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 30 章

30.第3 30 章

突如其來的大雨噼里啪啦砸下來,讓地面都蒸騰起一股白色霧氣,模模糊糊遮掩了四周景象。

就在這模糊的雨中,一個穿着**白色婚紗的女子就這麼站在路邊,如同雕像般一動不動。雨水染花了她臉上精緻的新娘妝容,化作一道道或黑或棕色的痕迹,難看地蔓延在她的眼瞼下方。

她就這麼在雨中站了許久,直到一輛路虎一個急剎車停在她的面前,車中的人打開車門,快速衝過去用外套罩住了她裸/露的肩頭:「沈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淋雨?為什麼沒有在說好的地點等我?」

因這聲音,沈黛打了個寒顫,從無邊際的茫然中回過神來了。她看了眼來人,喃喃喊出那人的名字:「裴嶄……」

裴嶄略一點頭,許是看出沈黛精神不佳,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扶住她的肩膀:「你先跟我上車,其他的我們車上再說。」

沈黛乖乖地隨他上了車,裴嶄立刻將空調打開,溫度調高,說:「後車窗邊的旅行包里有一條浴巾,是我出差時用的,如果你不介意,先用那個擦擦身上的水吧。」

沈黛的神思還未完全回來,聽話地拿出浴巾擦著頭髮,車中的溫度漸漸上來了,她的眼睛也跟着慢慢清明起來。

她用浴巾使勁兒擦了擦臉,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抬頭看向正在開車的裴嶄:「對不起,我剛有些控制不了情緒,你等了我很久嗎?」

「沒關係,不是很久。」裴嶄說道,眼睛時刻留意著前方路況,「依照我們之前說好的,小風我已經幫你送到機場旁邊的酒店了,你們的飛機兩小時后就要起飛,你還有沒有什麼東西是需要回家拿的,我可以現在載你去。不過我們必須動作快點,韓傲的父親反應很快,必須趕在他回去之前到,不然被他攔住,你和小風就不好走了。」

沈黛不屑地笑了笑:「家?那座別墅從來都不是我的家,我永遠都不會再回去。我需要帶的東西全都放在小風的行李箱裏了,你不用擔心。」

裴嶄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就送你去機場?你可以先去那裏休息一下,換個衣服。」

「不。」沈黛直直看着窗外的瓢潑大雨,「離開之前,我有另外一個地方要去,麻煩你送我一下。」

裴嶄快速回頭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立刻依照吩咐將車開往沈黛說的地址。

車子停在了一幢高級公寓樓下,裴嶄認出這是冉昭的住處,皺了下眉,在沈黛即將下車時問:「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沈黛回頭對他笑了下:「不用,我很快下來,請你稍等我一會兒。」

她這麼說了,他只能照做。近三年來,這一直是他們之間相處的方式。裴嶄坐在車內,看着沈黛穿着那**的婚紗走進公寓大廈,有些煩悶地將車窗拉下,外面冰冷的雨氣頓時撲面而來,讓他一向冷靜穩重的心也跟着晃動了幾分。

而另一邊,沈黛已經站在了她和冉昭共同買的那間公寓門口。

她努力了好幾次,才終於有力氣按響房子的門鈴。

沒過幾秒鐘,房門就被人打開了,身穿圍裙的冉昭從屋子裏探出頭來,手裏還拿着鍋鏟:「這麼快就逛完街了?東西都買——」

他臉上的微笑忽然僵住了,因為面前站着的人是沈黛,很顯然,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位。

沈黛露出好奇的笑:「買什麼?阿昭,你在說什麼?」

冉昭不愧是冉昭,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他就收起了臉上的錯愕,露出一貫的溫柔神情來:「小黛,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裴嶄之前給我打電話,說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們不是約好三點鐘在公司見嗎?你……你身上怎麼都是濕的?」

「淋了點雨。」沈黛抬頭直勾勾看向他,「看我身上濕成這樣,你不想讓我進去換件衣服嗎?」

冉昭不著痕迹地移動身體,擋住沈黛看向房中的視線:「我……我一個人在這裏住,裏面、裏面弄得亂七八糟的,也沒有你能穿的衣服啊!不如咱們去公司吧,辦公室的休息間有你的衣服。」

