前那麼溫柔的一個人,竟然也會跟赤虛爭的面紅耳赤。

赤虛是赤陽子的師弟,兩人以前在西城好像是同一個師父,由此大概比較親厚。不像沉玉,赤虛大概也是性子較冷,姜越從來沒怎麼跟赤虛說過話。現在姜越有些後悔了,他覺得他把於小修託付錯了人。沉玉有點笑面虎的感覺,越是表面溫柔,越是內里陰險。這樣的人,姜越並不喜歡。

但是無論如何,於小修也已經跟他沒關係了不是嗎?姜越這樣想到,加快了往前的步伐。

還是快點找到時間的出口吧……

他這一步一步,卻不知道跨越了多少年。

屏幕上出現了許多人。

玄晶劍像是被擺放在一個空曠的高台上,底下一群一群的白衣弟子。一眼望去,分不清誰是誰。這些人一個一個的走到玄晶劍面前,往劍上滴血,也不知在做什麼。而且每個人在剛上來時都是一臉興奮躍躍欲試,滴完血后等了片刻又面露失望。

這種往一把劍上滴血的畫面,太詭異,也太熟悉了。記憶中,姜家的祖師神劍,也是這樣的。

姜越隱約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他稍稍放緩了腳步,有些不太願意往前走。

屏幕上出現一個又一個年輕人的面孔,都是陌生的,沒有一絲熟悉的痕迹。

於小修會不會出現在這些人里呢?

他應該已經長大了吧,長大了的於小修會是什麼模樣呢?

那小子跟於修眉眼間真是驚人的相似,第一次看他人形的時候姜越還以為這是於修他兒子……

姜越停下了腳步。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身形瘦長的青年,一身白衣,面無表情的朝鏡頭一步步走來。

姜越瞪大了眼睛,不知是驚駭還是別的原因,他後退了一步,靠在身後的通道內壁上。

那青年有着細長的眉眼,雪白的面頰,薄而冷的嘴唇。

那是誰?

是於小修嗎?

他長大了,竟然,竟然……

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容顏,姜越簡直不敢相信,他顫抖的抬起手抱着腦袋,無法接受這一切。

於小修朝着玄晶劍滴了一滴血,彷彿是滴在姜越的心尖上,讓他整個靈魂都為之顫動。

畫面上的人群發生了騷動,似乎玄晶劍產生了異動。

而於小修涼薄的唇角牽扯出一抹陰冷的笑容,他拿起玄晶劍,畫面上邊能看到坐在高坐上的兩個人。

「我拿到了,祖師神劍,是我的。」於小修這樣說道,眼裏是放肆的笑意。

赤虛子的臉色不怎麼好,而一旁的沉玉,則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站起來宣佈道:「祖師神劍終於有了繼承者,依照赤陽師兄的遺言,得神劍者得掌門之位,所以,玉屏下任掌門人就是——於修!」

屏幕上頓時一派歡呼雀躍,臣服順從。

姜越坐在地上,從頭涼到腳。

什麼於修,什麼祖師神劍,都是些什麼鬼。明明是於小修,明明是玄晶劍,什麼時候成了……

姜越從地上爬起來,扶著牆壁,繼續往前走。

然而越往前走,他卻越發失去了往下走的力量。

在確定掌門繼承者之後,沉玉似乎以於修年紀尚小閱歷不足為由,打發他去山下遊歷。而自己則名正言順的收納祖師神劍,成為玉屏的掌管着。

「……小修魔性不改,難當大任,玉屏若交於他手,只怕會遭大難。我身為他的師父,已經把能教的都教給他了。只希望他這次下山能尋找到真正的自己,學會怎樣去做一個真正的人。」安靜的房間里,沉玉這樣對着玄晶劍說過。

姜越對他的剖白沒興趣看,繼續往前走。

雖然沉玉看似成功掌權,然而赤虛子也並不是什麼善茬,好像是在這之後兩人就撕破了臉,經常爭鬥,甚至大打出手。

姜越不想看這兩人撕逼,他走的飛快,他急需知道,後面的於小修發生了什麼。

幾乎是在一片混亂中,於小修出現了。他身形狼狽,滿身血污,一上來就是與赤虛子一陣生死搏殺。但於小修明顯不是赤虛子的對手,他被重重的打到在地,就在赤虛子要下殺手的最後一刻,一旁早已倒在地上的沉玉掙扎著沖了過去,替於小修擋下這一掌。

「赤虛,你不就想要這祖師神劍么?給你便是,你放他一條生路!」

「小修!走!永遠也不要回來報仇!」

於小修逃走了。

關於沉玉最後的畫面,是他被祖師神劍穿心而過之後,滿臉血污的臉望着祖師神劍,喃喃了一句:「……對不起,是我害了他。」

後面的畫面就很混亂了,因為一直是赤虛子佩戴者祖師神劍,那些畫面姜越也不想看了。

即使遲鈍如姜越,此刻也隱隱察覺到事情的真像。姜越現在心驚膽戰,他早就無法走動了,他的腳下虛空一片,他的雙腿麻木不仁。

他往下一看,駭然至極。

不知何時,時空之境的通道已經由橫變豎,姜越此時是懸掛在空中,整個身體處於漂浮狀態。

而那些畫面,鋪天蓋地在他眼前瘋狂的閃現。從這些瘋狂的畫面中,姜越被迫驚駭的認知到一些事實。

再一次出現的於修似乎已經魔化,根本不像一個人。他與赤虛子從一開始的私人恩怨演變到最後的兩界大戰,屆時他已是名聲響徹諸界的修魔界至聖長老,而赤虛子也已經是玉屏掌門。

在一場毀天滅地的大戰中,赤虛子被於修擊斃,墜落於一片火海之中。然而他也同時帶走了祖師神劍,於修絕望震驚的臉越來越遠,他撲在懸崖上,伸手無力地看着神劍墜落於火海……

