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第四十章

程觀廉看着觀音,眼睛裏有露骨的恨意和厭惡,他哼了一聲道:「你年紀不大,膽子倒是不小。你是真以為我不會殺了你?」

觀音沒有說話,但她心裏確實就是這樣篤定的。不說其他,單就靜慧師傅救過他這一條,他就不會再師傅的地界裏殺人。某種程度上說,程觀廉算得上是恩怨分明的人,他與馮氏與程觀玉都不一樣。

觀音抬起手指,豎起手指想要將脖子上的那把劍撥開。結果脖子上的劍動了一動,身後的人厲聲道:「別動!」

觀音心裏無奈道,好吧,他們就這樣說話吧。

程觀廉繼續厲聲道:「說,你讓靜慧師太救我,究竟為了什麼目的?你可千萬別說自己是心地善良,或者念我們是同胞手足,我不會相信。」他們是同一個父親所出,但就像他從來不會把她當妹妹一樣,他也不相信觀音會當他是兄長。

觀音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他道:「我五歲那年被大姐推落水,差點被淹死,你那時候為什麼要救我?」

程觀廉皺起眉頭,眼睛陰翳的看着她,沒有說話。

觀音繼續道:「你那時候為什麼要救我,那我如今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救你。」

程觀廉道:「我真後悔當年救了你,當初如果預料到有今日,就該讓你死在荷花池裏。」

他說完,將劍收回,「倏」的回鞘,接着繼續道:「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救我,我今日放你一馬,今後我們兩不相欠。他日若是再相見,我手上的劍絕對不會再留情。你該好好在菩薩面前祈求,今後永遠都不會再見到我。」

觀音轉過頭來,終於看清了身後的人。而程觀廉看着她那張傾城的、與俞姨娘相像的臉,心裏卻只感到厭惡。

程觀廉接着道:「回去告訴你的姨娘,少做點壞事,否則容易遭天譴。就算老天不管,也會有人來收拾她。」

觀音微皺起眉頭,看着程觀廉,道:「我姨娘不是什麼好人,難道你的母親就是好人了嗎?我姨娘也不是從一出生就會做壞事的,是誰將她一步一步逼成了一個壞人?所有人都有資格責備她的壞,但你沒有資格為了你的母親這樣指責。」

程觀廉蹙起眉頭,眼神陰鳩一樣的看着她,顯然是她的話激怒了他。他開口想要說話,結果觀音卻又先繼續道:「知道俞家一大族的人是怎麼死的嗎?」

她盯着她,一字一字的道:「你知道。你自小就聰明,就算你母親你外祖家沒人告訴你,但你也一定知道了。但就算知道了,你依舊會替你母親叫屈覺得是我姨娘欺負了她欠了她。無他,左不過是親疏有別罷了。」就像她有時候覺得馮氏雖然死得可憐但也很活該一樣,同樣的親疏有別,她只會為俞姨娘委屈。

程觀廉冷冷的看着她,哼了一聲道:「你是想要告訴我,我母親死有餘辜嗎?」

觀音張口想要說話,程觀廉卻「哐」的一聲揮劍而出,出鞘、揮劍、刀光劍影而過、回鞘,所有的動作一呵而成,快得幾乎沒有讓人看清他的劍是怎麼出鞘的便已經回到了鞘里,而後,旁邊的書「啪」的一聲倒了下來。

程觀廉道:「別再多說一句話,否則我真的會忍不住在這裏就殺了你。」

他說完,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圍在院子外的丫鬟早已經被他嚇呆了,見他出來,紛紛避開,讓出一條路出來。

等他走後,曼珠、優曇等人連忙走進來,扶著觀音的手,關心的問道:「小姐,您沒事吧?」說着又吩咐身邊的小丫鬟,道:「快去,煮碗壓驚茶來。」

觀音搖了搖頭,道:「無事。」說着低頭看了一眼倒在院子裏的樹,心裏覺得真是可惜了,這還是她小時候剛來棲霞寺的時候,師傅和她一起種的,好不容易才長了這麼大。

那時候師傅怕她離開了家會想家,便陪她種了這棵樹,告訴她等這棵樹長大了,她便可以回家了,大約是想讓她心裏有個希望,便不會覺得日子難熬的意思。只是她不知道,她那時心裏便住了個大人,比起永安侯府,她其實更喜歡住在棲霞寺里。

而在另一邊的佛堂里,凈儀在靜慧跟前走來走去,一邊着急的道:「師傅啊,你再不去救師妹,她就要被人殺死了。您先別念經了行不行,咱們先救師妹要緊……」

靜慧沒有理她,繼續坐在蒲團上,手持佛珠不斷的轉着,不停的念著經。

凈儀覺得師傅實在是太分不清輕重緩急了,師妹難道還比不上經書重要不成。她正想繼續說什麼,結果這時候寺里的另一個小師太走了進來,雙手合十對靜慧拜了拜,然後道:「師傅,程施主已經走了,師妹安然無事。」

