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夏日的清晨曙光微露,星光滿天,掀開紗窗,能看到外面正籠著一層薄霧,院牆、樹木、假山、石路在霧中朦朦朧朧、影影綽綽。

簾垂四面的床榻上,男子有力的臂膀自身後將女子摟在懷裏,黑髮交結在一起,睡的正熟,清涼的絲被滑到了胸口,露出了女子如凝固的牛乳般的皮膚,更襯得身後緊貼着她的小麥膚色黝黑光亮。

不知多久,身後的人迷濛的醒過來,低頭時習慣性在埋了半邊臉,烏髮睡的蓬鬆微亂的人露出的一截玉脂般的玉頸處,輕輕廝磨親吻。

雪白的肌膚總是容易留上印跡,他又往往控制不住力道,停下來的時候,懷裏人已經被親或者咬的微微轉醒,她閉着眼晴,手下意識的蹭了蹭被咬的地方,朦朦朧朧的又睡了過去,只隱約記得有人給她蓋了蓋絲被,和輕手輕腳穿衣服的摩擦聲和腳步聲,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日上三桿,最後被屋中的悶熱給熱醒。

三年過去,瑞珠已從十五歲膽小的小姑娘長成了大姑娘,如今跟在將軍夫人身邊,手下也管着好幾個丫鬟,着實穩重了許多,見日頭升了起來,曬得人發慌,她吩咐廚房備些涼爽的小菜與冰過的羊奶,這才讓兩個丫頭取了籃子,提着裙裾一道進了府里的冰窖,裏面的冰磚去年冬就已備好,全部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冰塊或冰條方便取用。

一進去瑞珠便狠狠打了個冷顫,趕忙讓人挑揀了幾塊裝滿了籃子,又鎖上了窖門。

今年夏熱的很了,檀婉清一直不太精神,自己這體質就跟花花草草似的脆弱,冬不耐冷夏不耐熱的,冷了睡不着,熱了渾身沒力氣又睡不醒,實在是遭罪。

一早醒了又是滿身的汗,粘膩的很,直到水房泡了澡,換了乾淨的裙衫才總算清爽了許多。

瑞珠讓人在房間四處擺冰盆的時候,檀婉清正支着手臂側躺在一張美人榻上,穿着面料極其輕薄,柔光軟質珍珠色的薄裙,襯得她發烏膚嫩,也更加雪白瑩透。而露出的半截玉臂,與臂上大人送的赤色手環更顯顏色動人,再加上大人時不時在小姐身上留着的……

今日瞧著頸間也有,瑞珠開始時還有些臉紅,可看得多了,也早已習以為常。

大概正是大人的寵愛,小姐自成親后,這些年也越發的明媚嬌艷了。

瑞珠連忙過去替她捏著頭側出聲道:「早飯我讓廚房都備好了,米粥小菜清爽的很,夫人還是用一點吧。」

檀婉清搖了搖頭,沒什麼精神道:「吃不下,中午再說吧。」

瑞珠知道小姐熱得心煩胃滿,又道:「不餓也要用一點兒,要不將軍回來又要給我臉色看了。」說完頓了頓又道:「羊乳一早冰過,上面還撒了些涼涼的鮮果肉,酸酸甜甜十分爽口,我去讓人給夫人端來……」

瑞珠以前稱她小姐的時候,極是聽她的話,可自從叫了夫人,就叛變了,語氣與跟謝大人如同一個模子出來的,哦不,現在是謝將軍了。

三年前謝大人退敵有功,封了從五品游騎將軍稱號,這兩年陸陸續續又立下戰功,從右將軍升到衛將軍,也舉家搬到了益州的將軍府。

這益州的雜號將軍着實不少,將軍府邸都建在了一起,大開門四合院的模樣,基本左面住着一個將軍,右面府里也住着將軍,倒也方便將軍家眷們互相竄門交流感情。

還好還好,大多都是益州官士升上來,沒什麼人進過京城,更不曾見過她容貌或知道她的身份,否則,也真不知如何應付了。

檀婉清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轉眼的工夫,冰鎮羊乳便送了過來,她接過來喝了一口才想到什麼,「騫兒呢?」平常這小東西一睜眼就會跑過來,總要瑞珠千攔萬攔,今兒個倒是不見蹤影了。

