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戲里戲外2

第七十六章 戲里戲外2

白天的戲份很快就拍完了,緊接着剩下的幾乎都是夜戲。強度大、壓力大,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高強度地拍攝著。

這一天,是主角兩人的重頭戲--一場含着刀光劍影的吻戲。

這個時候,距離日本在東北發動「九一八事變」開始侵華,霸佔中國東北三省后已經過去了三年。時局動蕩,軍閥各自為據,而看上去歌舞昇平一片祥和的上海灘,早就暗流涌動。

隨着劇情的進展,青衣沉言的真實身份逐漸浮出水面。他祖籍東北,年幼時親身經歷「九一八事變」,親眼目睹親人被日軍殘忍殺害,而家鄉被霸佔后,孤身一人的他流入關中,被

戲班的班主撿到,這才走上唱戲這條道路。

所以後來他因為一顆赤誠的愛國之心,秘密加入了□□,是□□上海據點的重要人物。

至於杜三爺,他是鴻幫大哥,雄踞上海灘可謂一方霸主,是個連明面上的掌權人北洋軍閥首領也得敬三分的人物。

而他之前幫助軍閥抓捕□□,指示手底下的地痞流氓糾纏襲擊工人糾察隊,更是讓□□把他立為必須要清除的敵人。

沉言原本只是擔當了傳遞信息這樣中轉般的人物,可組織察覺了杜三爺對他的興趣,便把暗殺對方的艱巨任務傳達給了沉言。

沉言義無反顧地接受了。

他其實沒有經過專業的間諜和殺手訓練,可能夠被組織看中,也顯示出他的機智和勇敢。

畢竟身為一個戲子,三教九流的人都會接觸,外人也不會懷疑,傳遞消息起來自然方便許多。

但暗殺杜三爺這件事,本身難度實在太大。

他欲擒故縱,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和謹慎多疑的杜三爺建立起似有似無的曖昧關係。

台上台下,偌大空曠的戲班內,一個顧盼橫波的眼神、一個身姿婉約動作,另一人幾個時辰的靜默觀看,不邀不約卻保持着默契……兩人未曾當面說過一句話,卻悄然傳遞著只有他們彼此才懂的情愫。

而在一次沉言故意設計的陷阱中,一向難以接近的杜三爺終於出手,「英雄救美」。

戲子眉目清淺如遠山青黛,躬身一拜,不卑不亢,淡然出塵,「多謝。」

聲音如珠玉清脆落地,砸在心上,擲地有聲。

杜三爺眼神深邃,雙手扶起對方,洒然一笑,「不必。」

沉言直起身,抬頭,四目交匯--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彼此,沉言清明沉靜的眼中倒映出杜三爺俊朗不羈的容顏。

而杜三爺看着對方眼裏自己的倒影,扶著沉言手臂的手無意識地緊了緊,隨即不動聲色放開,贊道,「今天這段『霸王別姬』唱的好。」

沉言一哂,語氣隨和如同兩人是故交,玩笑般道,「只有今天唱得好?」

一句話便將他的矜傲表現的淋漓盡致。

杜三爺眼底一閃而過波瀾,失笑,「是我說錯了。每一次都好。」語氣低沉柔和,脈脈動情。

杜三爺也是情場老手,沉言卻彷彿沒察覺話語中的撩撥意味,拱手拜了拜,便借口告辭,離去的瘦削背影沒有絲毫留戀。

杜三爺凝視着對方青衣下擺輕輕翻飛,嘴角勾起興味的笑。

接下來,杜三爺完全展開了攻勢,簡直讓人招架不住。下一場演出時,他坐在了第一排最好的位置,手持着碧玉煙槍,打賞豐厚,之後更是場場不落,還時常邀請高官權貴來看戲,明著要捧沉言的態度。

如此一來,沉言聲名更甚。

杜三爺依舊會在沉言練習的時候前來,只是這一次,他會在對方唱完后交談一番。這個時候的沉言也不吝言語,欣然相聊。從鄉野趣聞到風花雪月,除了政治和時局,無所不談,可謂興趣相投,漸成知己。

而沉言對於他的追捧,至始至終從容淡然,沒有哪一個人能夠成為他的入幕之賓,儘管身處泥淖之地,卻心如菩提纖塵不染,也更讓心高氣傲的杜三爺越陷越深。

這一晚,杜三爺吃了酒,酒興上涌,便屏退左右,如毛頭小子班翻牆夜闖沉言的卧房。

彼時沉言剛剛梳洗完,一身白衣睡袍,臉上還帶着毛巾的水氣,一回頭就看到一人坐在桌邊,定定望着他,嚇得差點失聲叫出來。

待到看到來人居然是杜三爺時,不無訝異,似笑非笑,「三爺,您這又是玩的哪一出?」

燭下美人,白色睡袍寬大而顯出清瘦身段,露出一截溫潤如玉的鎖骨。美人清俊容顏,目如點漆,誘的人心如同飄搖的燭火,一剎那心神馳盪。

醉眼朦朧的杜三爺伸手攬過沉言在懷,勾起他的下巴,低低唱道,「虞姬虞姬奈若何?」

一身酒氣噴吐在臉上,沉言拂開他的手,冷了眉目,「三爺醉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想要起身,卻被緊緊桎梏在對方腿上。這樣近距離的和男人接觸讓他非常不習慣,蹙起眉頭,「三爺--」

