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128章 大霧
聽到金煜誠道出雲雨劍就是青陽閣的劍典，楚靈奇難免有所驚異，想青陽閣劍典素來虛無縹緲很少有人知曉，而且雲雨劍乃是當年楚昭源的隨身佩劍，又豈能和劍典聯繫起來？
金煜誠淡然一笑，目光中射出崇敬敬仰的目光，自語道：「果然師傅所言，此劍便是青陽閣那最為神秘的劍典所在，只可惜師妹她……」他的目光漸漸轉為哀傷幽怨，似乎悲痛不已。
楚靈奇胸口劇痛，體內靈氣翻騰雜亂，本來被山河社稷圖反擊的傷勢就頗重，此時一番比拼更是讓傷勢加重了，他目光微微一沉已然有了主意。
見楚靈奇強撐著站了起來，金煜誠將那幽幽的目光收回來，再次恢復泰然自若，道：「此時的你已然不是我的對手，看在師妹的份上只要你交出雲雨劍，我可以放你離開。」
雲雨劍在楚靈奇手中緊了緊，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道：「有本事的話就是殺了我。」
金煜誠微微一怔，臉色漸漸變得有些凄厲，妖異一笑道：「好，既然你找死，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金煜誠的目光忽然變得異常銳利，仿似其中正燃燒着熊熊烈焰，長劍在身前緩緩的畫出了幾道符印。那符印竟如實質一般凝結在空中，然後逐漸形成一道八卦圖案，接着又是一道，整整連續五道八卦圖案，每一道威力都比前一道更為強烈。
「去」，金煜誠一聲疾呼，五道八卦圖案宛如狂風暴雨又似疾風駭浪般的向前洶湧而來，所經之處飛沙走石萬物枯萎，但唯獨那山河社稷圖躺在深淵之上安靜如初，沒有絲毫波瀾。
楚靈奇就好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浮浮沉沉沒有方向。
罡風撲面，面孔隱隱生疼，身上的長衫似乎一瞬間都可以化為灰燼一般。
但他不屈不撓，就那般挺立着，仿似一尊來自荒古的魔神。
驀然他的身形動了，就好像那艘孤舟不甘命運不懼風暴用力划槳航行，向前或者向後，只要能離開風暴的核心就好了。楚靈奇已然站在了山河社稷圖的邊緣上，舉劍，揮落，劍芒如火，烈火焚城。
光影琉璃，光怪陸離，在山河社稷圖上方突然綻放開來，就好像一朵燦爛的煙花，雖然美麗但卻一閃而逝。
流光明滅中，一道人影仿似流星一般踏着山河社稷圖向著深淵對面投了過去，剎那間那人影已然消失在煙霧瀰漫中，不見蹤影。
金煜誠一腳踏上山河社稷圖正欲追擊，卻戛然而止停下了腳步，腦海中想起了嘯雲子曾經叮囑的話語：沒有集齊五件聖物之前，最好莫要踏足幽都。
楚靈奇一路跌跌撞撞向前飛奔，他沒有察覺到他體內的傷勢竟然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候，山河社稷圖的確不可小覷，僅僅只是反擊的力道便將他擊傷，而與金煜誠的兩次對撞更是加深了傷勢，以至於現在積重難返，必須找一處清凈之地恢復傷勢。
如果不是因為山河社稷圖而受的傷，此時的楚靈奇完全有與金煜誠的一拼之力，可惜。
沒有留在厭火城，楚靈奇匆匆離開厭火城在山澗荒野之中找到一處年久無人的洞穴休息了兩日，等傷勢恢復了一點便馬不停蹄的向著陰山而去。
在幽都，除了七絕山，一條山脈那就是陰山。
陰山山脈雖然沒有七絕山的險峻陡峭，但卻有七絕山無法可比的綿延數千里的長度，而不死城正是在陰山腳下。當然在幽都陰山並不是因為他的長度而出名，而是因為縹緲峰而出名。縹緲峰乃是在陰山山脈綿延數千里的南方盡頭，高萬仞壁如刃，乃是幽都第一高峰，或者也可以說是天下第一高峰。
高聳入雲的縹緲峰也許並不出奇，但峰頂常年的鮮花遍野樹木縱橫就顯得有點奇怪了，在那裏你根本感覺不到寒冷，一年四季均是溫暖如春。