「小少爺被將軍一早帶去軍營了,走的時候還哭鼻子了呢。」

檀婉清不但沒有心疼,反而想到什麼「噗」的一聲笑出來,昨晚上小傢伙不聽話非要跟着娘娘睡,結果被他爹提起來打了屁股,兩個屁股蛋紅得像猴屁股似的,她倒是心疼了些,可這小東西一邊哭一邊掙扎著小短腿一邊叫:「壞蛋爹,壞蛋爹……」那情形現在想起來都好笑的很。

這小東可記恨人了呢,他爹打他一遭至少要記上半個月,平時他可喜歡跟着爹爹去軍營,這次竟然哭鼻子不去,可見又記恨上了。

瑞珠想起來也忍不住笑:「小少爺走的時候還嚷嚷着壞爹爹呢。」這個年紀的他還不會罵人呢,最多就是壞,壞蛋,結果全用在他爹身上了。

「小少爺生的玉雪可愛,誰見了都喜歡的不行,大人也真捨得下手呢。」小少爺像及了小姐,皮膚十分的白,眼晴像天上的小星星,看着你的時候,你恨不得把星星摘下來給他,大家都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裏,出府一步都要兩三個人跟着,生怕被人販子拐走,每次聽到小少爺被大人教訓的哭聲,連府里人都心疼的很吶,可小姐昨晚看着居然笑了出來,瑞珠對小姐也有些不滿的,哪有這樣當母親的,不是應該護著的嗎?

檀婉清笑了笑,「你家將軍有分寸的。」比起自己,這個當爹的其實心裏對孩子更疼愛的很,只不過表達出來的方式不同而已,父子兩個這樣打打鬧鬧也沒什麼不好。

萬幸,騫兒只是長得像自己,體質卻是像爹爹的,健康活潑的很。

「福蔭呢?」

「早上去先生那邊了,還早早送過來幾幅字畫給夫人。」福蔭早已習慣讓嫂嫂給他的書畫寫評語,好的地方不足之處檀婉清會斟酌寫下來,再送過來的作品就會一次比一次更完美。

所以一到益州,檀婉清就為福蔭尋了一位功底深厚的老師,以教導他的基礎畫技,她雖然也算精通,但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技法使用也太過雜亂,並不適合啟蒙,畢竟小孩子的基礎還是非常重要,需要穩紮穩打的,她再從旁給些意見,這樣才是對福蔭再好不過的教導。

午後,一位將軍夫人前來作客,小坐了個把時辰,話里話外都在說着自己夫君的前途,要什麼門路什麼時候才能調往京城,末了,還羨慕的看着檀婉清,「謝夫人才是真有福氣的人兒呢,謝將軍年紀輕輕便戰功赫赫,三年時間就從五品升到了從三品,又是總督大人面前的大紅人,連皇上都知道邊城有個韃子口中的謝閻王呢,若是能再立幾個戰功,說不定皇上會親自招京封賞。」她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客廳極雅緻的書畫擺置,雖然內斂不甚張揚,可又處處透著奢華的低調,見了便知道主人的品味不低。

這益州不比京城,將軍也不比文士才子,行軍打仗的個個都粗糙的很呢,而謝將軍與他們丈夫一般出身不高,哪可能有這份精緻呢,怪不得夫人們經常湊一起私下說起這位謝將軍的夫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規範之中透著自如來去的貴氣,都猜測她恐怕不是出身普通人家的閨秀,可據說娘家人都是平民且都不在了,無從考據,簡直謎一樣的身世。

「……我家將軍若是有謝將軍一半的能耐,也不至於要我豁出臉面去求遠在京城的表親了……」

這話里話外雖然貶低了自己,可卻處處藏着打聽檀婉清是否有京城的親戚,又或者想探出檀婉清是否來自京城的蛛絲馬跡,永遠不要低估女人的八卦,那些讓人不屑入耳的內容,往往有時候就是事情的真相。

總算將人送走了,檀婉清覺得自己精神消耗嚴重,這時瑞珠問她要不要去騎會兒馬,太陽現在快落山了,外面已經消了許多暑氣,多了幾分涼爽。

因為自己體質弱,她深知運動的重要性,所以勤快時每日出來走走,懶的時候也會隔兩三日騎會馬兒當做鍛煉,古時的運動極少,女子跑跳都有限制,只有騎馬尚可,且規距也沒有京城時嚴,倒是可以鬆快鬆快身體和心情。