說着,他就推著沈黛往外走,手裏的鍋鏟都忘記放下,就要拉着沈黛去坐電梯。

沈黛輕聲笑着,笑得連肩膀都微微顫抖了:「公司離這裏有二十多分鐘路程,外面下着那麼大的雨,你卻忍心讓我濕漉漉地去一趟公司,也不肯讓我走進近在眼前的屋子。阿昭,你不是一直說你很愛我嗎?你不是一直說會好好照顧我嗎?為什麼現在我一點都感覺不到了呢?」

冉昭開始慌了,那被他一直極力遮掩的秘密像是被沈黛輕輕撕起了一個角,他拚命想把那個角壓回去:「我當然愛你了,你說什麼傻話呢。我只是因為房間里太亂了,不想讓你笑話我,所以才不讓你進去。你看你,多想了吧,一定是今天事情太多,你太累了才會瞎想。」

沈黛的臉色徒然冷了下來,打掉冉昭放在她肩上的手:「我是不是瞎想,我自己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罷,她不顧冉昭阻攔用力推開那扇被半遮掩起的門,走到客廳當中。

她和冉昭一起買的房子裏,如今充滿了另一個女人的氣息。鞋架上擺放着幾雙細跟高跟鞋,沙發上躺着幾件皺巴巴的連衣裙,茶几上,則放着幾道熱騰騰剛出爐的飯菜。

沈黛回首望了眼冉昭手中的鍋鏟,算是明白了,敢情她來之前,冉昭正親手給那個女人下廚做飯吶。

廚房裏傳來吱吱的烹煮聲,沈黛對冉昭挑起一邊眉毛:「不去看一眼鍋里的菜嗎?要是炒糊了,那位姑娘可就又該不開心了。」

冉昭玉樹臨風的身姿微微晃了下:「小黛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姑娘,我……我這不是做菜打算帶給你吃的嗎?」

「哈哈哈……」沈黛仰天大笑,許是今天她笑得次數太多,嗓音已經有些沙啞了,「到現在你還打算騙我?有什麼必要呢,馬上我就要和小風一起離開這裏,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公司的股份還有這座房子都歸你了,你和那個女人贏了,你應該高興才對,何必繼續在我面前裝腔作勢?就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不好嗎?」

「我……」冉昭真的慌了,眼眸劇烈晃動,顯然沒有料到沈黛竟然知道了他和綉梓的事,是誰告訴她的?難道是岑綉梓自己跑去告訴她的嗎?

他握緊了拳頭,仍舊試圖解釋,可是沈黛卻搖了搖手指,輕嘆一聲:「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你再解釋我都不會信的,因為我早在四年前就知道你和那個女人背着我秘密交往了,我甚至知道你們每一條短訊的內容。不得不說,手機有時候的確是個好東西啊,是不是?」

沈黛一邊說,一邊將一隻老舊的翻蓋手機從包里拿了出來,在冉昭驚慌失措的表情中將它搖了搖:「韓傲好歹還知道把重要的東西鎖在保險箱裏,你卻就這麼大咧咧把它放在辦公室抽屜,我真不知道原來你這麼小看我,在你眼裏,我就那麼蠢嗎?你背着我和別的女人交往那麼久,你覺得我永遠不會發現嗎?」

「不是的,小黛,你聽我解釋……」冉昭急切地朝前走,還差點絆了一跤,「其實我——」

「不要再說了!我再也不想聽到對我說謊!」沈黛猛地提高音調嘶喊道,語氣里終於帶了幾分哭腔,「這四年裏我早就受夠了,無論你做什麼說什麼,我都要猜測你到底是不是在騙我,你知道這樣對我來說有多痛苦嗎?如果你真的要利用我,我寧願你一開始就坦白地告訴我,也好過你一邊嫌棄我,一邊裝作很愛我的樣子!」

看着沈黛一身狼狽哭泣的樣子,冉昭只覺得心頭像是中了一刀,思緒全亂了:「我……我沒有嫌棄你,我……」

「沒有嫌棄我,為什麼從來不願牽着我的手?為什麼從來不肯吻我?為什麼從來不肯要我?就因為我跟了韓傲幾年,你覺得我髒了嗎?覺得我比不上你愛了很多年的那個女人嗎?」

沈黛已經幾乎是在用吼的了。

她還是失策了。她以為自己能忍住情緒的,可最後還是沒忍住。心酸的淚水狂涌而出,沈黛忍不住捂住了臉,抽噎著:「為什麼要騙我?你明明知道我只想要一份平淡的感情,不想再有任何人傷害我,可你卻要明知故犯……」

