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樂土

第一百九十一章 樂土

&nb【第一百九十一章-樂土】長風萬里,如畫江山

&nb司空睿開的綉庄不大,距離綉庄不遠處的私宅倒是不小,後院小橋流水鬱鬱蔥蔥,即便是在盛夏也不覺悶熱。家裏還未來得及請廚娘,秀秀索性親手下廚煮了一桌飯菜,雖都是家常,卻也是外面吃不到的滋味。

&nb廚房裏頭,別人家小兩口有說有笑忙忙碌碌。廚房外,楚淵與段白月坐在石桌邊,喝空一壺茶后也不知該做些什麼——按照禮數,似乎應當去灶台邊搭把手,但想一想,兩人又淡定坐了回去,畢竟連米都不會洗。

&nb不遠處的爐火上咕嘟咕嘟煮著雞湯,香氣撲鼻,段白月低聲問:「餓不餓,我先去給你弄塊肉吃?」

&nb楚淵踢他一腳,丟不丟人。

&nb那坐着也沒事做……段白月撐著腮幫子打呵欠,昏昏欲睡。

&nb楚淵看得好笑,伸手扯住他的臉頰晃來晃去,段白月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將人拉到自己懷中還沒來得及親下去,司空便端著一大盤冷盤笑容滿面跨出了門。

&nb段白月表情一僵,楚淵將人推開,掩飾性端起茶杯。

&nb司空睿冷靜道:「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突然患了眼疾,好端端的說瞎就瞎。」比如說方才,就什麼都沒有看見,你們可以繼續。

&nb段白月從他手中接過菜盤,將人一掌拍回了廚房。

&nb飯廳里嫌悶,眾人索性在院中撐開一張圓桌,酒是特意從宮中帶出來的雪幽,注入杯中清澈透亮。天邊星辰閃爍,耳邊蟬鳴葉響,樹上掛着大紅燈籠,挑出一方溫柔亮光。

&nb除了緋霞,楚淵平日裏極少飲酒,今日卻也破了例,待到宴罷回宮時,已然動也不願動,躺在他懷中不說話,只有一雙桃花眼裏閃著光亮。

&nb「在想什麼?」段白月低笑,伸手將他的頭髮理順。

&nb楚淵環住他的肩膀,閉着眼睛輕輕吻了過去。

&nb如此,真好。

&nb一年後,劉錦德被當眾斬首於菜市口,至此楚項叛軍全軍覆沒,而南海也早已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潮起潮落間,無數白色浪花如同細雪,紛揚落在魚艙之中。商船來往如織,滿載着貨物與希冀。白象國、翡緬國連同其餘島國水路連通,諸多商隊前往星洲補給淡水后,便又會揚帆起航,繼續向著深海前行,沿途旭日噴薄,波瀾壯闊,沿途各國民風迥異,有文人將其集結成冊,百姓爭相購買,閱后稱奇。

&nb而在茫茫東海,來往漁民亦是喜氣洋洋,都說大明王已率舊部接管潮崖,那處海域早就沒有了漩渦與迷霧,往後再想遠洋便不用特意繞路,還能專程去島上喝一杯茶。

&nb大楚境內,百姓豐衣足食生活和美。小話本生意照舊紅紅火火,從追影宮到日月山莊,再到七絕國、朝暮崖,想看哪一處的故事都能買到一大摞。當然,若是與老闆相熟,大理城西南府的話本也不是沒有,但價格要高一些,若是運氣好,還能加送《菩提心經》與一把玄冥寒鐵,街頭王鐵匠打的,質量好,忒沉,剁肉砍柴都好使。

&nb茶餘飯後,經常會有一群人在樹下閑聊,念叨王爺剛回西南府沒多久,便又來了王城,可當真是恩愛,片刻都分不開——就是路上辛苦了些,想來皇上心疼,又會吩咐御膳房給燉一大鍋燕窩滋補。

&nb我們一點都不羨慕。

&nb天和門外,數千軍隊整齊列隊,最前方傲然而立的是一位玄衣少年,英姿勃發神采飛揚,眉眼依稀與年少的楚淵有些相似,正是當年的小滿,如今的寧王楚懷熙。四周臣子都在心裏感慨,可當真是西南王一手教出來的,如此年少便率軍東征西戰,將婆輪羅將南洋一路逼到西域,據說連妖僧老巢也被一把火燒成廢墟,被狂風吹散在了大漠中。

