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三日

第一百零三章 三日

梓汐撫摸著自己房間的一草一木,果然如他所說,一切未變,連那桃木的梳子都還是放在她離開時的位置。殊不知,她離開的這段日子裏,楚望宵幾乎每日都會來這裏坐坐,就好似她還在的樣子。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動了情,便入了魔。

玄景跟在她後面,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好久才問出了心底存留已久的話:「朝悔,你能待到何時?」其實他想說的是:你可否留下?

可那場盛世婚禮早已傳到邙山,她是天盛的皇后,她這次的目的也不是單純的回來探望他,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男人。

梓汐心中酸澀的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這又是何苦。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淚,笑着對他說道:「三日,我三日後離去。」

玄景閉了閉眼,睜眼后笑的安然:「好,為師這三日都陪你。」

「好。」

三日的時間,不過三十六個時辰,玄景恨不得一時不離開他,可梓汐是凡人,睡眠必不可少。

第一日,他帶她重新遊歷了玄桑,告訴她哪些是他新種的花,哪些是他新栽的樹,還有那些新建的亭台樓閣,沒告訴她的是,這些花草樹木都只有一個名字「朝悔」。

他把全部的思念傾注其上,可當事人永不知曉。

走過扶桑路,路過臨鳶閣,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當夜,他帶她品了他新釀的酒,那是極醇香的,好似整個玄桑都是那酒香在飄蕩。梓汐半夢半醒間只能記得那雙清亮的眸子,好似天上的繁星閃爍。

第二日醒來時,她是和衣誰在床上的,天已是大亮,開門,出乎意料的看到的是玄景那襲紅衣。梓汐打招呼:「師父,你起得好早。」

玄景也笑:「師父的小朝悔,為師今日要給你一些寶貝。還不積極些?」誰知他是根本就一夜未睡,守着她的門直到天明。

梓汐不解:「寶貝?別又是你的那些珠寶玉器。」當日,他便是恨不得把整個玄桑都送給她的勢頭,如今不會又來吧?

玄景笑而不答:「你隨為師來便知了。」

果然,兩人的目的地還是那個藏寶閣,當年梓汐便是在這見識了翡翠葉、瑪瑙枝。也是在這找到了煉就「瑤華」的玄鐵。

楚望宵卻越過了這些寶物的放置地,向最深處走去。裏面是玄桑歷代典籍的放置地,許多世上早已失傳的古籍都安放在這裏。玄景不是愛書之人,只看過了幾本,便讓這些書都蒙了塵。

所以他想要把這些書都贈予梓汐,天盛此時也需要這些珍貴的兵書,其中還有各國史書,難得的是裏面大部分都是其他人無從得知的秘聞。

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梓汐翻看了幾眼,對這句話深有體會。

「朝悔,五國紛爭,總要有人來結束這一切,為師希望這個人是你。」他的目光深遠而明澈。

梓汐一直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世外之人,為何還要踏入紛爭?「師父,你——究竟是何人?」她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問。

玄景淡然一笑:「為師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南平。」當初溯流在弄煙的請求下並沒有告訴他楚望宵被他們救下的事情。

可這邙山上的事又有哪件能瞞得過玄景,他只是怕自己按捺不住心緒傷了那人讓朝悔上心,所以才佯裝不知罷了。當然,他也清楚,是在天盛和南平的對壘中那人才掉下來懸崖。

南平——就是那人的後代吧,果然如他一般陰狠狡詐而又算無遺策。

梓汐知道山下的事他了如指掌,點點頭:「南平,南平,有什麼破綻?」

楚望宵對她手中的書努了努嘴:「答案就在那裏。」

第二日,梓汐收到了玄景特殊的禮物,而距離她離開就剩下最後一天了。

這天夜裏,玄景依舊無眠,他在燈下仔細端詳着手中的瓶子,半透明的瓷瓶中裝着的是墨綠色的液體,還隨着瓶子的晃動微微搖晃着,仿若瓊漿玉液。

裏面裝的卻是能讓世人忘記前塵過往的「忘塵」。這是他近幾年研究出的藥品中最為重要的一味,經過試驗——此葯甚妙。

溯流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後,低沉道:「師父,明日——便是最後一天了,還請早些決斷。」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玄景對梓汐的感情了,他不願師父在這世上有所遺憾。

玄景閉目:「說說你的想法。」

「明日弄煙會和朝悔告別,到時自然會送些吃食給她,葯下在那裏便好。那天盛皇帝不知所蹤,沒人知道玄桑的存在,若是她忘了前塵,師父便可與其雙宿雙棲,做一對神仙眷侶。」當然,弄煙並不知道他們的計劃,她不會同意的。

玄景用手輕輕旋轉着那瓶子,不言不語。

溯流催促道:「師父,你既然真的想留下她,就不要再猶豫了,此次機會若是錯過,她怕是再不會回來。師父,徒弟不想你抱憾終身。」雖然看相貌,他和玄景差不多年歲,但是他心中一直視他為父。

玄景不說話,溯流看不清他的想法,更不知道他心中的掙扎。

一百年的輪迴,他當日被留下,今日還要讓她也留下嗎?

