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起風了，剛剛被熔漿蒸熱的空氣，眨眼間就降到了冰點，好似阿爾卑斯山上寒冷風吹到了山腳下。

路德維希巋然不動，陣陣陰風吹亂了他的頭髮，但他渾然不覺。

裴千行和史東明明是不怎麼怕冷的，可卻凍得瑟瑟發抖，那股冷不是透過皮膚，而是直接進入骨縫，深入五臟六腑。

下一刻，一隻雄獅出現在路德維希背後，體型龐大，步態優雅，金色的鬃毛隨風飄動，威風凌凌。

獅子？裴千行心下疑惑，但不敢大意，他不相信路德維希會召喚出一隻普通的獅子。

獅子從容地上前幾步，前肢踩在一塊碎石上，挺起上身，一聲咆哮。

那吼聲彷彿來自異世界，澎湃的能量向驚濤巨浪迎面拍來，裴千行內臟震蕩，當即湧出一口鮮血，驚訝之餘，發現這隻獅子的力量跟休的龍吼有相似之處。

史東也好不到哪裏去，臉上蒙了一層灰霧。

路德維希親昵地撫摸著獅子的鬃毛，獅子舒服地眯了下眼睛。

獅王阿斯蘭！裴千行忽然想到，雖然層次要比休低上許多，但也是一個具有神格的生靈，難怪釋放出來的力量與休相似，可笑的是這麼一個集智慧、仁愛、榮耀、正義與力量的獅王居然成了路德維希的寵物。

裴千行與史東故技重施，鮮血與火焰融合在一起，強勢地發起進攻。

可沒有用，第一次就沒能對路德維希造成什麼傷害，再來一次也無濟於事。

獅王再度咆哮，它後腿一蹬，騰空而起，矯健地穿過血與火的障礙，撲到兩人面前，剎那間它身上金光四射，霸道無匹能量像漣漪般擴散，化成具有實質的光刃。

裴千行和史東極速後退，但能量波比他們速度快得多，結結實實地切中他們的身體。

如同千刀萬剮，血與火的防禦瞬間擊潰，兩人失控得飛了出去，無數道傷口深可見骨，如果人有魂魄，恐怕都要被撞出去。

大腦同樣受到了衝擊，他們一時兩眼發黑頭暈目眩，差點站不起來，神經被壓迫，陣陣噁心湧上喉嚨口。

這傢伙太強了！簡直就是無懈可擊！

兩人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已竭盡全力但還沒有找到壓制他的方法，雖說只要拖到救出休就好，但眼下的情況不容樂觀，恐怕休沒救出來，就要死在他手上了。

「到此為止了！」路德維希冷下了臉，快步上前，打算解決了史東，然後帶走裴千行。

但就在這時，一個粗壯的影子從背後跳了出來，拙劣地抱住路德維希的大腿。

路德維希低頭一看，是個半人半虎的傢伙，但奇怪的是這人是他帶來的手下。

「幹什麼！滾遠點！」路德維希嫌棄地踢了踢腿。

半虎人神情獃滯，把他的大腿抱得更緊了，一副死都不鬆手的樣子。

路德維希不明狀況，也根本沒興趣知道這名手下發什麼瘋，在他看來這些手下也不過是批量生產的消耗品。他掐住那人脖子，毫不留情地將他吸成一堆碎渣。

牆角下傳來一聲悶響，鄧柒藏身在黑暗之中，田樂心召喚出所有的半靈，緊張地護在周圍。

是鄧柒控制那人阻止路德維希，當他把腦電波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達到一定程度后就能進行精神控制，當然前提是對方不能強出太多，比如讓鄧柒去控制路德維希就是絕對做不到的。路德維希為了手下們能乖乖聽話，給他們服用了一定量的藥物，也使得他們更容易被鄧柒控制，但如果控制目標突然死亡，腦電波未能及時切斷，鄧柒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投機取巧的把戲！」路德維希面頰抽了抽，嫌棄地拂去袖子上的一塊碎肉。

忽然有什麼東西在裴千行腦中閃過，但稍縱即逝，再想捕捉卻沒了蹤影。

「走！」史東拉起裴千行逃命，能多磨一分鐘也好。

鄧柒又控制了一個身材健碩皮膚呈灰色鱗片狀的人攻擊路德維希，同樣也是他的手下。

路德維希極不耐煩，照樣抓起那人吸成了肉渣。他虛握了一下拳頭，細長的手指上筋骨凸起，怪異地扭曲著，他本不想對付鄧柒和田樂心這兩個「雜兵」，可鄧柒實在是煩得很，一會丟來一個嘍嘍干擾他的行動。

裴千行忽然大喊一聲：「鄧柒！」

鄧柒立刻將他的腦電波連接過來：「男、男神，什、什麼吩咐？」

話語不太連貫，他的大腦正在高負荷運轉。

「把他的人都控制過來！」

不用裴千行提醒，鄧柒也正在這麼做，他每次挑出一個較弱的人控制其大腦，像飛蛾撲火一樣往路德維希身邊趕，偶爾中途失控田樂心便會驅使半靈抵擋一陣以便他再次控制。

裴千行和史東不退反進，不顧一切地阻止路德維希和獅王攻擊鄧柒。

路德維希就像清掃垃圾一樣，凡是有撲上來的人一律吸干血肉，將他們的力量佔為己有，平日裏或許路德維希根本就看不上他們的能力，但現在一旦近身，只有死亡這一條路。

小鎮變成廢墟，揚起漫天的塵埃，崩裂的地面無法立足。

裴千行的目光自始自終沒有離開過路德維希，在混亂中觀察他的細微變化。

路德維希再強大，也是由肉胎異化而成，至少從他的表現來看，固然每一種施展出來的力量都很強大，但都無法達到極限，也就是說他必須讓各種古基因在體內達到一種互不侵犯的平衡狀態。現在的關鍵點是他還在不斷地吸收異化基因，必須不斷地將新基因融入到身體里，就好像一間房間住了一群好不容易能暫時和平相處的人，現在不停的有新人入住，是否還能一如既往地和平，這間房間是否還能住得下？

