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淮揚新風

第四十一章 淮揚新風

「大人,這裏就是揚州?」

順着運河南下的客船越發多了,以前是「煙花三月下揚州」,到如今,不管是不是三月,腰纏飛票的男子都要下揚州。

船頭的青年雖然喊著「大人」,只是他的大人也不見得就老氣,反而同樣年輕俊逸,美髯隨風微動,艙內女郎見了,頓時傾心。

「舊年江都一場夢……」

念叨完,眼神略顯落寞的男子看着自家兒子,拍了拍肩膀,「為父在揚州這裏,有個相識,是個大才,大哥若能拜他為師,最好不過。」

「大人說的是誰?」

「江淮名士李總編。」

聽自己老爹這樣一說,做兒子露出了一副驚異的神情,顯然沒有料想到,自己老子居然還認識這樣的人。

艙內本就中意父子二人的女郎們,聽到做爹的居然認識「李總編」,更是眸含秋水杏眼含春。

嘩嘩作響的水流聲不絕於耳,不遠處的河堤旁,揮舞著長桿的趕鴨人正呼喝着鴨群,到一處閘口,就見有民船棧橋,只是多了河道大使的招牌,顯然也是拿了批文的。

就見那些隨意停靠的船兒,多是一些小漁船,或是不大的貨船。

甚至還能見着青衣麻布的船娘,極為熟練地將一筐筐的鴨蛋搬上自家搖晃不已的小船,然後對方則是從她那裏搬走一筐筐別的物事。或是印染好的青布,或是不成匹數的白絲。

「都說淮揚富庶,往常只是聽聞,如今見這船娘打扮交易,便知曉百聞不如一見。」

說着,做爹的指了指一個船娘,「大哥你看,那女子其實是個愛打扮的,旁人瞧的不真切,但若拿到手裏,便知道那頭上的,不是銅釧,而是做舊的金釧。」

青年雖然在聽,卻心不在意,滿腦子都是「李總編」三個字,若非船東喊了一聲「靠岸嘍」,他魂靈還沒有歸位。

靠岸之後,青年才訝異地說道:「這裏怎地同京城一般,居然還分了客貨的?」

「哈哈哈哈,這小郎說的甚麼話,本就是淮揚、蘇揚先分了客貨,這才傳去京城的啊。」

旁邊有個壯漢,腰間挎著橫刀,牛高馬大卻是爽朗,並不會讓人覺得恐懼。只見他沖父子二人抱拳道:「俺差事在身,先行別過,將來有緣再會。」

父子二人還禮之後,那壯漢就大步流星,直奔城內去了。

揚州治所是個大城,雖久經戰亂,如今卻恢復的不錯。不僅揚州如此,便是楚州也是恢復的很好,淮揚二地工商再起,不輸蘇杭多少。

「這城外新辟工坊竟然如此之多,較之京城,也不遑多讓。」

京城居行大不易,青年是大有感觸的,但一看揚州地界,居然更加紛擾,便曉得江都的房價,怕是不會太低。

「兩位,是要尋客舍短住還是找個宅院久居?俺是江都本地人,做個中人營生,這東城城外的房舍院子,俺都是一清二楚。若是尋俺淘換,必不會讓兩位失望。」

父子二人正要進城,卻猛地躥出來一個人,沖父子二人連連推銷。一邊說話,還一邊遞過來一張紙,只看見紙上印着的,卻是城內城外各等屋舍租金,還有酒肆落腳客舍的住店價錢。

只掃了一變,做父親的便眉頭微皺:「老夫前年來時,也不見恁般貴的。」

「哎呀,老客也說了是前年,前年城東三進宅院,不帶閣不帶樓的,如今都翻了一倍多。正所謂『今時不同往日』,俺看老客也是個讀書人,怎忘了『刻舟求劍』呢?」

青年一聽,頓時一愣,萬萬沒想到這揚州地界,一個做中人的小廝,竟然也知道「刻舟求劍」。

「太貴太貴,不要不要。再說,老夫在揚州這裏也是有友朋的。」

那做中人營生的小廝一聽,呵呵一笑,直接把印刷紙收了回去,然後沖父子二人作了個揖,轉身就去尋下一家了。

「這……」

青年更是哭笑不得,他父親更是搖頭道:「早就聽聞江淮沾染魔都邪氣,果不其然。」

只是提到魔都二字,倒是讓青年興奮起來,連忙問道:「大人,聽說『李總編』同張江漢乃是故交,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似乎是回憶着什麼,組織了一下思緒,他才和兒子道,「舊年『忠義社』中,張梁豐最倚重之人,就是『李總編』。西京終南山所出的宣紙,操辦之人,就是『李總編』。」

「『李總編』定是張江漢手足兄弟。」

「這話說的倒也不差,老夫同鄒國公大公子交往多年,彼時薛禮尚在長安,這二人尋個『捉刀』,泰半是尋的老夫。故而老夫知曉張梁豐同大公子往來不多,反而二公子三公子更合張梁豐行事。」

正說着,卻見一駕馬車出了城門,不等父子二人反應過來,就見車把式沖他們喊道:「游韶兄!上車——」

父子二人一愣,仔細瞧了,做父親的才一拍手叫道:「好個李奉誡,居然做起了趕車郎!」

「甚麼趕車郎,這是致敬孔聖人,給你做『御手』哩。」

「哈哈哈哈……」

大笑一聲,被李奉誡稱作游韶兄的拉着兒子的手,到了馬車跟前,介紹道:「大哥,這就是『李總編』。」

「呃!見、見過……小侄見過李江北!」

「甚麼李江北,我同你大人相熟多年,不必如此。」

「小侄見過世叔。」

「哈,好個小郎!」

李奉誡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游韶兄當年帶你去城西草料場的時候,你才這麼大,沒曾想,一眨眼,上官家的聰敏小兒,如今都這般大了。對了,游韶兄,二郎呢?」

「庭璋同她母親一起,還在京城。這次是帶庭芝過來,見見淮揚風貌。」

「來得好,來了就長住算了。游韶兄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你一個進士,莫要計較個甚麼。這光景就算沒個差事,還怕將來沒有不成?他魏王主持個京城都顛三倒四的,真是庸碌無能,只配跟一幫老文蟲吟詩作賦。」

在父子二人驚愕的眼神中,李奉誡自顧自道,「我是知道游韶兄喜愛做官的,你若是不嫌棄,去揚子縣老李那裏幫忙算了。在揚州伸開不得手腳,沒甚意思。」

「德勝兄如今是簡在帝心啊。」

「那算甚麼。」

李奉誡搖搖頭,忽地想起來一件事情,「對了,游韶兄,你若是想留在京城,倒也不是不行,不過現在揚州呆上一陣子。待我書信兄長,得了消息,再知會你。」

「儀……感激不盡。慚愧,奈何上官氏不能沒於我手,只得苦心經營啊。」

「理解理解。」

李奉誡笑着拍了拍上官儀的肩膀,然後直接道,「橫豎我如今也要用游韶兄你的文筆,誰不知道上官儀的筆頭乃是一絕?」

「噢?是有甚麼要緊事體?」

「還是西疆諸事,本想好好吹捧一番長孫沖,奈何胸腹之中,沒甚墨水。誰曾想游韶兄要來,當真是合該有這麼一遭。游韶兄,幫我寫個文章,長孫沖這『榻上蘇武』不好聽,怎地也得是『貞觀耿恭』啊。」

「好,這個容易,儀定不負所託。」

「托甚麼,給錢的。」

上官儀聽了,頓時臉皮一抖,想說又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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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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