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地寡婦

第二章 雪地寡婦

「咕嚕咕嚕……」大伯他,喝下去了,一滴不落。

黑暗漸漸濃罩着整個大地,也濃罩着我的心,站在門口,看着大媽抓了一隻又一隻的大公雞進去,再親眼的看着爺爺用簡單剪開公雞的喉嚨,弄出血,喂我大伯喝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着爺爺來到了大伯家,滿腦子都是大伯在喝血的樣子,我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好的大伯會有如此的習慣,這是為什麼,難不成這些年每一次爺爺送公雞給他家,他都是用來喝血的?

眼淚不自覺的流出,見我哭了,爺爺將我抱在了懷中,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輕輕的拍着我的腦袋。

「爺爺,大伯他,他以後還能給我上課嗎?」

爺爺深嘆一口氣,眼神複雜的看了看我:「爺爺最大的願望就是佑子能快點長大,快點離開這裏。」

「不要!我不要離開這裏,我不要離開爺爺和大伯!我不要!」

這一下,我哭的更凶了,那時候還小,聽見爺爺說出這樣要趕我走的話,加上看見大伯的樣子,心中不是滋味,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爺爺不要我了,為什麼,大伯為什麼會這樣……」夜風寒冷,這眼看着又要下雪了,可是我的心中早就已經是冰天雪地了。

「你大伯命不好,多管閑事,惹上了那東西,他教了半輩子的書,可是沒有想到自己偏偏就遇見那他根本不相信的東西。」爺爺看着漆黑的窗外,下意識的抱緊了我。

那東西?難不成是有妖怪?

「爺爺,那東西是什麼?」

爺爺盯着我看了好久,看上去本想開口,不過最後還是忍了回去,只是摸了摸我的腦袋,只是當時我已經快上初中了,雖然爺爺沒有明說,但是我的心中卻有了一種想法:「是鬼嗎?」

鬼,對於我們這個小鎮來說除了是一些老一輩人的茶餘飯後之外,也是每家每戶嚇唬我們這些小鬼必要的手段,不管是誰,就算是我們這最調皮的小胖,只要有人和他說有鬼,那麼他保准嚇的尿褲子,為此我還捉弄他好幾回,誰叫他天天讓別人幫他寫作業,不過每次他一尿褲子,我大伯總會罵我,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鬼,現在是科學的社會,可是今天,他教導我們不要相信的東西,卻實實在在的發生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爺爺沒有說話,也許默認了,而我卻挑起了眉頭:「老棍子呢?老棍子不是很厲害嗎?讓我這麼多年都見不到爸爸媽媽,讓他來救救大伯!」

「什麼老棍子,要叫劉先生,劉先生不是沒來看過,只是他說他管不了這件事情,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時候還沒有到……」

「什麼時候?」我眨了眨雙眼,迫切的看着爺爺。

可爺爺卻搖了搖頭,滿臉傷感的樣子:「劉先生說,他也不知道,這都要看樺兒的造化。」

「爺爺,大伯一定可以!」

爺爺看着我笑了,和我一樣點了點頭:「答應爺爺,別將你大伯的事情告訴別人,不然他連書都教不了,明白嗎?」

我很認真的點點頭,雖然那時候我還小,但我也明白這種事情是不能外傳的,如果讓外人知道,我大伯肯定就在這裏生活不下去了,不是所有人都想我口中的老棍子那麼不要臉不要皮!要說老棍子,那我可是坐在地上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沒人知道他怎麼就出現在這張家坎了,自從他來了以後,我們村裏的孩子就都遭殃了,試問天下有幾個小孩不怕鬼怪的,而我們村子百分之八十的鬼怪故事可都是從他的嘴巴里傳出來的,也不知道他從哪裏聽的,每天講的都不一樣,說的都好像是他自己看到過一樣。

就聽說以前鬧文革,到處都在說要打到牛鬼蛇神,我們鎮子雖然有些遠,但還是沒能躲過那些紅衛兵小將的鐵蹄,他們來了之後,老棍子被抓了個現行,聽說那天正好他在為人操辦白事,當場就被扣上了高帽,要帶出去批鬥,可是這老棍子壓根就沒當回事,被批鬥的時候還不停的對着下面的村名招手,笑嘻嘻的,就像是一個小丑。要說當時帶隊的隊長可不是開玩笑的,不知道有多少高人都被他給斗跨了,他就不信斗不了這老棍子。可是當時老棍子就對他說了幾句話,就讓那隊長改變了態度,也沒斗他了,反正那幾天隊長就規定我們鎮子上的所有人晚上不準出門不準開窗,不管聽見什麼聲音都不準出來就是,就這樣一直持續了三天,三天後,他們就離開了,而老棍子還是和以前一樣該幹嘛幹嘛。