冉昭似乎突然從思緒的泥潭中掙扎出來了,他猛地衝過去抱住沈黛脆弱顫抖的身體,聲音也哽咽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小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以後我會對你好的,我不是答應你了嗎?過段時間我就去L國找你和小風,我保證!只要你原諒我,我可以立刻和她分——」

沈黛猛地推開了他,然後反手狠狠在他臉上烙下一個掌印。

房間里頓時鴉雀無聲,只剩下窗外的大雨不斷砸在窗戶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沈黛的手心都發麻了,可想而知這一巴掌她打得有多用力。而冉昭好似被她這一下打懵了似的,側着臉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板,眨都不眨一下。

她靜靜盯着他看了幾秒,帶着灰黑色的淚痕緩緩笑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其實溫柔如玉就是你的真面目,你靠着它騙我,也靠着它生活。有點失望啊,我還以為能看見你像韓傲那樣對我瘋狂大吼呢,看來是見不到了。

你放心,我今天來不是來跟你算賬的,以後我也絕對不會報復你,因為你連被我報復的資格都沒有。冉昭,以前我一直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可憐的那個人,現在看來,其實你才是。因為你只有靠錢才能留住你心愛的女人,真是可悲。

我今天來只是想告訴你,一直以來我什麼都知道,我不想讓你活得那麼得意,好像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似的。好了,說了這麼多,我也該走了,還有很美好的未來在前方等我,我就不為你這種人渣浪費時間了。」

說到最後,她走到冉昭面前,抬手摸了摸剛剛被她扇過的側臉:「不過看在你也幫了我這麼多的份上,最後我給你一句祝福吧。我祝你,永遠只能靠錢才能留得住你心愛的女人,祝你,永遠都得不到她的心。」

說完這句,沈黛將手機扔在地上,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快步離開了這間讓她作嘔的房子。

窗外的雨沒有絲毫要減小的勢頭。冉昭就這麼愣愣地在客廳里站了良久,直到廚房裏發出「砰」的一聲,是鍋里的東西糊了。

他像是突然被這個聲音喚醒了一樣,抬起眼眸,拔腿就朝門外追了上去,可哪還能找到沈黛的蹤影。

冉昭不顧一切地衝進大雨當中,對着白茫茫的一片雨霧撕心裂肺地大喊:「小黛,小黛你回來!小黛!我錯了,小黛——」

可回應他的,只有雨水敲擊在地面上的聲音。

冉昭緩緩蹲下,用手捂住了臉。

「小黛……求你回來……」

·

四個小時后。

韓傲的別墅里,如今是一片愁雲慘霧。

韓母坐在沙發上,不斷擦拭着眼淚,惹得旁邊來回踱步的韓父怒斥道:「好了!遇到事情就知道哭,哭哭哭哭個沒完,家裏的霉氣都是你哭來的!給我閉嘴!」

韓母渾身一抖,畏懼地看一眼丈夫,只能堪堪忍住哭聲,哽咽道:「我……我是擔心阿傲……他要是真的判了罪,那可怎麼辦啊!」

韓父瞪她一眼:「律師馬上就回來了,具體情況到那時才知道,你現在提前哭個什麼勁兒!」

一旁的韓仟有些心疼母親,又嫉恨那個可惡的沈黛,趕忙抓住這個機會說:「爸,這事你也不能怪媽,哥……哥被……哥走的時候,一路上都在喊沈黛那個賤/女人的名字,現在她人又不見了,我覺得,事情肯定是她搞的鬼!要我說,咱們應該找她算賬!」

「你也不用多說!這件事我心中有數。」韓父經商多年,自然用不着女兒教他,這其中緣由他也猜到了個大概。只是當務之急是確定韓傲到底怎麼樣了,而不是立刻去找沈黛的麻煩,畢竟他也不清楚沈黛手上是不是還有別的把柄,萬一惹怒了她,兒子就更危險了。

他只能不斷地在屋子裏踱步,心中卻也忍不住罵那不成器的兒子,真是奇了怪了,韓傲這臭小子平常做事做人都很精明果斷,可只要事情和沈黛沾邊兒,他立刻就跟沒了智商似的,讓他這個做父親的看着着急,卻也沒別的辦法。

他早看出沈黛那女人心思不一般,可韓傲說什麼都要娶她,最後他和妻子只得鬆了口,誰能想到,這一鬆口竟然就鬧到這步田地!他沒想到一直以來,沈黛的心思原來竟這般狠毒!