「噓,」話沒說完,一根手指豎起抵在他唇上,杜三爺道,「椴謹,叫我名字。」

沉言眼神微閃,卻不肯開口。

「呵,」杜椴謹抵笑,連帶着被迫靠在他身前的沉言也感受到胸口的震動共鳴,不適地擰身想退開,腰身被人卻牢牢鎖住,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戲子,根本掙扎不脫。

只得嘆氣,幾分無奈幾分勸哄,「椴謹,放開我。」

他本就是吃這碗飯的,一聲「椴謹」似嗔含怨,喚的人心都酥了。

杜椴謹更緊摟住他,喃喃低語,修長的手指敲擊著桌面,竟然自顧自哼了起來,「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淚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憂如何?」

醉意朦朧之人,詞語含糊卻別有恣意風流,沉言幾乎下意識地開嗓,接着唱了下去,「勸君王飲酒聽虞歌……」

杜椴謹毫無阻礙地接道,「解君憂悶舞婆娑。」

沉言輕道,「嬴秦無道把江山破……「

就這樣,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竟然把這一段給唱完了。一曲終了,清麗婉約和低沉磁性的尾音相互交融,和諧中又滋生別樣的情愫,餘音繞梁。

房間內一片安靜,桌上的燭火搖曳,鏡頭拉遠,昏黃燭光映照兩張模糊不清的面孔。

被杜椴謹桎梏在懷中的沉言凝視着一豆燈火,一向沉穩淡然的神情直到這個時候才有片刻的失態,眉宇清淺含愁,似憂似慮。

「沉言」身邊那人輕喚他的名字,有力的手指扳過他的下巴,在沉言猝不及防的時候一把吻了上去。

幾乎是本能的他想閃避,然而身形剛剛一動,又硬生生克制住,於是唇上就傳來柔軟的觸感。

一剎那,閃現錯愕、震驚、不可思議……眸中神情迅速變幻,最後定格在近乎麻木的情緒上。

他閉上眼,柔順地接受這一吻,翦羽輕顫。半邊臉籠罩在燭光之外的陰影下,晦澀不明。

而原本閉眼的杜椴瑾卻恰在這一刻徐徐睜開,那雙深沉的黑眸,翻湧著探究、考量、欣賞……他靜靜凝視近在咫尺的人,清明沒有一絲醉意。

這是一場兵不血刃的交戰,誰先動心,滿盤皆輸。

是感情……亦是兩人背後所代表的身份的交鋒。

謹慎多疑的杜三爺怎麼可能輕易被誘惑,只是不動聲色步步為營,管你是真無情還是假無義,他想要的,必定握在手中。

「cut!過!」

凌晨四點,疲憊不堪的眾人終於聽到導演滿意的喊聲,頓時如釋重負鬆了口氣。

這段時間全都在拍夜場戲,陸羽拍起戲來又是六親不認的性子,嚴苛到了極點,所有人都是高強度的負荷著,熬的眼睛都紅了。

今天這場重中之重的吻戲,也足足拍了十多條才過,一會兒眼神沒對一會兒感情不到位,總之也是把演員折騰的夠嗆。

陸羽看了眼手錶,猶豫了下,看到兩位主演疲憊的神情,大手一揮,「今天到這裏,明天晚上繼續。」

眾人頓時一鬨而散,許裴之接過助理遞來的水,遞給還坐着的蕭亦為,「喝水嗎。」

蕭亦為手肘撐在桌上,倦怠地揉着眼睛,「不了。」

許裴之便收回手,喝了小半瓶。他並不是特別渴,只是才和對面的人吻了十多次,總覺得幾分尷尬,下意識地想喝水避開。

喝完水,工作人員也散的差不多了,許裴之招呼,「走吧。」

他往外走了幾步,發現蕭亦為還坐着沒動,便回頭問道,「怎麼了?」

話一出口,許裴之看着蕭亦為格外蒼白的臉色,驀然驚覺不對。他連忙把助理指使開,自己回到蕭亦為身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擔憂,「你怎麼了?」

「裴之。」蕭亦為輕喚,身體彷彿石頭般僵硬,他放下揉眼睛的手,眼睛盯着前方,卻茫然如同失去了焦距。

許裴之的心頓時「咯噔」一下。

就聽到蕭亦為說,「我好像……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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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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