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聖旨到

第1章 聖旨到

盛夏的午後,暑氣逼人,灼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整座城就像被火焰山吹來的火苗點着了似的。

本就是極熱的天,連樹上的知了都叫得有氣無力,可有些人的心卻比這天氣還要炎熱。

自從聖旨下發的那一日起,整個京都就炸開了鍋。一連幾日,京都的街頭巷尾、茶樓飯館無一不在討論著同一件事——

雍王要娶妻了!

這不,就連平日裏專供文人墨客們吟詩作對、附庸風雅的「清平齋」此刻都變得人聲鼎沸起來。

「哎,徐兄、張兄,你們說雍王被賜婚這事兒到底是真是假?就算對方是國公爺家的嫡次子,可這好像也太離譜了吧。徐兄你不是在翰林院供職么,之前可有聽到什麼風聲?」

說話的是個長得油頭粉面的富家公子,這會兒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直轉,緊盯着對面坐着的另兩個人,極力想從他們身上替自己的聽聞和猜測尋到什麼證據。

二人中穿青衣的那個輕笑一聲,悠然的喝了口茶,這才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不日前聖旨就已經下到王府和國公府了,左兄你不信皇上的聖旨反倒信我,徐某真是受寵若驚啊。」

說完還不忘拱了拱手,以示謙虛。

「哎喲喂,瞧我這記性差的,倒把聖旨這事給忘了!」那個被稱之為「左兄」的富家公子一拍腦門,尷尬的笑了笑,不過眼珠一轉卻又道:「只是雖說聖旨到了,可無論國公府還是雍王府不都還沒什麼動靜嗎?尤其是雍王府,聽說前去恭賀的人一概不給進門,賀禮也不肯收,就連當朝首輔送去的禮都被打了回來,當真是怪哉。」

青衣男子沒吭聲,倒是他身邊那位「張兄」開的口:「哈哈,左老弟這麼說這可就是孤陋寡聞了。試想一下,若換做是你莫名其妙要娶個男子為妻,你可願意?」

「我?自然是不願的!」富家公子立刻搖頭。

「那不就是了,連你都不肯,難道雍王就肯了?」

富家公子歪頭想了想,覺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但還是忍不住分辯道:「可雍王再怎麼說也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啊,一母同胞所出,又自幼一同長大,情分自是非比尋常。他若真的不肯,聖上又怎麼會硬塞給他個王妃呢?再說了,這王妃還是個男子,實在是有悖常理啊!」

「呵呵,這個嘛……估計就要歸功於我們那位好皇后了。」

青衣男子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微眯起眼,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神情之詭異讓人根本捉摸不定。

不過他很快便掩去了眼中的異樣,露出一個簡單而無害的微笑道:「聖上雖是一代明君,但自古以來英雄難過美人關,只要皇后吹吹枕邊風,還有什麼事是不肯答應的?」

這話的諷刺意味已經很明顯了,因為闌朝上下誰人不知他們尊貴的皇後娘娘不止寵冠六宮,就連在前朝都幾乎坐上了半張龍椅!

只要是皇后決定的事,皇上連問都不會問一句,如此寵信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何況皇后此人又一向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從她還是昭儀娘娘的時候就可見一斑。如今有了皇上的維護她更是變本加厲,死在她手中的人數都數不盡。

就連當年懷孕八個月的淑妃都沒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待產之際竟因「行巫蠱之罪」被活活杖斃,死後連屍骨都沒人收,更別提按例葬入妃陵了。

後來聽說有個淑妃以前的宮女忍辱偷生,冒死追到皇上的御書房,想要皇上替她家娘娘伸冤。可誰知皇上聽完之後連眼都沒眨一下,只輕飄飄的來了句:「人既已死,回天乏術。」

那時淑妃屍骨未寒,皇上卻說出這個話來,真是叫人寒透了心。

而那宮女一看報仇無望,索性一頭撞死在御書房前的石階上,死時眼睛圓瞪,睚眥欲裂,仍然死死盯着皇后居住的鳳來宮方向,甚是嚇人。

也就是從那時起,後宮之中再沒人敢恃寵而驕,更別提對皇後有任何不敬了。那些修為不夠的嬪妃們甚至巴不得皇上永遠別來自己宮裏,這樣興許還能逃過皇後娘娘的眼睛,堪堪保住性命。

這還真應了那句「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不過倘若你以為皇后的手段只能用在後宮,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先前不是說了么,闌朝皇后那可是幾乎坐上半張龍椅的人物!

無論是科舉入仕還是論功封賞,皇後娘娘無一不摻上一腳的。好比如今的吏部侍郎宋成龍,不就是當年皇後娘娘大力舉薦的嗎?還有廷尉左監紀元德,翰林院掌修柳如令……

關於這點也不是沒有大臣進諫過,但最後的結果往往都是悲慘的。自己鋃鐺入獄不說,連家人也會受到牽連。

其中最悲哀的莫過於皇上幼年時的老師,前太傅陳志平。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前兩年受人挑唆,竟誣陷皇后與北狄王有私信往來,通敵賣國。

那時闌朝與北狄的戰事正進行到白惡化的階段,他卻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不是擺明了打擊士氣么?據說皇后聽聞這事後,立刻卸了后冠后服在主殿前長跪不起,請求皇上撤了她的后位以安撫戍守邊疆的兵士。