正好檀婉清心裏有些煩亂,便換了騎馬裝想到外面透透氣。

果然如瑞珠所言,傍晚的天氣清爽了許多,還微微帶着一絲風,跑動的時候風會將髮絲輕輕掀起。

出了將軍府邸,不遠是一片湖泊。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分,到處籠罩起火紅色的寂靜,天邊潔白的雲朵也被映射成了火一般的鮮紅色。

再望向湖中,有如那句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的壯烈感。

檀婉清在馬上看着此景,有些痴了,一時停駐原地,原本因為那位夫人來訪的話而心下不寧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

是啊,謝大人這職位升的確實快了些,雖然並非刻意,可就在不知不覺間他就已積累出了赫赫戰功,當年少年英雄的名頭便早已傳遍了益州,如今也入了聖上的耳聽。

入京,恐怕是早晚的事……

可自己的身份如何是好?裝病又要裝到何時?若有朝一日當真調往京城,他身份必然要被人打聽的一清二楚,夫人總是會被人提及。

……又該怎以辦才好?

真到了那時候,難道自己還能再來一個假死嗎?

她想的真是頭都疼了,罪臣之女,罪臣之女!她早就知道這會是兩人間最大的障礙,當初的她還可能狠下心來,可現在,嘗過甜蜜又怎麼肯再嘗苦澀的滋味,她再也生不出離開的想法了,何況她還有騫兒……

啊,她的騫兒!

她的神色在夕陽下實在顯得沉靜嚴肅的很,可在她還未理出頭緒時,突然聽到不遠處一道稚嫩又奶聲奶氣的聲音:「娘娘,娘……」

一回頭,就見到不遠處朝她快步走來的一大一小,大的全身塵土,不知從哪個黃土堆里滾爬出來,小的也是一身的土,小臉也髒兮兮的,此時正被他爹提在手裏,見到檀婉清后,又心虛般的拍了拍兒子身上的灰塵,穩穩托放在肩膀上,三歲小兒實在小小的,被他爹或提或拽或夾或扛,樂的時候還拋一拋,像個布偶一樣擺弄有時候檀婉清也會心疼。

不過騫兒最喜歡他爹這樣擺弄他,反而樂的張著嘴巴,笑得露出牙來,此時更是一手抓着爹爹的頭髮,一手朝檀婉清這邊伸,爹爹娘娘我都要的樣子。

檀婉清愣神間,沒有下馬,而謝大人腿長步子大,幾下便走近了。

此刻的檀婉清高高的坐在馬上,表情沉凝的低頭看着他們,兩父子卻仰著臉一樣角度的抬頭看着她。陽光下,父子兩的笑容驚人的神似,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帶着一絲燦爛的討好。

「我們家的猴子,抱好了!」見檀婉清沒有像往日一樣怪他將兒子弄得像泥猴子,謝承祖沖她燦然一笑,然後長臂一伸,將肩膀上亂動的騫兒提起來放到檀婉清懷裏,然後輕鬆的翻身上馬,坐在了檀婉清身後,抬手接過僵繩,將母子兩護在懷裏,然後一夾馬腹,「駕……」

站在原地的馬兒如箭般的繞着長長的湖泊岸邊跑動了起來,身後傳來夫君的親昵的貼在於她頰邊的溫熱的呼吸聲,懷裏小兒也傳來稚嫩的,不斷的「馬馬、猴子,娘娘、壞蛋爹……」的咿咿呀呀聲。

景色實在太過美好,微風也實在太過溫暖,面頰邊的親吻也太過溫柔,謝大人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什麼,檀婉清臉上紅暈漸深,眸光閃閃,漸漸柔如春水,輕輕的笑了起來。

那一刻,什麼過去,什麼身份,什麼罪與不罪,什麼配與不配,一切煩惱都被她拋之腦後,人生短短几十春秋,既然無法改變,與其提心弔膽的生活,倒不如珍惜生活珍惜眼前人,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大不了讓謝大人裝作病退辭官種田去。反正,他總是沒有膽休妻再娶的。

想開了的檀婉清不由笑出聲來,回頭在耳畔愛人的唇邊印下一吻,夕陽西下,無人的湖畔一匹放慢速度慢跑的馬兒,與馬上相吻的戀人和前面被兩人緊緊抓在手裏正撅著屁股調皮搗蛋的小兒。

這樣溫馨的畫面被放課回來尋小小外甥的福蔭親眼目睹,並悄悄的永遠的記錄在了畫卷之上,藏到了柜子的最深處……

作者有話要說: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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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賒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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