韓父長嘆一聲,有些悔恨自己沒能及時阻止兒子。就在這時,律師回來了,韓家人趕忙圍上去,韓父沉聲問:「怎麼樣?還有沒有疏通的可能?」

律師臉色沉重,緩緩搖頭:「證據確鑿,坐lao是免不了的了。非常抱歉,韓老先生,我沒能幫上您兒子。」

韓父閉了閉眼,臉色灰白:「……多久?」

「看情況,最少也要五六年。」律師皺眉道,「我是很想幫他的,可是他的精神狀態很差,無論我問什麼他都不回答我,我實在是沒辦法。」

律師回想起他剛剛見到韓傲的模樣,他將頭髮抓得凌亂,眼睛空洞無神,哪裏還像個要辦婚禮的新郎官?韓傲嘴裏只知道不斷地重複一句話:「我要見沈黛,讓她來見我……」律師見的人多了,知道只有受到巨大精神打擊的人才會像韓傲這般失常。

「我明白了,你也儘力了,我不怪你。」韓父嘆息著說,知道這個消息后,他再也無力挺直腰板,只能緩緩地坐在了沙發里,幾乎是一瞬間就顯得蒼老了許多。

「那沈黛呢?你去找沈黛,找到了嗎?」韓仟還在關心沈黛的下落。

律師搖頭:「剛剛得到的消息,沈小姐此刻已經在飛往L國的飛機上了,看現在的情況,她應該是……早有籌謀。」

「什麼?我就知道!肯定是她!肯定是那個賤/女人乾的!」韓仟激動非常,拉着父親手臂搖晃,「爸,她陷害哥,我們不能讓她就這麼跑了,我們要讓她遭到報應!」

「你閉嘴!」韓父怒喝一聲,「說什麼陷害,如果韓傲不瞞着我做那些錯事,現在怎麼會落到如此境地?你哥哥已經這樣了,你怎麼就不知道消停?你非得跟他落得一樣下場才甘心嗎!」

韓仟憋著一泡眼淚,只得悻悻地咬住嘴唇,不吭聲了。

韓父握緊拳頭,重重嘆氣,妻子只知道哭,不成器的女兒只知道給他添亂,簡直是雪上加霜!他又想到什麼,趕忙問律師:「那我孫子小風呢?她也帶走了嗎?」

律師的臉色忽然染上一絲窘迫,湊近了韓父,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韓父的臉色登時大變,從沙發上徒然站起:「你說真的?」

律師為難地點頭:「恐怕……是的。他們在二樓吵架時,有人在旁邊偷聽,最後聽到沈黛親口說的。」

韓父氣得胸口不斷起伏,臉都漲紅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簡直是蛇蠍心腸!」

韓仟眼睛滴溜溜一轉:「爸,那個賤女人又幹了什麼好事?」

「你少管那麼多!」事關韓家顏面,韓父不願多說,他只想儘快核實這件事,便帶着律師打算離開。

韓母見丈夫要走,驚慌地抓住他手臂:「家裏發生這麼大的事,你還要去哪裏?」

「我去哪裏輪得到你問我?」韓父終究忍不住了,指著妻子鼻子罵,「如果不是你平常對阿傲那麼放縱,他怎麼會養出這麼個不怕死的性子來!你還有臉哭!我看到你都煩!」

韓父甩掉妻子的手,毫不留戀邁向門外,留下韓母一人跪在地上嗚嗚哭泣。

門外的雨早就停了,可是大雨所帶來的陰冷卻沒辦法在段時間內散去,一陣寒風如鬼魅般吹拂進別墅大廳,將早上婚慶人員灑在地上的彩紙撩起,在空中滿含嘲諷地旋轉着。

同一時刻,飛機上。

沈黛摸了摸身側小風的腦袋:「小風餓不餓,要不要我幫你要點吃的?」

小風搖頭:「不餓,媽媽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沈黛溫柔地笑着,看向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問:「我們就要去一個很陌生的國家了,小風會不會怕?」

「不會。」小風回答得很堅定,「媽媽,我一點都不怕!你放心,以後等我長大了一定賺好多好多錢讓你過上好日子!」

沈黛撲哧一笑,搖頭道:「真不知道你這些話是從哪兒學來的……好了,先睡一會兒吧,吃晚飯時我叫醒你。」

小風乖乖地閉上眼,沈黛轉頭看向飛機窗外,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彷彿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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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麼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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