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千門萬戶雪花浮,點點無聲落瓦溝。

來到書院的時候,檀婉清披風上也沾著了一層零星霜雪,與開門的書童微微笑了笑,隨之進入柵欄與庭院,入了書廊,通道處也擺放着幾盆炭火,燒的紅通通,多了一股書香與暖意。

問過小童得知上一堂課還未結束,檀婉清才將披風隨手解下,放與衣架屏風之上,打算喝口熱茶,稍等片刻,才剛一轉身,便見一道影子向她撲了過來,微微一驚,低頭一看。

見到一個穿着圓滾滾的棉襖小球,竟然隔着裙鋸抱住了她的腿。

一時間,一大一小,一個低頭,一個仰頭,互相對視,沉靜片刻,誰也沒有說話。

這個圓滾滾的球,不是別人,正是謝福蔭,雖不說話,可一雙眼晴竟比昨日精神許多,此時此刻眼晴瞪的圓圓,仰著頭看着檀婉清,孩子的目光自是純凈無垢,光線下乾淨的就像用水洗過的寶石,與眼晴之相比,臉蛋上東一抹,西一抹的污墨,倒是顯的髒亂些。

檀婉清看了看一臉臟乎乎的幼童,再看了看其目光盯着她袖露的紙包,微停頓下,似乎恍然,這才在他的期待目光中,取了黃紙出來reads;另類影后。

出門時,瑞珠擔心她中午回來時餓著,包了點好入口的糕點,她也不知裏麵包的什麼,打起精神揭開紙包,發現居然是奶黃糕,切成小塊,碼了手長一條,包的整整齊齊。

這般一掀開紙,便是濃濃的香味味兒。

托謝大人的福,牽來的兩頭奶羊,羊奶多的喝不完,無論糕點米飯都用奶蒸上了,好吃自是好吃的,不僅家裏兩個女人喜愛,對幼童來說,也是莫大的吸引力,估計這樣撲過來,便是解了披風后,聞到了奶香味了。

果然,檀婉清打開紙包,露出奶黃包的香味后,幼童竟然一張嘴,晶亮的口頭從嘴角落了下來,一直滴到了棉襖上,抓着她裙鋸的小手,已經開始來回的搖。

「早上是不是沒有吃的飽飽的,所以才餓了?」見他沒有回答,檀婉清揉了揉他頭上小小的髮髻,見那急迫的眼神,瘦瘦的手指,心下微微湧起股愧疚與憐惜。

親大哥又是個兵將,終日不在府里的,又無……母親照料看顧,再想到之前聽到的謝家小弟被欺負的傳聞,心下不自覺又心虛了幾分。

再看聞到奶味,看到檀婉清手中奶糕的幼童,口水已是流到棉襖上濕了一攤,便伸手拿起一小塊放到他嘴邊,愈加溫和的輕聲道:「吃吧。」

連餵了兩三塊,看着幼童臉頰鼓起一塊,又獃獃的只一動不動不斷的嚼著,像個被喂投的小松鼠,檀婉清的目光越來越柔和,就要放下紙包,將他抱起來時。

一書童手裏拿着一沓宣紙,慌慌張張的從門口跑進來,一見屋裏的女夫子,便是一停,再見那謝福蔭兩隻手拽著女夫子裙裾,淺綠的裙上沾了幾條黑墨,不由加快腳步跑過去。

問過女夫子好,便將手中的紙放一邊,將抱着女夫子的幼童從夫子身邊拉開了。

「……小公子一直在偏廳玩耍,我打招完桌子,一轉眼他就不見了,沒想到跑到夫子這邊來了。」此事本是書童疏忽,此刻見面前的人沒有怪罪,心下也是鬆了口氣,否則的話,免不了又要挨夫人一頓訓斥,不由討吉言道:「謝家小公子性子木納,從不主動親近人,這般跑來找夫子,定是覺得夫子性情和善,待人親近,可否也請夫子幫小童瞞上一瞞,免了一場竹板打手心之痛。」

十來歲的小童,正是好玩之時,如何能一動不動的在屋裏老實看孩子,對他而言,這倒是辛苦的差事了。

檀婉清也並不在意裙上的墨汁,沖他微點點頭,不過想到昨日幼童也是溜進了學堂,沒人看顧,還是叮囑了聲:「還是小心些,莫讓他再亂跑了……」

書童立即喜笑顏開的應了一聲,抱着雖五歲卻像三歲的幼童,跑出了房間,那幼童被抱出去時,還獃獃的看着檀婉清的方向,似還沒吃夠奶糕般,頻頻回望。

檀婉清搖了搖頭,回身,便見到桌上的一杳凌亂的宣紙,是剛才小童手拿之物,竟是忘記拿走了。

坐下之餘,她順手取了過來。

宣紙上,皆是胡亂的塗鴉,想來也知道是幼童所畫。

上面有筆痕,也有小小手印,甚至直接用手指沾墨划玩,看了幾張,便要原樣放回去,結果在看到下面那張時,頓了一下。

能將繪畫作為職業,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是有着比常人更高的天賦,對顏的敏感,動線條圖案的想像力,甚至於對美與抽象的感受,都是高於常人,可以說是突出的。

