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0章 成長

第1220章 成長

準備離開宣城的張滄,在臨行之前,還看了一場「吳氏集團」內部的表演。青少年的心靈陡然就被錘鍊的強大不少,也算是有所收穫。

「羅四郎這種人要是去了『進奏院』,這不是丟咱們宣州的臉?他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某還不知道么?他當年發跡,全靠在揚州借了娼妓的私房錢,原本許了人家一個妾,倒頭來到那娼妓投河自盡,也沒見着羅四郎最後一面。」

說話之人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屑,「這已經不是私德有虧,這是人面獸心,這是畜生,畜生焉能身披衣冠捧食俸祿?」

在場眾人頓時嘩然,而一個面相三十來歲的漢子陡然臉色一變,猛地站起來吼道:「你放屁——」

「噢?羅五,你是不信某的一家之言,還是不信你家四哥會是這等人面獸心的畜生?」

「你放屁——」

羅五郎咬牙切齒,這事情其實放在在場眾人家裏,根本就不算個事兒。一個娼妓,糊弄了又怎地?私下要好的,喝酒談論起來,還是一樁過往美事。

只是,這種事情私底下講和攤開來在枱面上講,那就是兩回事。

娼妓再如何低賤,理論上也是個人,在廟堂和江湖,娼妓和商賈一個級別。舉凡有點傳承的人家,再如何背地裏「男盜女娼」,在人前也是要體恤弱小的。娼妓能夠拿出私房錢資助情郎,在「情義」上,還要被表彰,因為這是社會需要的「正能量」。

世家大族玩弄一個娼妓優伶,平素是個雅趣的故事,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又有利益糾纏,這就成了一個不能碰觸的高壓線。

「羅五,你若是只會說『放屁』兩個字,某也懶得和你理論。不過某方才所言,都是有根有據的,舊年揚子縣李縣令的幕僚,也能作證。」

一言既出,眾人更是震驚,卻聽這人又道,「諸君莫要以為某是要來爭一個『院士』位子,放心,某家有個幾斤幾兩,這一點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這『院士』乃是宣州體面,乃是百姓表率,自是要尋有德之人。」

頓了頓,這人忽地笑道:「舉賢不避親,涇縣吳義,某家內弟,曾在蘇州市舶大使門下修習書法。涇水疏浚河道,就是黃沙埠,便是他主持。某以為,如此德才兼備之人,可為『院士』。」

陡然一個漂移,張滄聽的腰都閃了,這都是什麼鬼?!

「吳義這個人老夫是知道的,確有才華,不過……老夫怎麼聽說,當年黃沙埠籌集善款,還有結餘,結果卻是不知去向啊。這在宣州,倒也不算甚麼大事,可要是京城中貴人知曉,莫不以為宣州便是專門出貪污之才?」

「……」

張滄以為這是一個漂移,但是萬萬沒想到,漂移之後還有一個漂移。

這是一個發卡彎,漂死人不償命。

剛剛跟謝氏火併了一場,轉頭自己人卻還要咬一回,更加超出張滄想像的是,這些「自己人」掀老底挖黑歷史的本事,一個比一個強。

而且還冠冕堂皇非常有理,擺枱面上都是不能說的破事。

大開眼界的張滄整個人的腦子都靈活起來,就像是開了加速掛一樣,整個人的思維在迅速活躍的同時,也飛快地褪去了少年時的「天真」。

原來課業上的一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此時此刻,就是極為拙劣,卻又活靈活現地展現在了面前。

這不是什麼眾生相,就是惡狗吃屎的糟糕吃相……

忍着厭惡和噁心,張滄頭一回換了一個身份去思考問題。他隱隱地覺得,這些人之所以瘋狂地翻黑歷史,大抵上也未必真想得罪他人,只是,在那個位子上,要為自家的親人負責,爭奪權利便是自然而然理所應當的事情。

張滄便琢磨著,倘使自己是父親大人,又該如何呢?幾十年如一日,連嫡親兄弟絮叨上幾回的功夫都沒有?還是說「妻子」可以拋開,自謀前程?

人是複雜的,張滄頭一回明白了坦叔所說的「身不由己」,不得不爭,不可不爭,這其中的道理,這背後的人物,又何其多。

「唉……這宣城,倒真是個好地方。」

從宣城出發,便有一條官道,直通揚子江。顏師古來宣州,也不是真箇只有「吟詩作賦」和人玩弄小娘子,正經的業績,還是有一些的。

不說江堤如何,只說這官道,便是比照淮揚蘇常,修的相當嚴實。官道上的馬隊車隊數量,也能體現出宣州的富庶繁華。

「怎麼,大郎似有所悟?」

坦叔難得好奇,他對張滄的看護,都是點到即止。張德也好,李芷兒也罷,並沒有刻意地塑造張滄要如何成長。

於李芷兒而言,「嫡長子」需要修鍊的地方不多,她這個做娘的只要不出差錯,扶持兒子順利上位,根本不算難事。更何況,琅琊王氏、范陽盧氏齊聚江陰,這些舊時豪門,只能仰賴她鼻息過活。

即便只是用之以能,張滄只要不是太蠢,要操心的事情,大抵上也不會太多太複雜。

「以往想人想事,還是太簡單了一些。」

張滄言罷,在馬車中看着坦叔,「阿公,此次西行,想來我定能有所得。」

「有所得就好。」

坦叔淡然一笑,雙手抱着,端坐在一旁,看着車窗外的景緻,心情出奇的好。

少年心志在太平年月,不可能一蹴而就地成長。哪怕是窮苦人家的小郎,也要經歷一些摸爬滾打,才會清晰地真切地認識到自己的地位。於是正常的,便卑微地過活,不正常的,或是早早地死去,或是一言不合反他娘的!

眼見着遠處蕪湖水碧波蕩漾,坦叔心中暗道:也不知道郎君是個甚麼想法,大郎愈是這般逐漸成熟,前程愈是不可限量。

坦叔擔心的不是張滄如何不成器,恰恰相反,他擔心的,便是張滄成長的太快,超出少年人該有的心志見識。到那時候,江陰也好,武漢也罷,眼見着如此英才「少主」,不動心的人又有幾個?

到了那個時候,張德該如何做?

想到這裏,坦叔原本看到張滄「開悟」的好心情,頃刻間就蕩然無存。。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唐朝工科生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唐朝工科生
上一章下一章

第1220章 成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