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可是,我們已經出了衛安城了……」瑞珠看了眼桌上的餛飩麵,半天沒吃東西,她真的有點餓了,忍不住伸手的拿起勺子。
其實,她也不是要跟小姐作對,她一直以為小姐和大人的關係……肯定會嫁給大人,就算大人的身份低微了些,但生米煮成熟飯,今時不同以往,也只能接受了,且可能是住在這裏久了,對人對物都有了感情,突然間要離開,一點緩衝都沒有,再一次背井離鄉的滋味真的很難受,她和小姐在這裏住的舒服,也安定久了,真的很難再回到以前顛沛流離的生活。
瑞珠咬了顆混沌到嘴裏,嚼了兩口差點吐出來,又咸又酸又硬的,這是什麼東西啊,好難吃!
檀婉清撇了她一眼,也是費了好大勁才把半顆混沌咽下去,這裏可不比衛安的宅子,三天兩頭都有送來新鮮的菜和肉,品種也相對豐富些,不過,那都是某人用薪俸從軍中採購的少數果菜食物里私扣下來,數量不多全都送到宅子裏。
像理田村這樣的歇腳驛站,自然是沒有這方面的方便,而且現在青黃不接的時候,大多農家地窖里保存的新鮮秋菜已經吃完了,檀婉清看了看剩下的半顆,包在面裏面的一團黑乎乎,恐怕是乾菜與腌菜調的餡。
難怪瑞珠不願意離開,這還沒有離開衛安的地界,就已經開始各種不習慣了。
檀婉清把剩下的半口放進嘴裏,嘆了口氣道:「湊合著吃吧。」
「小姐你不要吃了,還不知道東西干不幹凈,吃壞肚子怎麼辦?」瑞珠想到什麼眼前一亮,急忙放下勺子問道:「小姐,你剛才說的話,可是要調頭回衛安找大人?」住的久了才能知道衛安的好來,天高皇帝遠的,不用擔心身份問題,而且上頭還有大人護著,可比在京城時自由又自在多了,這一朝離開了,路途遠不說,光是戶籍便難辦的很,一路上或許以後還要繼續過心驚膽顫四處躲藏的日子。
檀婉清吃了兩顆,也決定不虐待自己了,她看了眼正等她答案的瑞珠,淡淡道:「怎麼可能。」
「小姐!」
檀婉清擺擺手:「別大呼小叫的,震的耳朵疼。」說完對她笑了笑:「你放心吧,你家大人會過來接你的。」
瑞珠氣呼呼的臉立即驚喜起來,因為這句話信息量很大,接她不就是接小姐,不就等於不用離開了?她忙道:「小姐讓人捎信給大人了?」
「沒有。」
「那怎麼知道大人會來啊。」
「他會來的。」
「為什麼啊?」
檀婉清收起臉上的笑容,想了想道:「因為他是個極正經的人。」
瑞珠……
檀婉清吃不下東西,又覺得身體乏的厲害,轉身後床鋪躺一躺,剩下瑞珠還在那裏鼓著臉蛋兒生氣,以為她拿她開心。
可是她說的是實話啊。
以前的她之所以急着離開,是以為他是那等睚眥必報之人,雖然他的確是。
後來動用了早前檀家未出事時埋的棋子,是因為不想阻了他升遷的路,可前些日子她又想開了,但陰差陽錯,想走的時候人沒有來,不想走的時候反而來了,她也確實心中存着一股氣,是因為這些日子心中也對他存了些猜忌之心。
可冷靜下來想想,自己卻是片面了些,在感情上,人的智商普遍是低的,檀婉清用這句話原諒了自己。
要想了解一個人,只要徹底了解他的性格,就能知曉他所做事的目的與深意。
她沒有說錯,謝承祖這個人,是個極正經的人。做事有始有終有頭有尾,不會半途而廢。
並且,也不知是從父親還是母親身上遺傳到了痴情專一基因,雖然他在感情上輕易不坦露,但以檀婉清心智,不過是看出來而沒有說破罷了。
她猜測,如果當年他十三歲時就恨她的話,那麼從他現在為她做的這些事情來看,因恨生情也不過如此。
不要以為用些士兵偽裝成劫道的,就真的能騙過她,便是當時看不出來,過後前後聯繫,也能明白了,她能與瑞珠囫圇的逃出來,也虧得那些「山賊」只砍男不砍女。
恐怕一切都是早有「預謀」。
這樣的感情心計,檀婉清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知道罷了,卻不想自己也不過動了點心計,他便這般氣極攻心迫不急待的讓人將她趕出來,還故意選的雨天,便是要讓她嘗些苦頭回去求他罷。
瑞珠讓自己回去與他和好,怎麼可能,回去了便落了下風,她想告訴瑞珠,男女之間就算彼此心意相通,也存在着各種不公平,一旦落了下風,就代表我要向這份感情妥協,今日的妥協,也意味着日後步步退讓,女人可以溫婉順和,可在某些事情上也必需要面子和底線的,不過以瑞珠的思想境界,是不會理解小姐為什麼要能跟大人在這種事上一爭長短,說出來她也不會懂的。
他家大人是一個掌控欲極強的人,平日宅子裏的每件事他都要知道,每日去了哪裏,說了什麼,家裏的吃穿用度也都要明明白白,甚至勞心勞力親自動手,什麼東西都要過問清楚,都要了如指掌。
這樣的性情,若要迎娶總督家的明珠,必會將一切安排的妥妥噹噹,不出一點差錯,絕不會這樣匆匆趕人出來,連戶籍都沒有歸還。
這意思就極明顯了,就是等她吃着苦頭,自己回去,可惜,他註定料錯了……
坐馬車趕車可不好受,才小半天檀婉清就已經疲乏的很了,側身靠在了木枕上,合上眼晴很快便睡沉,連瑞珠過來給她蓋好被子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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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備府議事廳內,左問正瞅著沙漏,雨下了幾個時辰,大人就來回走了幾個時辰,直到雨小了些,才坐下看起公文,左問讓府里打掃的婆子進去將碎掉的瓷器瓦片收拾乾淨。
可這公文還沒看一刻鐘,便有人匆匆進了府里,「大人在哪呢?」
左問指了指書房。
來人顯然很急,也未敲門,直接推門進去,口中大聲道:「大人,不好了,二十裏外的張家壘連帶附近十里的村子驛站被突然衝出來的幾十個騎兵韃子給屠了,一路上死了不少人……」
本來坐着的謝大人,聽罷竟是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說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