正因為如此,對別人來說只是幼兒胡亂的毫不起眼的畫鴉,她卻看的突然一愣,隨之驚訝了下,然後面色漸漸凝起來,也微微坐正。

相比前兩張的混亂墨汁,第三張,突然有了點不同reads;葬靈。

那是一張畫不直,斷斷續續呈波浪一樣的線條,幾處蛇紋一樣的凌亂,中間甚至棄掉了毛筆,可能直接用手指划道,時不時沒有墨汁,只干辣辣的抹,斷續的厲害,可是看到檀婉清的眼中。

竟是突然的在腦中形成了一個畫面,一個完全沒辦法連在一起,卻又莫名其妙的套了上去,那是她曾看過的某些記憶尤深的風景?當景象與圖線合二為一,沒有理由的,居然生出了眼前這張紙上的塗鴉,就是她腦中的那個。

那一片被風吹過的土地,因無人開墾,而荒廢的泥少地,流淌著一道道的土紋,顯示著一片荒涼與枯敗之景,這景象不是別處,正是衛安城外,那一片溝溝渠渠。

檀婉清為自己太豐富的想像力失笑,忍不住搖搖頭,重新再看,不過便是一道道橫紋豎紋罷了,隨即停頓了下,將這一張過了,不過,本打算放回桌上的紙張,竟是拿了回來再度翻看了下。

可能是那一張的下意識,竟然發現,每兩三張,便會發現有一張讓她目光停駐的墨線,直接翻到了最底下兩張,檀婉清竟從那濃濃的墨汁中,看到了一張猴臉,雖然有幾分抽象,竟也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在別人看來也許是隨手而來,妖魔鬼怪的東西,但在她看去,竟然與昨日送他那支糖人猴,極為相似,而越看,越能從那一團墨中,看出那猴兒神態的惟妙惟肖。

那一刻,檀婉清拿着那張紙看了許久,眉宇間,竟是微微有些喜意,續而想到什麼,又有些皺起。

直到蘇夫人口乾舌燥,用絹子擦了擦額角的汗,從裏面走出來,檀婉清才回過神來。

小孩子某種程度上,個個是魔頭,但是從另一個角度,她們又是非常好哄的,只要摸透了她們的心思,稍加引導,一個個就會乖乖的,嘴巴也會比蜜甜的叫夫子夫子。

對檀婉清來說,倒也算是一份適合她的工作。

待回了宅子,睡了滿滿的午覺,只覺得講得口乾的氣總算補了些回來,這才著一身寬鬆棉衣,盤坐於桌前,懶懶的幾筆一個,畫了幾副童真趣意的小動物,留着明天那些小不點臨摹學習。

瑞珠做了些針線,起身下地做晚飯,她想到什麼,突然叫住瑞珠道:「對了,明天再拿些今天早上包的那個點心。」

「那是奶黃糕,小姐你喜歡吃啊。」瑞珠高興的道:「行,我再做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邊的羊奶好,做的點心又松又軟,奶香濃香,比在府里時好吃些。」

這話倒也不假,感覺上確是如此,不過,或許也有這一道餓狠了些的關係,如今兩人吃什麼都覺得滿足了。

冬日的日頭落的非常快,抬頭還見黃昏暖陽,轉眼,天色就暗了下來。

瑞珠手腳麻利,如今銀錢不缺,食材充足,很快就備了精緻小食飯菜端了上來,凈過手,點了蠟燭,兩人剛坐下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大門竟是響了起來。

瑞珠手上一抖,不由向小姐看去,如今的她也是被敲大門聲嚇破膽,有前車之鑒,自然明白,十有*,那煞星又來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在檀婉清思索片刻,意示她去開門。

瑞珠才冷嗖嗖的搓了搓脖子,下了地,鞋套了兩次才套上,當初在檀府,她也是四個丫頭裏最膽小的,如今落勢后,更是耀武揚威不起來了。

踩着「咯吱咯吱」的雪,打開了門,藉著月光,便見門外那尊人高馬大的煞神,左手腋下還夾了個幼童,那幼童抓着男子身上未脫的軟甲,嘴裏支支唔唔,似乎嗓子堵了東西,吐不出來一樣的,「考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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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賒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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