&nb楚淵從劉大炯手中接過太子印,親自遞到他手中。

&nb「多謝父皇。」少年笑容桀驁,腰間長劍在折射出炫目明光。

&nb翌日,御書房中。

&nb楚懷熙單手撐著腮幫子,看着面前的新上任的太傅:「當真要罰抄嗎?」

&nb溫柳年堅持:「晚來一刻鐘,便要多抄二十遍。」

&nb即便戰功赫赫,那也不能免。

&nb桌上冷不丁出現了一隻胖蟲。

&nb溫柳年:「……」

&nb溫柳年:「……」

&nb溫柳年:「……」

&nb於是當夜,溫柳年在丞相府收拾包袱,打算告老回鄉。要教一個長得像皇上的年輕西南王,這種事想一想便精疲力竭,不如早些辭官。

&nb御書房前,太子正在意料之中被父皇罰跪,看着滿天星星撇嘴。

&nb義父也不幫自己求求情。

&nb段白月咳嗽兩聲:「還不打算讓那小鬼起來?」

&nb楚淵放下手中摺子,頭疼道:「跪夠兩個時辰,我自然會讓他回去。」

&nb「一個時辰得了。」段白月替他捏肩膀,「一隻烏頭蟲而已,又沒毒,當年我也經常往夫子杯子裏丟。」

&nb「還好意思說。」楚淵光火捏住他的耳朵,「就是你教出來的,若是將溫愛卿嚇出好歹,你便與那棵樹一起去冷宮待着!」

&nb段白月笑容淡定,將他的手拿下來:「好好好,你繼續看摺子,讓那小鬼繼續跪着便是,我不管了,兩個時辰太短,不如跪一夜如何?」

&nb楚懷熙在外頭聽到,抽抽嘴角望天。

&nb春去夏來秋流轉,在無數個或溫情或思念的夜裏,時間也一寸寸從指間流走。炎炎盛夏,北行宮內卻分外涼爽,湖面一葉扁舟停泊,楚淵靠在段白月懷中,聽遠處絲竹聲聲,笑語陣陣。

&nb「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來這裏?」段白月問。

&nb楚淵點頭,坐起來看着他,依舊是熟悉的英挺眉眼,像是一直就未曾改變,想起當初在北行宮內的纏綿與分別,卻又恍惚覺得早已萬水千山。

&nb「想好了?」段白月捏了捏他的下巴。

&nb楚淵點頭:「嗯。」

&nb段白月笑笑:「捨得?」

&nb「有何捨不得?」楚淵握住他的手,「早就說了,這江山是我的責任,你才是我的牽掛。」眼底清澈靈動,一如當年。

&nb三月之後,一道消息震驚全國,天子楚淵退位,太子楚懷熙登基為帝,改國號天和。

&nb新帝登基,天下大慶,連賣棗糕的小攤生意也好了許多,小攤主忙得顧不上歇息,剛出鍋的糕點熱氣騰騰用荷葉一裹,香氣能傳遍整條街。別說是尋常百姓,就連達官貴人與江湖大俠也喜歡吃——比如這位白衣客人,天還沒亮就來敲門,死活也要買一塊糕,說要買回去哄媳婦。

&nb「吵架了吧?」攤主一邊生火一邊問。

&nb段白月撐著腦袋:「嗯。」漫漫長夜美人在懷,難免情不自禁,人之常情。

&nb攤主傳授經驗:「生氣了不怕,多說些甜言蜜語,買件好看的花襖,若嘴饞就再帶些零嘴點心,哄一哄就好了。」

&nb段白月點頭,深以為然。

&nb回到客棧后,楚淵還未起醒,段白月蹲在床邊,將香噴噴的棗糕湊在他鼻子前。

&nb……

&nb「吃一口。」段白月哄,「吃完就不生氣了。」

&nb楚淵轉身面對牆。

&nb「我方才去買棗糕的時候,連攤主也猜到是要哄媳婦。」段白月靠在他身邊,「他看似極有經驗,還說若是點心哄不好,就讓我上街買一件花棉襖,不要捨不得銀子,要買紅綢緞綉金牡丹的,保准你喜歡。」

&nb楚淵:「……」

&nb「要不要,再不說話我可真去買了啊?」段白月從身後抱住他,用下巴蹭了蹭,「不生氣了就起床,說好要去看日出,否則來不及了。」

&nb楚淵隔着被子踢他一腳,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nb冬日天寒,山裏的人也少了許多,挺清靜。後山一處陡峭懸崖,段白月單手拖住他的腰,縱身一躍而上,腳尖如履平地般掠過枯藤與石壁,須臾便到了山之巔。遠遠望去,恰好一輪朝陽噴薄而出,驅散山間靄靄白霧。