幽都王就住在縹緲峰之巔，但在幽都曾經去過縹緲峰的人從來都沒有見過幽都王。
幽都王乃是幽都之主，所以縹緲峰的名聲在幽都可謂是家喻戶曉。
楚靈奇進入幽都便向著陰山方向而去，照此路線走下去，途中必定會路過幽都的第五座城，那就是軒轅城。
軒轅城就好像徹底被幽都遺忘了一般，但每個人唯一知道的一點就是軒轅城的女主人乃是幽都王的女兒瓊。
軒轅城很荒涼，野草橫生，甚至是連一個守衛都沒有，就好像一座死城。
楚靈奇走入了城內，他本該速速趕往縹緲峰但還是走入了軒轅城，或許他只是想看看這座在幽都很少被人提起的城。
城內很大，一時半刻根本走不完，隨着腳步的深入裏面逐漸出現了一些人影，不錯是人影，而不是一些人形獸頭的怪物，而且這些看起來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看起來更像一些下人或者侍從。
穿過一座橋，走入一個迴廊后眼前出現在一處院落，院內很乾凈，一個池塘以及池塘邊的一個涼亭。
亭內似乎正坐着一人，只是天色太暗也看不真切，可能是偶爾偷閑賞花看月的下人。
池塘很廣闊，池水清幽碧綠，但就在這一潭碧水中卻生長著許多黑色的蓮花，一朵比一朵茂盛，一朵比一朵陰深。
楚靈奇身軀一震，看着這些漆黑的蓮花他從心中竟生出一絲寒意。
黑蓮，代表着詭異，代表着陰暗，甚至是代表着某種殺機。
楚靈奇突然覺得自己太過唐突了，貿然闖入此地，此地的陰深可怕比之當日的不死城猶有過之，就當他正欲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楚靈奇不想讓人看到他，急忙四處掃了一眼，發現左側堆放着幾塊石頭，急忙閃身藏到了石頭後面。
看身形來到院內的是一個女子，一襲黑衣，神秘而妖異，但卻將玲瓏有致的身軀完美的展現了出來，甚至是她走動之間也隱隱的散發着一種無形的亂人心智的魅力，但卻並不顯得下流庸俗。
那柔若柳枝的女子幾步過去停在涼亭與池塘的中間，看着池塘內的人影，她的黑衣似乎已然與池塘中的黑蓮融為了一體，如果驀然看過去根本發現不了那裏還站着一個人。
「來人了！」突然間女子開口，聲音之中並沒有多少魅惑之意，反而是一種乾淨純粹的聲音，只是聲音中似乎有一種心痛。
心痛，心被傷了才會痛，也許每個人都有一份深藏在心底的痛，只不過他們很少將它表達出來而已。
那一直坐在涼亭一動不動甚至連聲息都沒有的人影終於起身，然後走出涼亭向著池塘對面的碎石堆望去，輕聲道：「來者是客，既然來了為何不肯相見？」聽聲音應該是個男子。
碎石堆後面楚靈奇緩緩的起身，回應道：「無意打擾，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原諒。」
男子向前走了兩步，似乎正在仔細的打量楚靈奇。
霎時間，楚靈奇已然出了一身冷汗，雖然看不清楚對方的面孔，但他可以感覺到對方的目光的的確確的落到了他的身上，而且是一覽無餘的打量著。
「你可是那玉心侯麾下的中州君？」男子再次開口道。
被人說破身份，楚靈奇心中微微有些驚訝，不過也並沒有表現出來，點頭道：「正是。」
「不錯不錯，很好很好！」
楚靈奇自然不曉得這兩個『不錯』和兩個『很好』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對面這兩人雖然看似平平淡淡沒有絲毫出奇之色，但無形之中卻無時不在散發着一種妖異的氣息，令人胸口壓抑。
難道這二人便是那夜天子和瓊？楚靈奇心中暗道。
「呵呵，玉心侯什麼時候找了這麼一位中州君，我倒是有些疑惑了。」旁邊那女子盈盈一笑開口說道，聽她語氣似乎對於楚靈奇破不看好。
旁邊男子再次開口道：「你意欲何往？」
楚靈奇微微猶豫，道：「縹緲峰。」
『縹緲峰』三字出口，楚靈奇清晰的感覺到四周傳來一股窒息的氣息，就好像這三字牽扯著某種禁忌一般。
