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歸去

第二十八章 歸去

因為杜如晦的緣故,京洛板軌也停運了一天。躺軌道車廂上,總是要舒服一些。等到長安城東,又換了軟舒的馬車車廂。饒是杜如晦身體已經不行,車馬勞頓倒也談不上。

「殿下。」

「殿下。」

「參見殿下。」

……

一眾勛貴子弟到了長亭外,身後連綿不絕的青綠柳樹穩紮河堤,往來客商旅者,這光景也是遠遠地看着。

這半年李承乾也是忙的不行。先是妹妹回來各種折騰,之後又是張德返回長安各種應酬,現在又輪到了杜如晦。

且不說儲君如何如何,只說貞觀君臣的「情分」,他作為子侄輩,要忙活的可不比杜構杜荷兄弟二人要少。

「殿下先歇息一會兒。」

換上了官袍,頭冠周正的張德沖李承乾如是說道,也不管周圍官僚勛貴露出何等奇怪的眼神。

換做以前,李承乾要是在這當口連等一會的耐心都沒有,怎麼地也要被人蔘一個有失禮數。

至於能不能「失德」,全看他老子跟杜如晦的「交情」到底深厚到什麼程度。

不過眼下整個長安城都認為張德要全力「支持」李承乾,那自然就是兩種想法。老張也樂得清靜,他跟李承乾喝酒吃茶吹牛逼,也好讓武漢內部消停消停。省得整天攛掇著要謀什麼狗屁大事,他張某人可是忠臣!

「本王……」

「長亭里坐一會又有甚麼好計較的?這幾日應酬太多,殿下本就疲憊,何必硬撐?少這一刻半刻的,難不成還會有人會說你對杜相不敬?且敬或不敬,那是杜相才能評判的,去吧。」

「這……」

「殿下,無妨的。」

忽地,有個陰陽人死太監冒了出來,史大忠慈眉善目地跟着勸說。

「那好吧。」

原本有幾個「清流」想要張嘴,只是老張目光冷冷地掃過去,直接就是警告他們別張嘴。這幫平日裏素來以「有幾根硬骨頭」自居的「清理」,便是低着頭盯着腳尖,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看到一般。

「史公,怎地越活越年輕了。」

「大郎還別說,老朽也覺著奇怪,這把年紀,居然還能吃一斤多的肉食,這……上輩子興許是餓死鬼。」

史大忠也是感慨,笑了笑道,「早先病了一場,老朽以為不行了,還讓人去武漢跟你知會一聲,沒曾想,沒死成……」

此事鬧了一點笑話,當時好些人都以為史大忠已經死了。但因為他身份特殊,親自前往史大忠老家探望的不多,大多都是派了僕役幫閑過去問候。

誰曾想,半年之後,「死」過去的史大忠有屁顛屁顛在洛陽城聽人唱戲……

差點鬧成靈異事件。

「一直想邀請杜相前往武漢看看,只可惜一直沒甚機緣。如今……呵。」

輕聲一嘆,一旁史大忠還是淡然微笑的模樣,有些老態顯露地說道:「大郎還真是念舊。」

「終究是個人,難免的事情。」

「也是。」

人老成精,更何況史大忠侍奉「千古一帝」能夠全身而退,自然不能夠拿他當尋常阿史那氏看待。張德少年時代就和史大忠相識,正因為時代久遠,旁人不能察覺的事情,他這個皇帝近臣,很多時候看的更清楚一些。

正如那些狗窩裏的女郎所評價的那樣,江南子是典型的「鐵石心腸」。史大忠從來都以為,這是能成大事的基本素質,至於成什麼大事,不是他一個閹人所能考慮的。

「老朽也曾想去武漢看看。」

史大忠話鋒一轉,忽地冒出來這麼一句。

「史公能出京畿?」

「老朽是說想,沒說能啊。」

開了個小玩笑,倒是把沉悶的氣氛也沖淡了不少。

他一個天子近臣,知道的秘辛千千萬萬,還能垂垂老矣的時候吃一斤多的肉食,毫無疑問是會做人。更何況,史大忠府邸內外不是羽林軍就是「乾兒子」,他要是敢跑,別說羽林軍,這幫「乾兒子」可不會因為「乾爹」情分就不砍死他。

「認爹流」這個套路,不適用閹人……

張德跟李承乾和史大忠閑談隨意的模樣,讓不少不認識他的官吏都是驚詫莫名。

有些人遠遠地打量,然後跟朋友打聽。

「李兄,那位是誰?怎地有這般排場,便是太子殿下,似乎也極為熟絡。」

「江漢觀察使,梁豐縣子。」

回答的人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一時間氣氛有點小尷尬。

「難怪……」

難怪那幫「清流」半個屁都不敢放,眼睜睜地看着太子殿下「有失體統」。

此時遠處開道的羽林軍騎士已經分道兩旁,儀仗規模極大,和杜如晦平日裏的做派大相徑庭。

一輛寬大馬車中,杜構小聲地跟躺在軟墊上的杜如晦說道:「父親大人,長安,到了。」

原本形容枯槁雙目緊閉的杜如晦,艱難地抖動了一下手指,食指微微地抬了抬,眼睛依然沒有睜開,卻還是氣若遊絲地翕張了嘴唇說話。

「大人?」

「窗……打開。」

「是,大人。」

馬車後頭,杜氏族人都是一臉的悲痛。騎馬緊跟着馬車的工部侍郎杜楚客卻是臉色肅然,半晌,看到馬車車廂的帘子掀開車窗打開,透過窗戶看到車廂內「屍居餘氣」的兄長,這才眼神閃過悲傷,頃刻間就眼淚落了下來。

腦海中浮現著種種過往,杜楚客一時竟有些控制不住情緒,長袖遮掩臉面,不願被人看到他失神的「醜態」。

車內杜如晦努力地睜開了眼睛,他並不是很看得清,杜構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把老花鏡給杜如晦戴上。側頭看去,車門斜對着長安城,遠遠地,還能看到龍首原上那宛若天宮的宮殿群。

熟悉的畫面印入眼帘,杜如晦有些乾裂的嘴唇微微地動了一下,很努力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過往雲煙,這一刻竟是沒有任何遺憾。

連當初對杜淹的怨念,頃刻間都在這美輪美奐的長安城面前,化作微塵。

許久,這個乾癟的精瘦的,彷彿隨時都要死過去的老頭,迸發出了極為驚人的力量,一道洪亮的聲音,從車廂中傳了出來。

「老夫……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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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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