事後有人問他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老棍子就說那隊長要死了,自己救了他,還說自己元氣大傷什麼的,反正從他嘴裏說來的事情就和故事一樣,大家也都沒當個事情,但是問起他那三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的時候,老棍子怎麼也不肯說,據說當時有人聽見了鬼叫。至於為什麼叫他老棍子,因為他很瘦,老棍子這個名號也是我取的,什麼孬子,老頭的我都叫過,說也奇怪,不管我怎麼喊他,他都樂呵呵的,但要換了一個人,那就不行。

以前就有一次,小胖叫他要飯的,他當場就火了,追着個孩子跑了大半個鎮子,嚇的小胖躲在家裏好幾天不敢出門,最後還是小胖的爸爸媽媽上門道歉這事才算完了,但是事後我也這麼叫過一次,我都準備跑了,他卻還笑呵呵的給我東西吃,我猜測也許是因為他的一句話讓我和爸媽分別了好些年,不曾見過,覺得對我愧疚才會這樣對我吧。

知道了大伯的事情之後,我沒有和任何人說起,同時也幫着爺爺分擔起了送公雞的事情。立冬后,這賊老天就好像和我們過不去一樣,雪下的讓人都忘記了其他三季是什麼模樣,而爺爺他上了年紀,抵抗力很差,病倒了,每天都躺在床上,家裏的很多事情都由我來做,比如說送公雞。

以前我都沒有注意,直到我了解了事情之後才發現原來大伯他每個月都要喝上好幾隻公雞的鮮血,聽大媽說以前他一個月一次就可以,可是現在越來越頻繁。

這天雪很大,我如同往常一樣,從雞舍里挑出了幾隻比較壯碩的大公雞放到了麻袋裏,然後扛着就走向了大伯家,路面積雪很深,別說一步一個腳印了,這就是一步一個深坑。

小臉凍的通紅,臉上,睫毛上都佈滿了積雪,這樣的天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如果一直都這樣下去,今年這個年肯定不好過了,那時候我的心很小,以為我們的鎮子就是整個世界,以為我們這裏下這麼大的雪其他地方也一樣,孩子就是孩子,單純的孩子。

就在快到大伯家門口的時候需要路過一個寡婦家,當然了,那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寡婦是什麼意思,只是聽爺爺說她很可憐,每次看見我們孩子都想和我們說上幾句話,只不過家裏人都不讓,我爺爺也一樣,就連我在她門口對站一會爺爺都會不給我糖吃。長這麼大,還真就沒和她說幾句話。

剛到她家門口,我就下意識的朝着她家望了一眼,卻發現她身穿一身大紅色的衣服站在了自己門口的雪地上,任由風雪再大她都不曾挪動半步,好像是一個木樁。她的衣服我見過,是我們這別人結婚女的穿的嫁衣,當初我還說自己以後也要穿這衣服,引的好多人大笑,只不過她現在要結婚了?不然怎麼穿成了這個樣子?還有就是,她不冷?

我只是看了一眼,畢竟我也不敢和她說話,現在爺爺病了,我不想惹他生氣,只是我剛準備扭頭往前走,餘光卻看見那寡婦竟對着我招了招手,嘴巴也一張一合的動着,似乎想要對着我說什麼。當時也是奇了怪了,要換做平時,我肯定掉頭就跑,可今天,我好像忘了自己還要趕去大伯家送雞,自顧的就挪動了腳步,想要走到她的身邊。

風雪很大,可我此時都感覺不到冷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去那寡婦的身邊聽她說話。積雪很深,我就算想快也快不起來,就當我走到第五步的時候,好像有什麼東西拉住了我的褲腳,我低頭一看,卻發現有一隻被積雪給覆蓋了半個身子的小動物正咬着我的褲腳。

大驚,這樣下去,它肯定得被雪給活活埋了,當下也不管什麼寡婦了,直接伸出手就在雪地里挖:「小紅!」

有些驚訝,也有些開心,出現在我面前的正是那多年前的冬天去我家敲門討吃的火狐狸,不過此時它好像有些虛弱,剛剛它被埋着的地方還有一絲鮮紅,應該是出來找吃的時候受傷了,這大雪紛飛的,別說是一隻它這樣的小狐狸了,就算是我這樣的人,要是受傷了沒人救那必死無疑。

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爺爺不讓我見小紅,但我明白它不是一隻壞狐狸,此時它受傷了,我應該要救它,我便打開了自己的棉襖,雖然冷風吹的我整個人快凍僵了,但是我還是將小紅放在了自己的懷中,還好它小,正好放的進去。

可我再次站起身看向寡婦家的時候,那寡婦已經不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她家的門沒有開過的痕迹,也沒有腳印,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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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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