「不送！」良久之後男子終於開口，簡簡單單的說出兩個字。
楚靈奇什麼也沒說，轉身便走，這裏實在太詭異了，只怕再多留片刻呼吸似乎都能停止。
軒轅城，或許叫做鬼城更合適。
楚靈奇一路急行，一路上並沒有多少停留，因為他的心中一刻都忘不掉那倒下去的白衣身影。
縹緲峰已然在百里之外了，不過這個時候四野之中卻突然湧出了無盡的霧氣，霧氣又濃又密，完全不辯方向，身在其中就好像天地再次陷入了混沌一般。
沒有方向，沒有希望，就好像突然間進入了蒼茫之境生命盡頭。
楚靈奇身側紅光閃爍，硬生生的將身側的霧氣破開距離身體幾尺，但再當他催動靈氣的時候卻無法再將霧氣驅散分毫了，甚至是霧氣竟似乎懂得反擊一般隨之從八方擠壓而來。
雖然驅散了一部分霧氣，但站在其中還是根本看不清楚絲毫的方向，楚靈奇唯有依著記憶中的方向向著縹緲峰前進。但隨着進入的越深，霧氣也愈發的濃烈了起來，身側的空白之處更加被擠得沒有空間。
無邊無盡、鋪天蓋地的大霧已然籠罩了一切。
不分晝夜，不見天日。
楚靈奇已然徹底迷失在了大霧之中。
但楚靈奇還向前走，也許對他來說這世間就沒有回頭的說法，只要一步跨出去那就一直走下去，回頭疑無路。
楚靈奇已然不知道走了多久，甚至是腹中早已『咕咕』作響，對於修道之人三五天很少會產生飢餓的感覺，此時他既然感受到了飢餓那麼顯然走了已經不止三五天了，但是還是沒有走出大霧。
大霧已然與天地融為了一體，大霧為天地而生，天地因大霧而變成了虛幻了的存在。
終於楚靈奇停下了腳步，然後緩緩的抬頭，望向蒼天，蒼天就是大霧，大霧就是蒼天。
蒼天無眼！
他的眼中露出瘋狂露出凄厲，猶如一頭髮狂的野獸，仰天狂嘯。
『噗』一口熱血，飛灑而出，他那孤獨的身軀終於重重的倒了下去。然後安靜的倒在了大霧中，連呼吸都是安靜，唯有他的拳頭緊緊的握著，永遠都不放鬆。
大霧依然是大霧，似乎永遠都沒有散去的痕迹，而地面上的那具身體也漸漸被大霧所籠罩掩埋，也許不久后大霧之中又將多出一具屍體多出一縷孤魂野鬼。
不知過了多久，一縷紅芒自大霧中緩緩湧現，然後漸漸幻化成了龍兒那透明的弱小身軀。
龍兒四處疑惑的凝望了幾眼，然後附身在大霧中輕聲喊道：「哥哥醒醒，醒醒，我們這是在哪裏？龍兒似乎又可以感受到那種熟悉的氣息了，而且很強烈，好像就在前方不遠處似得。」
龍兒在楚靈奇身邊呼喚了許久不過始終不見楚靈奇醒轉，遲疑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定化作一道紅芒向著前方大霧中疏忽而逝。
中土，冰心堂，靜心神樹。
靜心神樹正散發着絲絲縷縷的五彩霞光，將下方的一道白衣身影纏繞其中，滋潤着那垂死的軀體。她的臉色平靜淡然，在霞光中更增添幾分神聖的氣息，她的雙手交叉放着小腹處，似乎僅僅只是睡著了，很安詳很平靜。
莫北天安靜的坐在千子瑜的旁邊，慈祥而柔和的望着她，就好像天地間除了眼前的她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了。
「瑜兒，為了你爹可以拋棄一切，給爹一次機會，好好的補償你。」他的聲音蒼老而無力，隨風而揚卻飄出了很遠很遠，一直到天邊。
「瑜兒……」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低到只有自己可以聽到，低到只有他身旁那個熟睡的人兒可以聽到。
瑜兒……
你聽到了嗎？
為了你他可以拋棄一切，一直向前，只為了那一縷殘破不堪的希望，希望雖然渺茫，但終歸是希望。
天地蒼茫，荒林瀟瀟，落葉紛紛，蒼天無淚。
大霧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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