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手

第一章 放手

沒有傳召太子的決定是長孫皇后拍板,但她還是很快就告知了皇帝。只是這其中有先後順序,皇帝以為這個決定,是在告知他之後。其中的微妙時間差,只有親手操辦此事的康德才清楚。

「大人,孩兒此去東海,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迴轉……」

正式拿到「太監」官身的歐文,成為貞觀朝以來最年輕的「太監」。他將會以「東海宣政院」鎮守太監的身份,輔助杜構料理東海事物。而且歐文身兼數職,整個太監衙門的總部,安置在了平壤宮,毫無疑問,李皇帝安排這個事情,考慮的絕非只有撈錢。

「迴轉個甚麼?多事之秋,你在外邊多上點心吧。之前跟着杜總去朝鮮,一個月辦砸了多少事情?若非用人之際,你又忠心,豈會讓你『將功補過』?」

「是,孩兒明白。多謝大人提攜。」

「不是老朽提攜你,是陛下給你的機會!」

「是,孩兒一定不忘陛下天恩。」

「走吧。」

「孩兒……告辭。大人……保重。」

之前跟着杜構渡海,因為不熟悉朝鮮道諸事物,歐文把百濟奴和新羅婢混編在了一起。結果兩家本就是世仇,一船的奴隸因為一個口角,奴隸火併死了一多半。損失極其慘重,若非歐文靈醒,緊趕慢趕,趕在消息傳回京城之前到了康德面前求救,只怕有人稍微添油加醋,他就是死路一條。

好在求情也是一門藝術,康德把歐文不通朝鮮道事務的過錯,輕描淡寫揭過,只說是新羅婢、百濟奴野性難馴,日後還需警惕,於是就順利過關。

當然能夠順利過關的原因,也是皇后抬了一手……

等到周圍的人都散了,康德這才疲憊地嘆了口氣,此時此刻,他總算明白當年史大忠在長安,是個什麼體會。

老老實實在洛陽做個殘破洛陽宮的大監,反而舒服的多啊。

新修的積德坊有個康德的宅子,不大,主要也是迎來送往之用。最要緊的是在城北,終究還是貴氣一些。

上東門把人送走,康德就返回宮城。走的是宣仁門,此時宮衛已經換了班。整個洛陽宮的宮衛,就沒有康德不認識的,不過今天居然遇見了生面孔。

「唉……」

能在貞觀朝混出姓名來的閹人,沒有一兩手絕活,那是不行的。史大忠左右逢源人面廣,是個任誰都挑不出刺的人物。而康德,則是有幾近「過目不忘」的能力,凡是跟他聊過一兩句的人,沒有他記不住姓名來歷跟腳的。

洛陽宮出現了生面孔,能做出這個決定的,只有二聖。

皇帝身體不舒服,人是清醒的,能下這個決定,顯然是皇帝那裏過了關。

看來,陛下往後要倚重皇后了。

康德內心如是想着。

「真的不要召承乾入京?」

凝碧池畔,長孫無垢看着丈夫,如是問道。

「來了作甚?跟李泰斗嗎?」

李世民嘴唇有點灰白,但精神不算太差,貼著靠背,又喝了一碗蓮子粥,他才又看着長孫皇后:「外朝如何了?」

「予是女流,外朝豈能過問?」

「持朕印璽又有何懼?倘使擔憂不便,垂簾即可。」

「……」

聽了丈夫的話,長孫皇后一時無言。

人在京城的長孫無忌早上就來探望過了皇帝,君臣互相問了個好,就沒有了下文。長孫無忌的打算,原本想着,皇帝身體不舒服了,也該想起「自己人」的好。更何況,他是國舅啊,用用怎麼了?

偏偏李世民根本不給大舅哥這個機會。

他可以信任老婆,但沒可能信任大舅哥,哪怕兩人都是姓長孫。

實際上長孫無忌探望過後,就和長孫皇后私底下聊了聊,言外之意就是現在需要用外戚的力量震懾宵小。

皇后只當親哥哥的話是放屁,打了個哈哈,就揭了過去。這光景,諸王都是廢柴,偏你國舅老爺中外都有聯絡,誰上台不都得重用舅舅老大人?到時候當真皇帝身體又大好了,難不成還把國舅轟走?

老陰貨的如意算盤,噼里啪啦作響,但妹妹不接招,他也就是耍個猴戲。

「予原本打算年底之前,在北市把『銀號』做起來,那『滙豐號』的牌子都已經讓褚遂良題了字。如今你卻病了,幾百萬兩的來去,予豈敢再動手?」

「你是皇后!」

李世民重重地說了一句,「朕的皇后,外出即朕!」

兩人幾十年夫妻,少年相伴至今,又歷盡磨難,可以說感情極其堅固深厚。皇帝碾壓老世族之後反手鎮壓外戚,長孫皇后對娘家也沒有手下留情。畢竟,現如今的長孫氏,最大的依仗,還是她長孫皇后,而不是什麼中書令老大人長孫無忌。

長孫氏可以沒有長孫無忌,但卻不能沒有長孫皇后,這就是現實!

「這些錢,予一個人還是不敢放手。外朝六部……誰不是盯着,想要從皇家掏錢出來貼補朝廷。」

「你不去施展,怎知自己才能?觀音婢,你天生聰敏,雖是女流,卻比多數男兒都要殺伐果決。倘使外朝有甚變化,除了朕,那江南子也不會坐視不理……」

李世民說話間,將銀碗放下,拿起一條絲巾,緩緩地擦拭著嘴角。

聽丈夫這麼一說,長孫皇后眉頭微皺:「予多年以來數次走眼,便在此人身上。你又怎說他不會坐視不理?難不成,還會因為麗質?」

「呵,麗質何德何能?」

李世民不屑地冷笑一聲,旋即目光淡然地看着前往,「他不是反賊,卻是反的最徹底。不過……於朕而言,至今卻也是大有裨益。至於將來……他到底要年輕,身體又康健,想來,活得比朕長命。」

跟張德在杜如晦的葬禮上會面之後,李世民雖然當時極為憤怒抓狂,但經過一段時間的梳理,他的想法就現實的多。

張德不是反賊,但實際上,反的比誰都多,只是大部分人都在局中,看不穿罷了。不跳出利益之外,根本難以看透。

「若如此,予倒是有個事業,可立竿見影。」

得到丈夫的保證,長孫皇后便打定主意,不再去思考江南子到底在幹什麼,索性徹底放開了,只管着手於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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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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