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偶像炸裂似西瓜

關於穿回十四年前，其實一開始，凌幼靈是拒絕的。

她說，她拒絕，因為過去……沒有季眠的唱片、沒有季眠的自傳、沒有季眠的娛樂節目、沒有季眠的電影、沒有季眠的周邊。

同萬千追星的少男少女一樣，凌幼靈盲目而狂熱地崇拜著當代最紅的優質偶像——季眠。

他的演唱會門票有價無市，凌幼靈為了買到它，苦練秒殺*已經一個月。

最終被她幸運地搶到了最前排的票。

這就是噩夢的起源。

季眠在這場個人跨年演唱會上自殺。

上一秒他面帶微笑地做了一個古怪的手勢，下一秒他就從幾十米的懸空升降台上躍下。

那件帶着華麗亮片的舞台服在空中反射出了一小片晶瑩星光，轉瞬便跌進了黯淡里，落了灰塵。凌幼靈以為自己看到了流星，所以上天才沒有辜負她連續七年的生日願望。

「老天爺呀，請務必保佑我能和我的偶像季眠近距離接觸一回吧！」

於是，季眠直直地摔死在了她的面前。

黏糊糊的血液沾濕了凌幼靈腳底的地面，那紅迅速地往四周擴散。尖叫聲、呼喊聲、痛哭聲、麥克風跌落地板鳴起的尖銳雜訊，各種聲音一下子轟炸開來。不安恐慌的情緒不受控制地在空氣中蔓延。

腦漿爆裂、內臟四濺，面前的季眠整個人就像一顆熟透后被摔碎的西瓜。

凌幼靈愣在了那裏，雞皮疙瘩從腳尖蔓延到小腿，小腿蔓延到指腹，再麻痹了她整個身體。腦子一陣鈍痛，感覺好似有人在用鑰匙的尖部划著她的額頭。

脊背湧起麻痹的惡寒讓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點，縮著身子往椅背里蜷。

相機的閃光燈是一盞壞掉的電燈，亮的時候宛如白晝，暗的時候是昏不見五指的漫漫長夜。掉落的熒光棒不受干擾，熱切地變換著顏色，藍色、黃色、綠色、白色、紫色、紅色……

一隻修長的、骨節分明的血手從地板上緩緩舉起，緊緊地抓住了距離最近的小腿。

凌幼靈攥緊了熒光棒，低頭。

正對上季眠死不瞑目的眼。

血，滿目是赤紅溫熱的血。他的眼睛再不同她印象里的璀璨溫柔，他直勾勾地注視着她身後的天花板，飽含一種死黑色的怨念。

疼痛的、觸不到底的，對這個世界的絕望，全都寫在了他的眼裏。

那目光彷彿是沾滿毒液的觸手，從萬丈深淵裏伸出來，無形地攀爬而上，纏緊她的身軀，往消極空洞的腐屍之地搖曳。

在那一瞬間，凌幼靈就清晰地意識到了——面前的，是她最喜歡的偶像季眠，的屍體。善良正面的那個他，已經不在人間。

毫無疑問，她的身體和心理都接受不了如此殘忍的畫面。

胸腔堵著一口氣愣生生沒提上來。

凌幼靈兩眼一翻，被嚇得暈了過去。

這才脫了險。

……

到底是太大的打擊了。

本該被跨年喜訊佔據的報紙頭條，全部被替換成了季眠自殺的消息。一時間各種黑粉、揣測蜂擁而出，粉絲團一片愁雲慘霧，季眠的「棉被」們在哭天搶地的騙自己，偶像沒有死，面巾紙價格的漲勢止不住地越來越喜人。

凌幼靈在父母的實驗室醒來，醒來后就傻了，別人跟她說話她也不應。只是看着漫天季眠死掉的消息，聽着季眠的歌，整個人獃獃愣愣的，呈現一種了無生機的狀態。

季眠死掉的畫面太清晰，清晰得只要閉上眼就能重現那個可怕的時刻，陰暗粘稠的血液在肆虐地侵蝕着她的精神世界。

季眠，這兩個字陪伴了一整個凌幼靈的青春。

她的父母總是很忙，他們領導著近三萬科研人員，為了研發出穿越過去的機器而耗費了所有的心血。從凌幼靈記事起，她就和科研人員一起住在封閉的地下實驗室了，朋友只是叔叔阿姨和各種機器書本的代名詞，很沒有意思。

