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成功營救

27.成功營救

被興德帝提起的皇甫斌如今正坐在佈置豪華的牢房裏,同一間的室友正是年近八旬的章左。

兩人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見到燕王這幅架勢,心裏已經對他打算如何對待有底了。

章左活到這把年紀,多活一天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他心裏不怕燕王懲治,態度越發從容。

皇甫斌主管燕地財貨米糧,太倉丞何璉被他派回京城送信,一旦皇甫斌徹底離開太倉令的位置,燕地財政竟無人能接掌。

燕王好不容易羅織罪名將其下獄,回過頭來依舊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讓皇甫斌繼續工作,來維持燕地財政的繼續運轉。

看守牢獄的小吏是燕地生人,燕王在當地折騰個不停,百姓生活困苦,他原本對被下獄的皇甫斌和章左沒一點好感,認為這兩人也是燕王的鷹犬,可看着皇甫斌每日仍舊辛勞不止,而章左就是喝茶看書,看守牢房的小吏反而綳不住好奇心主動上前搭話了。

「俺想問太倉令為何入獄?」小吏出身底層,沒受過什麼教育,開口頗為直接。

皇甫斌看他一眼,發覺小吏扒著牢房的門框往裏看,所幸將桌案上的資料推開,起身走到老門口,笑着招招手:「別在門口獃著,那姿勢多彆扭,有什麼話進來說吧,我牢房裏還算舒服。」

皇甫斌的牢房自然是舒服的。

燕王自己搞不定財務問題,只能再把事情丟回給皇甫斌。

求人辦事哪是那麼容易的,燕王再蠢也知道不能苛待了皇甫斌。

若是讓他在牢裏難受了,自己賬面上出什麼問題就難說了。

如此一來,不但有防涼隔潮的皮毛墊腳,高床軟枕、熏香書目一樣都不缺,幾個火盆擺放在牢房四角燒得旺旺的,看守皇甫斌的囚室倒比外面小吏的房間舒服得多。

小吏也不跟他客氣,開了牢門鑽進來。

剛一進囚室,小吏立刻不再縮手縮腳的,他搓了搓手,扯了一塊皮墊坐到門口的火盆邊上,有些好奇的向皇甫斌桌案上鋪着的書卷張望。

皇甫斌笑道:「你能看懂?」

小吏撓撓頭,憨厚一笑:「太倉令這不是跟俺說笑話么?俺哪識字,但看不懂也想看幾眼。」

「你倒實誠——我看你年歲不大,成丁幾年了?」

「今年二十二。俺叫李拓,爹是里長,俺沒啥本事,俺爹就花了點錢,把俺塞進來看守監牢了。」小吏笑容依舊憨厚爽朗,手掌在胸口拍得砰砰響。

皇甫斌的年齡決定了他對一切符合「兒子」歲數標準的年輕人都充滿耐性。

皇甫斌聞言一笑,伸手遮住賬冊,搖頭道:「我看你是個直爽孩子,今日送你一句話,記住了能得一輩子福氣。」

「太倉令您說,俺聽着呢。」

「別有太多好奇心,尤其確定自己弄不明白的時候,絕對不要攪合進麻煩事。如此才可保平安。」皇甫斌說完這話,視線沿着偌大的囚牢移動,將其他囚室里關押的凡人的細碎動作都收在眼裏,忍不住嘆息一聲,「看來我這話說得太晚了,你今日與我接觸的事情,囚牢裏的犯人都看到了。若你還繼續留在眼底,他們只要說出今日之事,即便你無愧於心,也活不長久。」

「俺爹是里長,他們一群囚徒能有啥辦法,把俺弄死?太倉令你自己蹲大牢就算了,怎麼還咒俺呢!」李拓不高興的嘟噥著撇嘴,顯然不怎麼信皇甫斌的話。

皇甫斌頓時覺得李拓挺有意思的,他指著自己笑道:「這世上容不下的臣子是知道太多的臣子,所以我才有今日,你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清楚,可燕王會否覺得你什麼都不清楚?更何況……呵呵。」

更何況即便什麼都不清楚,單憑李拓跑過來跟他閑聊,事情就透著股詭異的味道,燕王疑心病犯了,難道會放過一個白丁?

李拓為人雖然本分,可也不是傻子,被皇甫斌點破處境,臉色登時變了:「太倉令救救俺,俺該咋辦啊!」

「立刻殺了我,提着我的頭去見燕王,告訴他,我知道燕王太多秘密,陛下若想要對他問罪,必須要我開口,你是為了他着想。」皇甫斌想也不想的開口,幽深的雙眸直直看盡李拓眼底,嚇得李拓拚命搖頭。

