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荒唐

第059章 荒唐

毓珠大驚失色,手中的銀箸「啪」一聲掉在桌上。

「怎麼會落水?」盧老太太面色驚懼,眾人紛紛站起身,攙著盧老太太離開了飯桌。

外頭的老爺們亦早已落箸,大老爺盧景瀚本是醉酒之態,聞得消息頓時酒醒了一大半,但步子依然走不穩。毓珠心中着急,索性直接隨燕氏等急急地出了泰和堂。

待行至回大房必經的錦鯉潭時,只見夜幕中匆匆走來一個身影,在看見毓珠一行人後,一個箭步就沖了過來,氣喘吁吁地道:「二小姐莫慌,我娘已經把太太送回屋了。」

原來是王韜和秦姨的兒子王毅。

與毓珠同行的眾人不識他,見內宅突然冒出一個陌生童子,此時也顧不及細問。聽到徐氏已經回屋,雖情況尚不明確,但最起碼錶明性命無憂,到底是鬆了一口氣。

毓珠卻不敢大意,她步伐如飛,語氣急迫卻不混亂,「太太可有傷著?孩子可平安?意識可清醒?大夫可請來了?太太身邊除了你母親還有誰?」

王毅見毓珠如此緊張,忙一一答道:「大夫應該到了,太太意識清醒,廖媽媽和蘇媽媽都在,孩子……」他面色為難,憋得通紅,「母親沒有提到,我想肯定無礙……」

毓珠嘴角一抿,不再追問。燈火通明的大房院落出現在視線中,隱隱可見人影綽綽,進進出出。

毓珠心中一凜。

踏過門檻,只見蘇媽媽提着熱水從灶房出來,神色慌張,愁雲滿布。

毓珠大聲喚道:「蘇媽媽!」

蘇媽媽側身一看是毓珠,急忙將熱水遞給小丫頭,上前來拉毓珠的手,「姑娘先別急,太太的胎暫時並未出現異象,只是浸了冰涼的潭水。說不得會發燒,大夫已經來了,正寫方子,以備萬一。」

毓珠不放心地問:「只是暫時嗎?」說着掀開帘子。進了東暖閣。

室內的地龍燒得正旺,丫鬟們手捧熱水,佇立在炕前待命。碧雲正手忙腳亂地收拾徐氏換下來的濕衣裳,乍見了毓珠過來,忍了許久的淚意瞬間爆發,抱着濕衣裳撲跪在毓珠跟前,自責地痛哭起來:「二小姐,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炕上的徐氏聽見動靜,強撐著睜開眼。擔心毓珠懲罰碧雲。

毓珠看也沒看碧雲一眼,徑直來到炕前。

廖媽媽正用熏籠為徐氏烘頭髮,眼圈紅腫得如核桃,一看就是哭過的。

徐氏已換了衣裳,怏怏地躺在錦被中。一張秀臉了無生氣,與先前離開泰和堂時判若兩人。嘴唇發烏,青白無光,眼神獃滯,竟有幾分滲人。

毓珠眉心緊皺。

廖媽媽安撫道:「太太是驚嚇過度,並未傷著。」

饒是如此說,她眼中的擔憂卻久久未消。

孩子雖保住了。可太太一旦發燒起熱,必然會影響孩子的健康。

眾人都心知肚明,包括徐氏自己。

她現在非常緊張,儘管渾身無力,仍舊不停地用手試額頭的溫度。

毓珠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唇邊噙著一縷微笑。嗓音溫柔如水,「您放輕鬆點兒,把手放被子裏,我來就是。」

徐氏水眸一紅,哽咽著點了點頭。

她原以為毓珠會怪她不小心。卻沒料到毓珠反而先安慰她,並無責怪之意。

這愈發叫她感到懊惱自責。

可是,可是實在不是她大意沒看清路……

她要如何告訴眾人呢?

毓珠和老爺會信她嗎?