凌幼靈很少出門，條件也不允許她太常出去。

季眠於她就是精神寄託那樣的存在，他是她的信念。

因為想着「我要成為像他一樣優秀的、會發光的人」，凌幼靈身心健康地活到了今天。

然而，她的信念就這樣離奇的死了。

一句話都沒留，就從她的未來消失不見。

此處應有「今年是2028年，凌幼靈二十歲，而她最喜歡的偶像季眠，永遠留在了三十歲這一年。」這樣的經典句式。

現實比虐文還虐，把凌幼靈都給虐蔫了。

不知道是第幾百遍了，她又開始讀季眠的自傳，凌幼靈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這樣做。

之前就感覺很不尋常的一段，在她現在看來更覺得奇怪了，那是關於他高中就讀男校的描寫……

「最不想公諸於世的時光——高中男校生活的三年。那段記憶在我生命里閃著刀子一樣刺目的光輝，即便用手最溫柔地觸碰，也會刺破我的指尖，請原諒我不多做描寫……」

凌幼靈盯着這句話，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這會是導致季眠自殺的理由嗎？

正巧，他的高中，就是十四年前！凌幼靈理所當然地想到了，之前被她否定的穿越。

「你想要回到過去嗎？」

不是虛構的小說，不是刺激的戲劇，而是你的真實人生。你甘願拋棄現有的一切，冒着不能回來的風險，回到過去嗎？

凌幼靈說：「不想。」

過去很無聊，她對過去深惡痛絕。

但是過去，有活生生的季眠。

所以她手握未經測試的系統，站在高層科研人員的面前，滿面憔悴地同意了他們的請求——她答應做系統的第一次測驗，穿越時空，回到2015年。

她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只是因為那是季眠的高中時期，最重要的原因是，那是科研團隊埋下的初始測試點。

穿越所帶來的風險是未知的，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凌幼靈是最適合這項測試的人。不會有人權糾紛，不會有家人鬧事，就算她消失了沒關係。

她和這個世界的羈絆，就只有這個地下實驗室，這麼小小的一點點。

父親的表情是興奮的，閃著快樂的光芒，把自己逆天而行的期望全部投注在了凌幼靈身上。

「幼靈，如果測試順利進行，你將在十四年前待上三年。」他雲淡風輕的說。

對他們來說的下一分鐘，對她來說，卻是三年。

凌幼靈點點頭，把普通手錶式樣的系統扣在了自己手上。

「嘀。」系統綁定。

預定身份確認中……凌宥，崇雲高中高一轉學生。

綁定完畢。

「嗶。」熱熱環遊世界裝扮系統載入ing。

普通男生夏天校服x3，

編織袋同款格子襯衫x2，

丑得掉渣阿拉丁鞋x1，

小學生賣萌專用發箍x1，

非主流五色爆炸假髮x1，

大媽廣場舞專業摺扇x10，

深#&*%誘愛丁字褲x1，

少女白色蕾絲花邊睡裙x2，

雪藍醜小鴨晚禮服盛裝x1

願望清單x1

省略中……

(￣▽￣|||)凌幼靈忽然有點後悔怎麼破？

醞釀半天要獻身獻身的傷感、要救偶像的偉大使命感都被提示音給毀了。

雖然他們是地下實驗室，也不要盜版人家的裝扮程序吧！除了校服以外都是什麼怪怪的東西啊！這玩意兒真的能用嗎？！

大家是如何維持一臉的嚴肅凝重啊。

其他也就忍了，「深#&*%誘愛丁字褲」這貨是用來幹嘛的啊！她不會需要這種東西的，然後有代碼被和諧了真的大丈夫嗎？

真！的！嗎！

「砰。」這一聲響不是系統發出的。

「不、不好了，有人闖入我們的實驗室！！」門口跌跌撞撞跑進兩位科研人員，一個滿頭是血、另一個胳膊受了槍傷。

「發什麼了事？」凌幼靈站起來，想要終止實驗。

已經太遲。

「鐺。」載入98%……

信號中斷，自動傳送中。

一股力量扯着她的肩胛，她得知現在發生了什麼，已經是三年以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