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首往事（2）
當午後的陽光斜下西邊的天際，蠟黃的光線照在教室的玻璃窗上時，像沙漏倒沙一般的陽光灑進教室，散落在一大片課桌上，從講台到台下，再到她身邊，再到那抹熟悉的面孔上。
他面向她，側着臉睡著了。放學了，很多人都陸陸續續地背上書包走了，回家了。
雖然他和她是鄰桌，但其實跟同桌差不多，高中的他們，女生跟女生坐在一起，男生跟男生坐在一起，中間兩排的桌子一拼，倆桌子挨一起了，自然的又多了一個同桌。
她一邊收拾著書包，一邊心不在焉地時不時瞅瞅那頭依舊睡得香甜的懶豬，可這頭豬長得也太養眼了，全校不計其數的女生每天早上只要一上學，走在校園裏，那齊刷刷地一雙雙眼睛都盯着他，有愛慕，有羨慕，當然事都有對立面，這樣的惑人姿色怎麼能沒有一些不屑的眼神呢！可更多的還是那些他一踏進學校門口，蜂擁而來的尖叫聲，呼喚聲，聲聲入耳，激動不已。還好那都是些剛進高中的學妹們。
高三生可沒那閒情逸緻，再美的人兒，一個班級，天天兒的看着，也早就看膩了，即便是心生喜歡的姑娘們，面對即將來臨的高考，面對十年寒窗苦讀決定成敗的一戰，幾乎除了他，似乎沒有一個人是敢有一絲鬆懈的。
她戳了戳那張妖孽的臉，「喂，醒醒，喂……」
那人似乎有些不勝其煩地蹙了蹙眉頭，換了一個側臉繼續睡。
某人微怒了，眼睛一眨，一個鬼點子已經在大腦里蠢蠢欲動，她綻開一本書扣在他頭上，再拿過一本書綻開扣在他頭上，再綻開一本書扣在他頭上，三本兒書摞在一起，冰瑤滿意的點了點頭。
嘴角邪魅一笑，一拳頭砸下，書底下的人悶哼一聲兒。
哼……我就不行叫不醒了，繼續睡啊！叫你睡……
冰瑤坐下，又裝模作樣地整理起書包來，身邊人的『唉，啊，唉吆，嗯……』各種奇怪的悶聲似乎都跟她無關一般，她正眼都不瞧一眼。
扭捏了半天，那人終於從書堆里，爬出來了，醒來的他第一眼不看別處，就知道轉頭看看自己的左邊，看看那人這會兒在幹嘛。
「你在幹嘛？」陳零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迷茫着眼睛。微微自然捲起的睫毛襯得一雙眼睛又大又好看，剛睡醒的臉蛋露出一份異人的蒼白，左臉一片猩紅，整張臉看起來雖然臉色並不和諧，但依舊掩蓋不了那份魅人的俊色，殷紅的嘴唇在挺拔的鼻樑下叫囂著，對着冰瑤。
「真是妖孽。」冰瑤一臉嫌棄地，毫不客氣地怨嗔道。
「誰？誰妖孽了？」某人還在混沌世界的臨界點懵懵懂懂著。
冰瑤不耐煩的一書敲下，直擊腦蓋骨。
「啊……。你輕點兒，真打呀！你知道我這可寶貝腦袋值多少錢嗎？小心哪天砸壞了，我爸媽上你家找兒子去，看你拿什麼還。」
「切，就你那榆木腦袋，便宜給我，我都嫌笨沒處兒擱呢！」冰瑤不屑地瞅了他一眼，剛剛那力道可是拿捏好的，根本就不重啊！這傢伙肯定是故意的，「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
從眼角的餘光里看着陳零一邊摸著頭，一邊好似仔細端詳著自己的樣子實在讓她不爽，那眼神活脫脫就像一個熟人在打量一個陌生人一樣，明明相互都認識，可那眼神絕對地傷人。
半響，陳零才悠悠的一副嬉皮笑臉地模樣，眨眼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往昔的不羈的豪放樣兒，「見得美女多了，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美女。」
冰瑤傲嬌一哼，不理他，斜眼見他也在收拾書包，本來平靜的心跳漸漸地開始加快起來。
慌亂而無措的心跳聲只是片刻，她就已經紅了臉了，聽着教室里那顆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臟，澎湃而有力的聲音，她局促地背起書包，看來真不能胡思亂想，尤其是在這人面前，太丟臉了。
身邊的人兒見她背起書包要走了，他急喊道，「等等我。」
「我到門外等你，你快點兒。」冰瑤頭也不回的大步地向教室門口走去。再不離開，這教室里她都沒法呼吸了。
他看着她匆匆離開的背影，一陣慌神，她怎麼了？
末了，走在樓道里，兩抹身影被夕陽的餘暉籠罩着，一片朦朧中隱隱地落下光芒。