徐氏正苦惱著,帘子被高高挑起,二太太燕氏、三太太魏氏、四太太閔氏並大小姐宜珠、三小姐瑩珠、四小姐惠珠先後進來。

「大嫂現在怎麼樣了?」燕氏來到毓珠身旁,憂心忡忡地問。

徐氏勉強綻開一抹笑容。

宜珠、惠珠垂首抽泣:「我們應該把大伯母送回來再離開的……」

魏氏聞言,略有些不自在,「不怪你們,我都知道了,你們是聽說瑩姐兒想出府找蔡六小姐才匆匆趕去勸她的……」

瑩珠小聲反駁道:「我只是想托門上的婆子幫我送信,誰說要出府了,也不知大姐和四妹是聽了哪個小丫鬟的胡話,這不冤枉人嘛。」

魏氏斜瞪她一眼,瑩珠不情願地閉上了嘴。

毓珠眸色深暗,濃密的睫毛微微眨動。

「方子寫好了。」

秦氏掀簾進來,但見暖閣內突然多出一堆人,稍稍怔了片刻,方一一行禮請安。

毓珠接過方子,仔細瞅了幾眼,全是防寒安神的葯,好像並無不妥。

「三嬸,您要不要問問大夫具體的情況?」毓珠合上藥方,抬頭望向魏氏。

魏氏頷首道:「當然要問問,馬虎不得。」說着囑咐廖媽媽等仔細伺候,和閔氏一道出了暖閣。

毓珠又吩咐蘇媽媽為燕氏和三位小姐上茶。

瑩珠坐不住,推了茶,起身道:「我也聽聽大夫怎麼說。」

宜珠、惠珠陪毓珠守在炕前,想插手幫忙又恐添亂,還是燕氏將她們帶了出去,到門口迎老爺們。

暖閣內只剩下大房的人。

透過高麗紙糊的窗欞,隱隱瞧見王毅在抱夏前徘徊。

月光灑落在他身上,他的頭髮微微發亮。

毓珠這才發覺王毅渾身濕漉漉的,頭髮也不例外。

她心微動,問秦氏:「太太是被王毅救起來的?」

秦氏點點頭,表情后怕,「也虧得他在,先前我和蘇媽媽在一處說話,我中途去更衣,恰巧撞見那小子從前院溜了進來,我正要把他揪出去,聽見碧雲姑娘呼救,便急急忙忙趕到了錦鯉潭,好在去的及時,太太剛掉下去,我就叫那小子跳下去救,也只有他會水,那會兒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廖媽媽感激地說:「可真要好好謝謝您和毅哥兒。」

毓珠從窗外收回視線。向秦氏道:「那您趕緊帶他去換衣裳,凍著了可就麻煩了。」

說着將藥方塞到秦氏袖中,低聲道:「秦姨,麻煩您去一趟殷府。殷府的三小姐同我交好,您把藥方給她,請她轉交給殷二小姐,殷二姐在家做女先生,精通醫術。您把情況告訴她,問問她這方子可不可行。」

她雖不識殷二小姐,但殷三小姐與她通過信,信中提過她二姐自幼體弱,在醫學上頗有研究,後來婚事發生變故。索性就不打算嫁人,做起了女先生。

秦氏微驚,卻並未多問,忙將藥方收好。

徐氏疑惑地看了眼廖媽媽。

廖媽媽卻催促碧云:「快跟二小姐說,太太怎會落水。別管什麼荒不荒唐的。」

碧雲臉色一白,眼神驚恐,下意識地去看徐氏。

突然,帘子被踢開,大老爺盧景瀚快步走了進來。

「寧兒,你怎麼樣了?」他已完全酒醒,神色擔憂。外加一抹懊惱。

徐氏見狀,欣然歡喜,就要坐起身來,卻被毓珠輕輕制止。

盧景瀚也俯下身柔聲道:「你好好躺着。」

正說着,幾個太太回到暖閣,大夫也跟了進來。向盧景瀚大致說明了情況。

簡而言之,就是徐氏今晚若沒有發燒,一切萬事大吉。

萬一發燒了,就要有個心理準備,灶房也得隨時待命煎藥。

好在大夫確定了不會小產。這叫眾人心中的石頭都落了地,魏氏也忙差人去泰和堂回話。

盧景瀚帶着眾人來到正房明廳。

眾人皆知這是要查問落水的原因了,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嚴肅。

毓珠搬了個熏籠坐在盧景瀚身旁。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廳中眾人,心思飛快轉動,一個個可能從她腦海中蹦出來。

徐氏落水,此事不簡單。

宜珠、惠珠聽了小丫鬟的話前去勸阻瑩珠,並未陪徐氏回屋——

瑩珠又說她壓根沒想過要出府——

提到落水的原因,徐氏和碧雲都顯得很驚懼、很怪異——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傳話的小丫鬟又是誰?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太太怎會落水?」盧景瀚的暴怒聲打斷了毓珠的思考。

跪在地上的碧雲瑟瑟發抖,仰著蒼白的小臉兒,卻咬唇不敢說。

廖媽媽看得着急。

太太不知是受了驚還是什麼,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說,碧雲這丫鬟也是一樣。但太太身子要緊,自然不能追問她,以免影響她的情緒,只能問她當時身旁的丫鬟。

「再不說仔細老爺剝了你的皮!」廖媽媽伸手戳了戳碧雲的額頭。

碧雲「嗚哇」一聲哭出來。

盧景瀚氣急,就要一腳踹過去。

「太太和奴婢看到了先太太!」

聲落定,碧雲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干,一頭栽倒在地毯上。

明廳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毓珠整個人亦怔住了。

她猜想了很多可能,卻都不如這個叫人震驚。

難怪廖媽媽先前說什麼不管荒不荒唐。

活人看見死去多年的人,這確實是一件荒唐至極的事!

「太太和奴婢路過錦鯉潭,忽然看見水裏好像有人,以為是誰不慎跌進潭中,便前去查看……」

碧雲哆哆嗦嗦地說着,似乎想起當時的情景,黑色的瞳仁無限放大,「誰知那人竟是……竟是先太太太……太太被嚇了一跳,腳下沒站穩就掉了進去……」

----我只更新,不說話,怕被圍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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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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