「俺、俺可干不出這樣喪良心的事兒,俺就是個獄卒,殺人不歸俺做。」

皇甫斌嘴角笑容不變,沉聲詢問:「你想好了?這時候不殺我,你就要沒命了。」

李拓身子抖了一下,過了好半晌紅着眼圈用力一點頭:「俺爹說了,做人不能喪良心,俺、俺死就死吧。」

「……第二個辦法,就是在這裏等著,裝作你什麼都不知道,等陛下派人接我回京,我帶你一家老小離開此地。」皇甫斌確定李拓是個很有底線的青年後,聲色不改的繼續說道。

李拓登時愣住了,過了好半晌趕忙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太倉令哪能帶得我全家,我家親戚老老小小加一起有一千多口人,都走了不得搬空兩個村子。您拿什麼養活我家裏人,而且,你就算能養得起,俺家也捨不得離開故土。」

皇甫斌終於露出一個真心誠意的笑容,他與章左對視一眼,章左笑呵呵的點頭說:「倒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行啦,你不用操心,老夫和太倉令自有辦法保你平安。出去吧,就當你沒進來過。」

李拓滿眼迷茫的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章左擄著鬍鬚低聲道:「算算日子,也有一個月了,陛下再不派人過來,咱們就得在牢裏過年嘍。」

皇甫斌扭頭看了看牆壁上留下的刻痕,算了算日子苦笑道:「即便不再牢裏過年,不一樣要在路上過年?」

章左冷笑一聲,「啪」的將捏在手裏的書砸在大案上,起身走到氣窗前看着窗外疏朗的天光。

他心想:或遲或早又有什麼區別?他們還能等,還有時間等,可燕王現在是數着手指頭給好日子倒計時了吧?

陛下擔憂孩子才不顧中央人才不足,將得力助手分送三地協理王府事務,可燕王的舉動早就越過「無心之失」這條線。

燕王根本不明白,他對付皇甫斌便是對着興德帝難得的慈父心啪啪打臉,興德帝無論出於帝王的防備思想還是父親的尊嚴都不會容忍燕王這麼折騰下去。

等待燕王的無外乎削爵或者斬首,而這兩個結果說不出那種更慘。

陛下可以給這些藩王多少優待,就可以讓他們跌得多慘!

偏偏燕王腦子愚笨,看不透自己已經窮途末路,還以為能將一切掩飾得天衣無縫,能將皇甫斌留在燕地繼續效力,為他當做牛馬。

章左簡直要被燕王蠢得氣極而笑了。

他真是奇怪,難道燕王從來沒想過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

像燕王這樣如同喪家之犬般被趕出咸陽宮的藩王,對一位深謀遠慮的君王來說,燕王是拖累國家又不得不供養起來的蛀蟲,而皇甫斌這樣本領卓越的臣子是口吐錦繡的桑蠶,蛀蟲又怎麼會比蠶更重要呢?

安平侯帶上知道燕地消息、也學會當地語言的何璉快馬疾馳而歸,到了薊城大營二話不說用虎符取來兵馬指揮權,再一揮手,下令燕王屬官中尉焦擎前來。

焦擎接到這消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可燕地一向平靜,他只當是正常人員調換,連隨侍都沒帶,單槍匹馬就來到了薊城大營。

「將他捆好收押,把嘴堵上,不準任何人與他交談。注意看緊了,別讓他自盡或者跑了。」安平侯吩咐完,振臂一呼,「調整兵馬,點五百甲士隨本將入城——找到太倉令者,重重有賞!」

隨着一聲大吼,安平侯帶着噴涌的黑色河流湧入城中,一座接一座的淹沒了官員宅邸,將燕王府大門撞得七零八落,可始終沒能找到皇甫斌和章左的身影。

安平侯最終帶着滿心疑惑來到囚牢前,他站在牢門前心跳如鼓,若是此地再沒找到皇甫斌和章左,恐怕他們要凶多吉少了!

安平侯忍不住嘆息一聲,心中沒有絲毫準頭——他與燕王素無往來,除了聽說過燕王無智之外,對他人品德行一無所知,根本沒把握皇甫斌落在閻王手裏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子。

活到把歲數,安平侯難得產生緊張的情緒,他狠狠咽了口口水,揮手對身後的親兵吩咐:「開門!」

親兵看着緊鎖的牢門,抬腳猛然一踹,大門轟然打開,熱烈的陽光下湧起無數煙塵,光線點亮了終年不見天日的地方。

牢房裏寂靜無聲,隨即響起囚徒們驚慌失措的叫喊,安平侯沉着臉進門,瞬間被到處亂飛的煙塵嗆得咳嗽不止,但他仍舊眯著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仔細查看各間牢房中關押的囚徒,直到囚室最深處,他終於發現緊挨着牆根那間牢房豪華得跟整座監牢都充滿了違和感。

「子幕,你竟然毫髮無傷?幸甚至哉!」安平侯剋制不住的驚呼而出。

皇甫熙笑了一聲,扶著章左起身走到牢門前,爽快道:「岳父,沒想到陛下派您領兵——我以才侍君,自是不擔心性命的。」

他探頭看了看被甲士們制住的獄吏,抬手指去:「岳父不要責備那小吏,這些日子他照顧我良多。若不為難的話,請將他調到軍中吧,也算我還了他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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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皇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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