&nb「冷嗎?」段白月問。

&nb楚淵搖頭,向後懶洋洋靠在他懷中,四野寂靜如斯,雲端華光萬里。日光照耀下的每一座城池,每一片山巒,每一條河流,每一棵樹每一朵花,都曾是並肩守護過的江山,而在歇下肩頭重任后,也終於能與此生摯愛攜手歸隱,從此恬淡安穩,看盡世間。

&nb數月後,兩人抵達大理,城中百姓載歌載舞,西南府內結綵張燈,已經先一步抵達的四喜公公守在門口,樂呵呵道:「皇上。」

&nb「我現在可不是皇上了。」楚淵笑着拍了一把他的肚子,「走吧,去看看你的住處。」

&nb段白月奇道:「師父今日居然梳了頭。」

&nb南摩邪蹲在台階上,生不如死——若非是被強行壓住,誰要梳頭。

&nb「小王爺寫了書信回來,應當下月才會到。」金嬸嬸道,「路上還要耽擱一陣子。」

&nb一條大蟒嘶嘶爬過房檐,段白月抬手將其打落,頭疼道:「說了多少回,藏好。」

&nb藏不住啊……金嬸嬸很是為難。這可不比先前皇上來,藏個三四天天還成,現在要長住,總不能一直將阿青盤在缸里。

&nb恰逢八月時節,漫山遍野緋霞開得正艷,段白月牽着他的手登上高處,將一朵花插在他衣襟間:「明日教你釀酒?」

&nb楚淵問:「緋霞嗎?」

&nb段白月點頭:「嗯,你最愛的酒。」

&nb楚淵答應:「好。」

&nb段白月從身後環住他:「你知不知道,釀酒的第一步是什麼?」

&nb楚淵想了想,道:「買罈子。」

&nb「罈子有家丁去買。」段白月將他的身子轉過來,「可米要自己洗。」

&nb楚淵淡定抽回手:「那還是你自己去釀吧。」

&nb誰要洗米。

&nb即便是退了位,那也不洗。

&nb段白月撇嘴,賴在他身上不肯起來。

&nb兩人所居的院落極大,也極靜。每一個清晨都有陽光撒進窗欞,楚淵睜開眼睛,一隻漂亮的金色的大甲蟲正趴在床頭,抱着一根草啃——是當初在大婚時,師父送的紅包。

&nb楚淵懶洋洋伸出手,讓它順着爬在自己的手背上,帶着去洗漱。

&nb段白月靠在床頭很是欣慰,按照這個趨勢,那再過數月,應當就能將小青從缸里放出來,重新盤迴房梁。

&nb王城裏,年輕的帝王放下手中奏摺,隨手端起身邊酒盞一飲而盡,是西南府剛送來的禮物——據說是父皇與義父親手釀的酒,入口餘味綿長。

&nb「皇上。」薛懷岳道,「聽聞前段時日,西南府的船隊駛出關海,像是要去哪處海島。」

&nb「緋雪。」楚懷熙道。

&nb薛懷岳不解:「皇上?」

&nb「那處海島叫緋雪,據說島上亭台飛瀑巧奪天工,奇花異草美不勝收,是人間仙境。」楚懷熙道,「先前朕在西南的時候,經常會幫義父釀酒,他喜歡雪幽,可最常釀的酒卻是緋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人送往王城,風起之時,滿街都是酒香。」

&nb薛懷岳看了眼桌上的酒壺。

&nb「這可不是緋霞。」注意到他的視線,楚懷熙大笑道,「義父的緋霞,此生都只會釀給一個人。」

&nb南海波濤洶湧,楚淵站在礁石上,聽風從耳邊颯颯而過。

&nb段白月展開披風,輕柔裹在他肩頭。

&nb天邊晚霞漫天,與碧色海面連為一體。海浪沖刷著白色沙灘,卷上無數晶瑩細碎的貝殼,又在下一瞬將其帶回深海,如此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nb舉目遠望處,皆天高海闊,壯麗無邊。是曾經並肩作戰的鐵血疆場,也是繁華過後,人生終歸寂靜的安寧樂土。

&nb兩人相視一笑,手牽手低聲說笑,一同回了住處。

&nb身後長風千里,碧波萬頃,半天火燒流雲。

&nb是如畫的江山。

&nb【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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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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