皇上一聽這哪行,當即大手一揮免了老太傅的官。可憐年逾七旬的陳老太傅渾渾噩噩的丟了官位,被披頭散髮的拖出金鑾殿,直接送回老家種田去了。

眾人一看皇上為了皇后連昔日的老師都能不顧,哪還有膽子再繼續彈劾她?於是從此以後,放眼前朝後宮再沒人敢說皇后一句壞話,對於皇后的所作所為眾大臣和眾嬪妃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看不見。

這便造就了今日這位在皇帝的絕對寵信下手可遮天的皇后——盛國公嫡長女齊頌錦。

目光回到眼前,小小的清平齋里,三人還在為雍王殿下的婚事煩心。

「唉,要這麼說雍王殿下也真挺慘的,生生被皇后算計了進去。」富家公子嘆了口氣,替雍王打抱不平。

誰知對坐之人卻說:「切,生在皇家,有什麼事是自己說了算的?要我說雍王殿下娶這麼個王妃也沒什麼不好。男人嘛,沒什麼心眼兒又不會傳宗接代,這以後雍王殿下的後院裏還不是想放多少人就放多少人?夜夜笙歌都沒人管,哈哈,那叫一個自在啊!」

他笑的開心,不過旁邊坐着的青衣男子卻不這麼認為。他不悅的皺起眉,低聲呵斥道:「克己,慎言!這種話可不是我們能說得的!若是被有心人聽去免不得惹你一身麻煩。」

對於他的擔心張克己倒是不以為意,看上去豁達得很,「文紀你又怕個什麼勁兒,來這清平齋的人不是落魄文人就是附庸風雅的草包,就算聽了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徐文紀見他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索性也就閉口不提了。

只是他們誰都沒有留意到,就在不遠處一簾之隔的雅間內……

「咔嚓!」

只聽見清脆的一聲響,一盞樸素的青花瓷杯竟生生碎在一人手中。茶水混雜着血水滴落在桌台上,暈出一朵朵鮮紅的漣漪來。

「王爺!」

旁邊站着的護衛見此情景臉色驟變,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立刻手腳麻利的替座上男子清理起嵌在手心的碎片來。

「不過是些無知的愚民,王爺又何苦跟他們置氣,傷了自己呢!」

比起心急的護衛,坐在中間的墨衣男子對自己手上的傷口倒一點也不關心。這會兒他的臉色比衣服還要黑,瞥了眼正在仔細替他處理傷口的護衛,憤聲道:「這些話本王這兩天已經聽夠了!好不容易想來清平齋圖個清靜,哪曉得那些人居然連這裏也不放過!還有,剛剛那個人說什麼?到清平齋來的都是落魄文人或者附庸風雅的草包?哼,梁威你說說看,本王是算落魄文人呢,還是草包?」

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三人口中被聖旨賜婚,將在九日後迎娶盛國公嫡次子為妻的雍王——魏延曦!

見王爺發怒,梁威趕忙退後一步,抱拳道:「王爺千金之軀、身份貴重,自然是他們遠遠比不上的。不過是些酸腐文人的話,上不得枱面,王爺何必在意。」

聞言,雍王殿下臉色稍霽,不過語氣依然不善道:「哼,本王征戰沙場多年,被北狄王一箭刺穿左肩時都沒這麼窩囊過,如今被那個毒后害成這樣,叫本王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王爺……難道不曾向皇上拒絕過?」

要知道親事這種東西雖然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更講究兩情相悅啊!尤其這次的主角還是兩個男人,梁威怎麼都不相信皇上會因為皇后的一句話就給自己最疼愛的親弟弟亂點鴛鴦譜。

而對此魏延曦也很不解,不明白為什麼一向自己回護有加的皇兄這次會這麼堅決。兩日前他剛接到聖旨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了,對着聖旨愣了好久,然後想也不想就跳上馬朝皇宮奔去。

哪曉得等到了皇宮后連皇兄的面都沒見到,只等來一句「聖口已開,覆水難收」,把他氣得差點一腳踹死那個傳話的太監。

所以直至今日魏延曦都很氣悶,為何戰功赫赫、僅名字就能讓敵人聞風喪膽的他到頭來卻落得如此凄涼的下場。

娶妻也就罷了,可居然是個男的!是男的也就算了,可他居然還是那個毒后的親弟弟!

那毒后是誰?是害了無數宮嬪和大臣的禍國殃民的人,要不是皇兄成心護着她就算殺一百遍都不為過。這樣一個女人的弟弟能是什麼好人物?不把他王府弄的烏煙瘴氣就不錯了。

「哼,齊頌錦,你以為把你弟弟放在本王身邊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本王告訴你,你休想!盛國公算個什麼東西,連把劍都拿不穩的人也配封國公?真是天大的笑話!」

說到這裏,魏延曦頓了頓,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主意。

「剛剛那人不是說娶了男妻以後本王的後院再怎麼充實都不怕么?那正好,本王就成全他。」

他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朝梁威招了招手,在他耳邊低語道:「本王成親之前,你替本王去將……贖回來,再把……接進府,聽到沒?」

「啊?王爺,這……這……那王妃他……」梁威越聽臉色越難看,王爺這麼做不是成心給王妃難堪嘛!

「怎麼,本王的話你也敢不聽了?」見梁威猶豫,魏延曦的面色又沉了幾分,「就按本王說的去做。還有,以後本王不想聽到你再用『王妃』二字稱呼他,他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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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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