長長的走廊上，她安靜的不再是幾分鐘前的她，似乎變了一個人般，冷清地讓人看起來似乎世間的任何人都進不了她的身一般，也只有他知道，他是她唯一的朋友，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放下一切芥蒂，收起那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稜稜角角，真實地跟他在一起。
陳零側眼擔憂地看了一眼她，淡淡道「剛剛你怎麼了？家裏沒再出什麼事兒吧？」
冰瑤停下腳步，轉身凝望着眼前那雙清澈的眸子，漆黑而深不見底。
這八年來，除了爺爺奶奶，也只有他願意一直從小學，到初中，到現在陪着她，不管颳風下雨，不管風吹日晒，不管春夏秋冬，他都是她最忠實的朋友，甚至曾經她天真的跟他說『做我一輩子的朋友吧？』，那時看着他一愣之後沉默了，她很傷心，兩天後他卻突然跑到她面前跟她說『好，我陳零今天答應冰瑤，一輩子做她的朋友，不離不棄』，那時她感動的哭了，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她就覺得除了爺爺奶奶，他就是她的世界。從沒擔心過，那一天他會消失在她的世界裏，所以有他在，每一天她在學校里即使孤單也是幸福的。
可隨着長大，隨着成熟，她才慢慢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知從何時開始非他不可，開始對他魂牽夢縈，一天見不着他就開始牽腸掛肚，胡思亂想折磨自己一通了。可面對從未對她露出過絲毫男女之間的喜歡的他，那句我喜歡你卻是一直梗在喉嚨里，日積月累越是說不出來了。
今天好不容易計劃好，要跟他表白，可看着那雙不染一塵的眼睛，她又挫敗了，鼓起的勇氣，滿腔熱血又被自己冰凍在了不知名的角落裏，她承認，面對他，她自卑了。
她緊抿著櫻桃小嘴，賭氣般的哀嘆了一聲，垂下頭去。
面對着夕陽的臉孔，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失望，隱約泛起的粉紅在那張可愛的臉蛋上落下一絲淡淡的羞澀，他看得瞬間心跳漏了一拍，隨即眼神里一閃而過痛色，轉瞬即逝，抬起左手，靈巧地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彈，戲謔道，「說吧！又遇到什麼事兒了，只要本帥哥出馬，保管人見人愛，麻煩繞着走開。」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聲音細若蚊蠅，但站在身邊的他足以聽得一清二楚。
周圍一片死寂，就連空氣都瞬間凍結了一般，變得壓抑起來。她一直低着頭，再也沒有勇氣像往常那樣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張牙舞爪了，那一刻，她竟不敢抬頭看他，他會是怎樣一副表情，只能等著。
一，二，三，四，五……。
她都不知道自己數了多少個一分鐘，他才緩緩啟齒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做你男友嗎？」聲音里滿是迷惑不解的語氣。
「我知道，我沒資格……」
冰瑤剛打算好好地要唱一番真情告白的戲，台詞她都醞釀好了，可還沒說出來呢，就聽見陳零一連串的笑聲，等他笑完了，才得瑟道，「我還以為是多大點事兒啊！就這啊！行，反正做你朋友跟男朋友沒什麼區別。」
冰瑤羞紅著臉氣著吼道，「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啊！」那人一臉戲謔的看着她。
「那你，什麼叫做朋友跟做男朋友沒區別啊？」
「難道做你男朋友還有不一樣的福利？」陳零一臉的賊眉鼠眼。
早知道是這樣，剛剛表白的時候就該理直氣壯一些，可惡，第一次在這人面前搞這麼囧，嗚嗚……天可憐見啊！
算了，來日方長，以後再算今天這筆賬。走人，回家要緊。
剛走出去沒幾步，胳膊就被人拽住了，隨即一隻暖暖的大手抓住了她的左手。瞬間傳來的溫暖而寬厚的感覺使她心裏一震，腳步被迫停下。轉頭愕然地看着他。
然而，那人卻一副疑惑不解，滿臉無辜道，「怎麼了？你不是說做你男朋友的嘛！牽個手總可以吧？這點兒福利……」
欲再說，反手，他的大手已被她捏住兩根指頭，一拉，眼前的人已經頭也不回的扯上他一起走了。
他暖暖一笑，跟上她的步伐，反手握住她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