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母

「你幹嘛拉我出來，你怕他我可不怕。」張野眉頭緊皺，不情不願的在葉雷陽耳邊嘀咕著。他跟邵帥一直就互相看不順眼，就像天生八字不對一樣，兩個人之前在班級裏面就吵過好幾次，甚至有一次差點動手。

「跟他那種人一般見識做什麼，想要收拾他，以後有的是機會。」葉雷陽一邊拉着張野走出去，一邊低聲勸著，前世今生加起來幾十歲，他可不願意跟一個高中生打架，太丟份。

此時此刻的葉雷陽，腦子裏面其實很混亂，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所經歷的這一切，究竟是真的，亦或是一場大夢。

「你怎麼了。」看好友有些失神，張野忍不住奇怪的問。

「張野，你說如果我們有機會重新活一回，應該怎麼做？」看着張野，葉雷陽忽然問道。

張野一愣神，隨即搖搖頭：「那還用說，當然是不留遺憾啊。我跟你說，我最近看了一本書，書裏面有句話叫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憾，你聽聽，多帶勁！」

說着，他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葉雷陽，發現這傢伙居然用一種十分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喂，你幹嘛那麼看着我……」

腦海當中正因為重新見到好友而開心的葉雷陽微微一笑：「是啊，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憾。」

說完，他拍拍張野的肩膀：「我先走了。」

然後就徑直踏上回家的公交車，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張野。

一路上，映入眼帘的都是前世早已經消失在記憶當中的老式建築，葉雷陽清晰的記得，一直到自己大學畢業之後去京城北漂的第二年，北海才開始真正步入了現代化建設。市政府搬遷掀開了整個城區改造的序幕，幾十個億的資金迅速投入城市建設，高樓大廈平地起，鋼鐵叢林飛快取代了曾經的低矮平房，而葉家曾經所在的西郊區，則在這片拆遷大潮當中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但是現在，葉雷陽清楚的記得，自家住的應該還是平房，印象當中父母這時候並沒有什麼正式工作，父親做點小生意，母親給他打下手，艱難的維持着家裏的生計。

之所以有這樣的印象，是因為當時自己分數線出來之後，曾經想過復讀，但面對一年幾千塊的費用，父母還是拒絕了自己的要求，讓自己上了北海大學的普通本科。

母親為了這個事，還偷偷的掉過幾次眼淚，父親後來每當說起這個的時候情緒也都不高，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葉雷陽都不願意提起自己高考的分數。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葉雷陽骨子裏對於金錢的作用理解的特別深，他很清楚，金錢也許不是萬能的，但卻絕對是在這個飛速發展的現代社會衡量一個家庭是否幸福的重要標桿reads;軒嘯。有錢人也許並不幸福，但沒有錢肯定不太幸福。簡而言之，錢不是壞東西，越多越好。

站在家門口，葉雷陽心情有些激動，剛剛一路上他的腳步飛快，甚至有些患得患失的想着這最好不是一場夢，直到看見前世早已經失去聯繫很多年的老鄰居他還差點脫口而出問對方不是已經出國了么，可是現在，他卻忽然有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在這傻站着幹嘛？」

葉雷陽正推著車站在門口發愣，耳畔響起父親久違了的聲音。

轉過頭，看到一身灰塵的父親，葉雷陽的眼睛一下濕潤了，放下車子，一把抱住父親。

「爸，我回來了！」這五個字，葉雷陽說的很慢，一字一句的，彷彿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

葉父名叫葉愛國，愛國、建軍、中華是六七十年代生人最常見的名字，看到兒子有些反常的表現，他倒是有點意外，拍了拍葉雷陽的後背：「陽陽，怎麼了？」

葉雷陽沒說話，只是用力的抱着父親，好像生怕自己一鬆開手父親就會消失一樣。前世自己大二的時候，父母出車禍離開人世，自己連他們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這是葉雷陽最大的遺憾，現在能夠再次見到父親，他甚至什麼都不想做，只想默默的抱着他。

「你們爺倆這是幹什麼呢？」這時候，葉母走了出來：「陽陽志願填完了？老葉你今天回來挺早啊，我菜剛切好……」

聽着母親絮絮叨叨的話語，葉雷陽沒來由的心中一暖，這時候的老媽剛剛四十齣頭，眉宇間透著一絲精明，記得她跟父親出車禍那年，生活的艱辛已經讓她兩鬢斑白。

父親這時候笑了笑說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回來就抱着我。陽陽你別灰心，雖然這次沒考好，不過大學跟高中不一樣，你好好學習，多考幾個證下來，畢業一樣也能找到不錯的工作。」

母親臉色一變，瞪了丈夫一眼，臉上擠出一個微笑來：「哎呀，別聽你爸胡咧咧，他懂什麼，陽陽你只要好好學習就行，儘力了就好，你爸跟我支持你。」

父親也尷尬的點點頭：「是，是，是，我嘴笨，陽陽你好好學習就行。」

望着父母臉上擔心的面容，葉雷陽心中無比的溫暖，努力的讓自己不在他們面前流下眼淚，要知道他們之所以這麼小心翼翼的，無非是擔心自己因為受不了高考失敗的打擊而已。

葉雷陽上大學的第一年，家裏的小生意失敗，外公外婆又相繼因病住院，幾乎掏空了葉家為數不多的積蓄，葉雷陽清楚的記得，那時候父母以自己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父親整日裏長吁短嘆，母親也愁眉不展，似乎自己的生活也就是從那時候起，發生了變化。一直到父母出了車禍，葉雷陽的世界迅速崩塌，從此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幸福少年。

前世的遺憾讓他即便離開人世的時候依然耿耿於懷，如今眼前的一切已經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葉雷陽心裏面驀然間湧出一股豪氣，不管是輪迴也好，還是夢境也罷，既然上天給了自己這樣的機會，那無論如何，他都要不留遺憾。

「別在門口說了，咱們進屋。」母親笑着對葉雷陽說。說完，她轉身走進廚房炒菜去了。

「走吧，你媽今天炒了好幾個菜呢。」葉愛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把自行車推到一旁去了。

望着父母的身影，葉雷陽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哪怕歷盡千辛萬苦，踏遍萬水千山，斬妖除魔，只要自己和父母一家人能在一起，什麼事情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