靜慧並不覺得意外,只是點了點頭,繼續念著經。

而凈儀則是高興起來,「嘿」了一聲,然後轉頭對靜慧師太笑道:「師傅,你果然神機妙算,你說程施主不會傷了師妹,沒想到他真的就沒有傷師妹。」

靜慧終於放下佛珠睜開了眼睛,她何來神機妙算,不過是相信他心裏仍存善念罷了。

凈儀依舊在靜慧身邊嘰嘰喳喳的道:「徒兒太佩服您老人家了,什麼都能算到,徒兒要是能學到您的本事一成,以後也不用愁了。以後出去化緣時,肯定能糊弄住人……」說着自己捂著嘴呵呵的笑了起來。

靜慧看着一驚一乍的凈儀,無奈的搖了搖頭。

凈儀是她撿回來的孩子,將她養在寺廟,在她小時便也就自作自張為她剃度入了佛門。但是凈儀的性子脫跳,未經歷過紅塵,心中六根未凈,心中對佛祖和菩薩總少了幾分敬畏。

看來,是該對這個徒兒嚴加教導了。六根不凈,於她來說並非好事。紅塵太苦,她並不希望她去經歷,她終是希望她能在佛祖跟前,平安知足的終老。

她看着凈儀,問她道:「師傅前幾日讓你抄寫的經書,你抄寫了嗎?」

凈儀聽得連忙捂起嘴,然後跳起來,道:「師傅,師妹剛才經歷那一番,一定受了驚嚇,徒兒去看看師妹。」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

程觀廉騎着馬,一步一步的走在下山的路上。

他茫茫然的望着四周,有些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天下之大,但彷彿沒有一個他可以安身的地方。

他踢了一下馬腹,「駕」了一聲,想要騎馬快點下山。但沒走幾步,風吹過來,四周傳來一陣「沙沙」的樹葉聲,夾雜在這聲音裏面,還有另外一種令人覺得危險的味道。

他自小學武,又少年時便被逐出家門在江湖闖蕩,對危險總有一種不尋常的敏銳。

他拉了一下韁繩,將馬停下來,然後拿起劍,做出隨時出鞘的動作,然後警惕的看向四周,一邊還在心裏揣測來的會是什麼人,俞姨娘派來的殺手?或者是江湖的仇家來尋仇?

他厲聲喊了一聲:「出來!」

然後樹頂隱匿之間,突然飛出無數個黑衣人來,直往他的方向而來。

他拔出劍應對,但來的人彷彿並不想殺他,只是想要活捉他,所以招招式式並不下狠手,只以能制住他為前提。但因為如此,反而讓他找到了機會,揮劍而出劃過其中一人的胸口。

黑衣隨劍而裂開,露出衣服裏面的盔甲來。程觀廉心中一動,這是軍隊里才會有的盔甲,這並不像是普通的仇殺。

他收回劍勢,寶劍隨之回到鞘里。其他的黑衣人見他停了下來,便也全都住了手。

程觀廉開口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卻並沒有人回答他的話,領頭的黑衣人亮出一面令牌,黑綠的青銅中間,書的是一個「齊」字。

那人道:「程大公子,我們主子想見你,請跟我們走一趟。」

程觀廉已經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哼道:「你們請人的方式倒是特別。」

黑衣人並不說話,只等着他回答,但圍住他的情勢並未減弱。彷彿這一聲「請」只是對他的客氣,就算他不同意,也並不妨礙他們用「綁」的方式將他請走。

程觀廉倒也並不是不能從他們中逃脫,只是他們人手眾多,身手也不弱,會讓他多費些功夫罷了。

他想了想,最終道:「罷了,方正我也沒地方去,就跟你們走這一趟。我倒想看看,你們主子請我去是有何貴幹。」

領頭的黑衣人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一伙人瞬間便消失在這山林之間。

而在他們消失不久后,從路的另一方卻傳來了「噠噠噠」的馬蹄聲。

孟紹帶着兩個小廝,騎着馬遠遠而來。

他看到地上打鬥的痕迹,微微皺了皺眉頭。但多少想着不關自己的事,便也沒有多去在意,馬蹄未停,直接往山上去了。

等到了棲霞寺門前,他躍身下馬,望着矗立在前面的寺廟,吩咐後面的小廝道:「去敲門。」

小廝道了一聲是,然後走上台階,用力的敲了門。過了沒一會,便有年輕的小師太開門出來,對着他們雙手合十拜了拜,道了一聲:「幾位施主,今天不開寺。」

孟紹走上前去,對她道:「我想見你們靜慧主持,請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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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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