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依依
他的手中，是兩個潔白宣軟的饅頭，看得出，沈凌一直很小心，這兩個饅頭，沒有一丁點兒變形，完完整整的呈現在沈凌攤開的手心。
「老爺！」青雀的臉，「騰」的一下紅透了，她幾乎哭出來般的，就要上前奪過沈凌手中的饅頭，然而，卻被胡十九攔了下來。
「青雀，沒事的。」胡十九凝望着沈凌，同時韓墨辰起身擋下了青雀就要拿走饅頭的手。
青雀怔了一刻，然而她的頭俯的更低了。
一直忠心耿耿的她，無法面對在胡十九的大喜之日，因為自己的「疏忽」，犯下這樣的「滔天大錯」。
她真應在這幾日，好好將那些沈叔事先寫好的話，讓老爺背熟的！
可是「沈叔」現在又在哪裏！
青雀咬着嘴唇，她蹙著眉頭放眼四望，然而，卻根本沒有老惑與的蹤影！
她只覺得所有賓客的視線都像是自己平日繡花用的細針一般，密密麻麻的扎在了自己的身上，扎在了小姐，老爺還有「新姑爺」的身上！
與青雀的窘迫難堪所不同，胡十九雖是一怔，然而，她還是笑意盈盈的接過沈凌手中的饅頭，韓墨辰迷惑的看着她同沈凌，但也同樣跪在胡十九的身旁，又伸手將那饅頭接了過來。
沈凌笑嘻嘻的看着他們，全然不顧滿院賓客驚訝的目光。
「謝謝爹！」胡十九手中的饅頭，居然還保留着溫熱。可見。沈凌應是當這饅頭一出鍋，就立刻揣在了袖中。
而院中的人，聽到胡十九這麼說。越發覺得不解，難道，這是「沈掌柜」他們家鄉特有的風俗？
沈凌顯得有些高興，又有幾分得意，就像之前無數次的那樣，他半俯著身，雙手托著下巴。看着面前這個，口口聲聲都叫着自己「爹」的女孩兒。
他笑着笑着，然而。不知是不是胡十九的錯覺，沈凌的笑容，漸漸多了一分縱容的神色，他的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卻是有幾分狐君白凌的風姿。
「寧寧。」沈凌突然伸出手來扶起胡十九，又對韓墨辰說道，「你也起來吧！」
韓墨辰應聲稱是，胡十九望着沈凌，她總覺得，今日的「爹」同往常，不知道在哪裏，有着一點點的不同。
難道是……
她驚喜的望向沈凌的雙眼。然而，他乾淨澄澈的眼中。並沒有胡十九方才預想到的金色……
哥哥，還是沒有來……
胡十九有些失落，但是手中溫熱的饅頭，卻似乎在提醒着她，眼前的沈凌，同樣也是她的親人。
「十九，你要好好的。」沈凌突然開口說道，他這句話，聽上去平凡無奇，然而，就連他身旁一直忐忑不安的青雀也不由吃驚的望着沈凌。
難道因為小姐出嫁，老爺的瘋病，就突然好了？
青雀驚喜的望着沈凌，只是，當她看到胡十九手中的饅頭之時，她的神情就又變得黯然。
「岳父大人，我會照顧好十九。」一直在旁邊凝視着他們父女二人的韓墨辰，看着胡十九手中的饅頭，又握著自己手中的，他知道，這已是自己這個似乎與常人有所不同的「岳父」，所能給他們最好的禮物了。
沈凌凝視着胡十九，雖然他的瞳仁還是漆黑如墨，然而，胡十九卻似乎看到了哥哥白凌的眼睛。
「好好待她。」沈凌看着韓墨辰說道。
胡十九緊緊的盯着沈凌，試圖想從他的身上，找出一絲狐君白凌的味道。
「新婦子莫要誤了良辰吉時才是。」
隨着屈妻的笑聲響起，胡十九身旁湧來數名女子，她們同青雀將沈凌攙扶走後，便又將一塊青色「蔽膝」罩在胡十九的面上，按照陳國的風俗，今日，是萬萬不能讓路人看到新婦子的容貌……
胡十九突然有些緊張，她剛要下意識的攥住衣角，卻又被韓墨辰握住了左手：「莫慌」。
韓墨辰的掌心，有粗糲的繭子，這是胡十九記憶中的手，雖然此刻她看不到韓墨辰的容貌，然而，心裏卻是覺得如此安穩。
「這新婦子還沒過門，新郎官倒是連手都牽上了！」不知是哪名婦人的聲音，打趣的說道，院中頓時一片鬨笑，而韓墨辰的手，就在此時，似乎是被誰輕輕的拉了一下，於是，胡十九的手，就落了空。
她不由站在原地，沒了方向。
「小姐莫慌。」還好，青雀的聲音在身旁輕聲響起。
她攙扶著胡十九，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胡十九走的極慢，一半，是因為前路茫茫，一半，卻是有些不舍……
曾經，胡十九認為自己是緣於報恩重生，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忽略了家中的「親人」。
而在此時，當她離別這座平凡的小院，走向未知的韓府之時，她才發現，原來，這一生，最讓她留戀的，就是這裏。
這裏，就是她的家啊！
胡十九忍住眼中的淚水，她心中默默的說道：「爹，您多保重……」
哥哥……
我走了……
就這樣，胡十九坐上了事先早已在院外預備好的馬車，她聽到，韓墨辰似乎騎着馬，又繞着車子轉了幾圈：「別怕，跟着我就好。」
他的聲音很輕，很低，卻又似乎篤定胡十九會聽見般的。
胡十九剛想開口應他，只覺得馬車一震，迎親的隊伍，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又朝着韓府的方向出發了。
車聲隆隆，胡十九靜靜的坐在車上，前方不時傳來韓墨辰同其他人的低聲交談，胡十九敏銳的聽覺，自然是將那些談話聽得一字不漏。
因此，即使是獨自坐在車內，她也並不覺得寂寞或是慌亂。
如果，此時能有一雙眼睛，同時看到車外的韓墨辰，與車內的胡十九，那麼，她就會驚奇的發現，在韓墨辰每次有意無意的回眸中，蔽膝之下的胡十九都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
心有靈犀，大抵便是如此。
而這雙看着他們二人的眼睛，卻漸漸的，眯成了一個柔媚的模樣……
此時，天空中那彎明月，似是掠過一道紅影，就如拂過一匹華麗妖嬈的紅色綺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