「咔嚓」一聲響,玄景手中的瓶子掉落在地上,它並沒有馬上被撞碎,而是在地上跳躍了幾下,而後才不甘心的粉身碎骨。裏面綠色的液體流出,蔓延到各處。

溯流震驚的喊了一句:「師父。」他竟然摔了那瓶子,天下間也只有一瓶。

玄景卻擺擺手,顯然不願多說:「你下去吧。」

溯流縱使不甘心,也只能轉身離開。

愛是佔有。而深愛——是成全。

玄景選擇成全。

第三日傍晚,梓汐再次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玄桑,玄景這次也沒有送她。一人在山巔,一人在門口,兩兩望不見,心裏卻都是相似的蒼涼。

梓汐轉過身去,是不再回頭的決然。望宵,正等着他。

一個月後,梓汐尋遍了天盛邊境,卻還是沒有楚望宵的下落。她不禁產生了質疑,若是他自己離開了,又怎會不回到天盛呢?他究竟去了哪裏。

而樊齊那邊也出了紕漏,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楚望宵失蹤的事瞞得了一時,卻還是走漏了風聲,不知是誰散佈的謠言,說是天盛皇帝已死,此時天盛群龍無首,正是攻城的好時機。

一時間,北倉和西涼又都蠢蠢欲動起來,容郇親自帶兵準備再次攻打天盛。北倉因為戰馬的損失還未彌補,是以暫時並未有所動作。

可是——天盛的確越來越危險了。

梓汐怕樊齊一人應付不來,回到了天盛的營帳,軍心動搖,急需穩定。

「皇後娘娘。」樊齊已是幾日未眠,看到梓汐回來卻燦然一笑。

「樊齊,戰事如何了?」看他的狀態,並不樂觀。

果然,他皺了皺眉頭:「現在南平正在和我軍激戰,而西涼也在趕來,此戰對天盛十分不利。最重要的是現在軍中都在傳陛下已死,縱使我再三澄清他們不見到聖上本人還是不甘心的。所以現在最重要的便是穩定軍心。」

梓汐點點頭:「這也是我此次來這的目的,望宵不在,那便由我代替他吧,我這個皇後娘娘也該是有所分量的。」她心中一邊掛心着楚望宵,一邊還擔心着遠在深宮的桂花糕,整個人恨不得把自己分為兩半。

樊齊拍案大笑:「好,別忘了,你不僅是天盛的皇后,更是我天盛唯一的女將,你在,軍心大安。」

下午,天盛的將士聚集在閱兵台下,炙熱的陽光讓他們萎靡起來,不明白為何主帥要在這一天最熱的時候難為他們,心中不是不抱怨的。

這幾日聖上失蹤的消息,他們也有所耳聞,開始幾日他們還是不信的,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謠言迅猛的由不得他們不信,軍心動搖,外有虎狼環伺,他們還回得去嗎?

梓汐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一蹶不振的兒郎們,下定決心:她定要為楚望宵守好這個江山。

「天盛的將士們,我知道你們最近都很困惑,也都很擔心。但是現在我以天盛第一女將的身份告訴你們,我們的聖上還活着,他只是因為連日的征戰而身體抱恙。但是縱使如此,聖上的你也是與你們在一起的,你們在戰場上的每一次廝殺,都是為了我天盛,都是為了你們在家中的妻兒。所以,等西涼和南平結兵來戰的時候,我希望你們拼盡全力去廝殺,當然,我更希望你們保住自己的性命……」

整整兩個時辰的閱軍,天盛士兵終於確信,他們的聖上還活着,他們只要擊退了那些人,便有希望回家。梓汐的一番話,燃起了他們戰鬥的yuwang,只有重整河山才能庇佑妻兒。

他們有了希望,梓汐卻迅速的病倒了。連日的疲憊不堪,還有心中的不安思念,成了壓倒她的最後稻草。

樊齊接下她倒下的身子,將她放置於楚望宵當日所居的主賬,那軍醫是知道底細的,也不多問,只看了方子便走了。說到底,這都是累的。

梓汐只感覺自己一人不斷的在迷霧中前行,黑蒙蒙的森林之中,只有她一人,她恐懼的大喊著「望宵,望宵。」四周卻無人回答。

「望宵。」最後一聲大喊,將她從那可怕的噩夢中掙脫出來。

樊齊一直在床邊監察着她的動向,聽她在夢中喊著的名字,心中不斷地激蕩著一種酸澀。卻強顏歡笑道:「娘娘,你感覺如何。」這個稱呼是在提醒著自己,君臣有別。

梓汐虛弱的彎了彎唇:「你還如以前稱呼我便好,我感覺還好。你也回去歇息吧。」

樊齊搖搖頭:「你睡吧,我守着你。你——放心,聖上一定會無事的。」

梓汐拒絕了他:「你還是回去吧,我無礙的。」

見他如此堅持,樊齊只好回去,還有許多的事等着他處理呢。只是交代了門口的士兵要時刻關注裏面的動向。

梓汐一人住在楚望宵曾經的營帳里,聞着那熟悉的味道,就連牆上掛着的利劍都讓她心安,這樣想着,她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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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尊凰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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