裴千行發現路德維希每次吸干一個人，身體都會僵硬地抽搐一下。這是融合的反應嗎？算是異常現象嗎？無法確定，唯一可以明確的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隨着他吸收的人越來越多，他的狀態已不像最初般風輕雲淡，逐漸顯露出暴戾猙獰的一面，他向來標榜自己是個貴族紳士，斷不會輕易像個暴徒。

顧正航曾說，古基因的每一次對沖都是一次賭博。也許路德維希的身體經過改造，能經得起多次的賭博，但也許隨着次數的增加，風險也會增加？裴千行只是猜測，對他來說也無異於一場生死博弈。

路德維希加上獅王的攻擊，壓得裴千行兩人抬不起頭來，還要小心護著後方鄧柒不被波及。鄧柒虛軟的靠在牆上，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來做其他事了，現在隨便什麼雜魚從角落裏蹦出來，都能把他搞死，唯一能指望只有田樂心，還有不遠處的裴千行和史東。

慢慢的，路德維希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點不對勁，身體里像是埋了許多炸彈，火星刺啦刺啦得冒，隨時隨地有爆炸的危險。

但現在要他退也是萬般不能的，只要抓住裴千行，弄到他融合過的基因，所有的異常狀態都能順利解除。

路德維希不再保留，就連空氣都成了他攻擊的手段，苦苦支撐的裴千行感到壓力倍增，難以為繼。

只見路德維希突然甩脫干擾他行動的人，從遠處閃到面前，狂風大作，壓得裴千行喘不過來，胸腔都快被擠得爆炸。路德維希手臂上閃爍著詭異的光，又像獸的爪子，又像機械的鉗子，看似很慢實則快得讓人無法反應。

裴千行想躲，但他不但無法移動四肢，就連眨一下眼睛似乎都辦不到了。

眼睜睜看着路德維希的手臂落下，史東被獅王糾纏住，腰上被撕裂一道傷口，下半身已完全被染紅。

光芒刺痛了裴千行的眼，天上的血月也變得晦暗無光。

就在這昏天黑地之時，一聲龍吼破空而來，剛響起時還很遠，轉眼間就到了跟前，所有人都被這威嚴的吼聲震撼到，不由自主地愣住。

裴千行只覺身子一輕，被人一把拽起。

休俯衝而下，在掠過地面的剎那叼住裴千行，再次衝上天空，一甩脖子把人丟在了背上，把人從路德維希手上奪下。

桎梏鬆脫，裴千行恢復了行動力，驚喜地摸著休的腦袋：「你出來了？」

休鳴叫一聲，聲音很是歡樂。它飛了半圈再次向下，這回沖向了史東。

史東也已戰到力竭，在休飛到最低點的剎那，裴千行向他伸出手，牢牢握住奮力一拽，史東翻上了休的背脊。

風吹亂了他們的頭髮，身上濃重的血腥味似乎也淡了許多。血紅色的月亮，將一龍二人的身影襯得巨大無比，就像來自魔幻世界的英雄，騎着龍趁著月夜而來。

「呵，臨死前我也能飛一把。」史東的聲音又干又啞，半靠在裴千行身上。

「別廢話！」裴千行說得太急，一口氣帶着血嗆到了喉嚨，不住得咳嗽。

當他們飛到混戰上空時，史東衝下面大吼：「丹尼斯，帶人走！剩下的交給我們！」

丹尼斯見最重要的任務已完成，咬咬牙指揮眾人後撤。

休盤旋一圈，落到鄧柒他們身邊，裴千行跳下龍背架起鄧柒：「你們兩個先走！」

休背不動那麼多人，總有人要殿後，這個任務自然落到裴千行和史東身上。

「不要做夢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路德維希的臉神經性地抽搐，身體也是不是哆嗦一下，完全破壞了他高貴優雅的氣質。

古基因在他體內爭奪控制權，稍微影響了他的行動能力，但他仍然保持着清醒的頭腦。也許再多點就能打破他體內的平衡，但現在沒有多餘基因給他吸取了，裴千行的計劃沒有成功，這個也許終究只是也許。

「尤其是你，紅眼！」路德維希露出猙獰的面目，「你和這條龍……」

話說到一半，路德維希的身體突然抽了一下，聲音卡在喉嚨口，眼珠突出。

「怎麼……可能……」召喚出來的獅王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原地，路德維希驚愕地回頭，可身體轉了一半就動不了了。

裴千行等人也完全愣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剛才還強得近乎無敵的路德維希竟然軟綿綿地倒下，他的身後站着一個人，那人有着灰色的眼眸，面頰消瘦，嘴角的笑意瘋狂而猙獰，手裏捧著一顆跳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