是於修。真的是於修。

姜越淚流滿面,他憤怒地砸著那些屏幕上的畫面,他甚至爬回去,找到最初自己離開玉屏時候的畫面,他用力拍打通道的內壁,企圖告訴那個時候愚蠢的自己:停下來,不要走,留在他身邊。

你不能這麼殘忍,讓他一個人在這樣的世界裏活那麼長的時間。

是你一手把他帶到這個世界,卻拋棄了他。

是你,一切的起源都是你。

姜越撕心裂肺的大喊,然而他的聲音永遠也無法傳達出去。就算他明白了這一切,也已經晚了。

可是儘管他憤怒,後悔,拍打,也永遠無法改變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在這裏時間是靜止的,他甚至可以退回到一切的起點,退回到他當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卻什麼也改變不了。

繼續往前走吧,找到回家的路。

不,不行。把於修一個人留在這樣的世界裏,姜越實在無法做到。

回去吧,去找他。去找他吧。他哭的那麼傷心,那麼絕望,他需要我去安慰他。讓我好好把他抱在懷裏,親吻他,溫暖他……

強烈的情感震顫中,姜越只感到大腦一陣極為窒息的疼痛,然後他整個人驟然放鬆。

他的思想有些模糊,一陣尖銳卻又鈍鈍的疼痛,靈魂徹底一分為二。

在靈魂分裂的最後一刻,他恍然明白了秋仙長告訴他的那幾句話:

所有你現在承受的果,都是你以前種下的因。

所有你現在種下的因,都會成為你以後承受的果。

因果,循環,宿命,這是人類甚至整個大千世界永遠也無法逃脫的規律……

一片純白的世界中,再也看不到任何畫面。

一個無主的靈魂漂浮在空蕩寂靜的世界裏,也不知究竟過了多少年。

在這裏,時間沒有任何意義。

他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只是覺得,一會兒難受,一會兒舒服。一會兒他好像是在一個男子的懷裏。

男子穿着黑袍,長長的頭髮在青草地上迤邐出好遠。

男子抬起手摸着他的臉,笑的很開心,很溫柔。

纖細冰涼的手指戳着他的額頭,生氣地說:「你這隻傻貓,懶貓,為什麼這麼笨。如果你還學不會修鍊,我就扒了你的皮!」

好凶的人,他想。可是這個人,溫柔起來的時候又好美。他真捨不得他,想親吻他,想看他笑。

只要你開心,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真的。

一會兒,他又是在一個純白混亂的空間甬道里。他在不斷的下沉,牆壁上的那些畫滿不斷的在他眼前閃現。

一些人往屏幕上滴血,一張又一張,陌生帶着幾分熟悉的面孔。

好多人,彷彿沒有終點。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經過了多少人,終於,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是被一個大人給牽着走過來,小男孩的眼睛很大,很亮,彷彿黑曜石一般。他神情有些害怕,彷彿在抗拒著走過來。

但是旁邊的大人拉着他的手靠了過來……

這個小男孩,好重的生氣。

即使隔着厚重虛空的時空壁壘,失落的靈魂也能感覺到強烈的共鳴震動。

是這裏吧,就是你了。失去了記憶和理智的靈魂衝上去,拚命的吸食著來自時空另一端的鮮血和生力。

他已經寂寞了太久,痛苦了太久,在悔恨和折磨了生存了太久。如果能夠改變這一切,他願意做任何事,哪怕,化身為魔。

小男孩哇哇大哭起來,被大人給抱走了。

但是沒關係,每隔一段時間,小男孩都要過來獻血。

小男孩慢慢長大,出落成一個英俊迷人的男人,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也更為明亮懾人。

缺失的靈魂已經慢慢變得暴戾,他不再去想自己是誰,是在什麼地方,他只知道,膨脹了的心裏亟待美味的鮮血和人氣前來填滿。

每當有鮮血滴在屏幕上,靈魂都會欣喜若狂。

再多來一點吧,不,這個味道不好,還是要他來,那個男人。

每次那個男人的鮮血滴上來,被封印的靈魂都能感覺到一種自由的呼喚。

也不知過了多久,屏幕上出現了一張清麗的臉。一如靈魂深處的記憶中那般,冰涼的小臉,沒什麼表情,卻又藏着無限溫柔。

「姜越,遊戲開始了。」

「姜越,別怕。」

「不會很痛的,我保證。」

「沒事的,只是會痛一會兒而已,把眼睛閉上,很快就過去了。」

屏幕上是更為刺眼的銀白世界,英俊的男人被綁在十字架上,且時空壁壘正在發生激烈的起伏變化。

沉寂的靈魂激動的顫抖:終於,找到了。時間的出口,就是在這裏。為了尋找這一個正確的地點,他已經消磨了太久。

一些聲音在激烈的說話:

「怎麼回事?!」

「是劍靈。」

「劍靈?祖師神劍的劍靈?!」

「祖師神劍受姜氏七百年供奉修有劍靈並不奇怪,但我們是祭魂又不是招魂,怎會把劍靈引出來?」

「生魂戾氣太重、無法吸食,逼至劍靈現身。」

「他怎麼會戾氣重!你不是在安撫他嗎!」

時空壁壘強烈波動,靈魂自己也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引著,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我快支撐不住了!」

「明掌教,閑話莫說,快隨我制止劍靈暴動。否則你我三人今日盡葬於此!」

一陣劇烈的搖晃,白光破涌而出,直接朝被綁縛在十字架上的男人襲去。

在那之後,世界徹底歸於沉寂。

天地劇烈的搖晃,一片銀白。最後緩慢的,緩慢的,變成了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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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圈混進了不明生物[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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