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覺醒
四十三
翻遍了凱斯的腦子仍然一無所獲的虛空之人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到其他人身上。
虛空中，彷彿有一隻爪子緊緊抓住了凱斯的喉嚨。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些事情與他們無關……」
「既然如此，就讓遊戲早點結束。」虛空之人詭異地笑了起來，那些包圍着里斯特和加文的生物機甲爪上的指甲突然從原本的半米暴漲到三米，輕易地劃開了機甲外層的保護殼，把穿着合金防護服的里斯特從駕駛艙里提了出來。
里斯特被提到半空，利刃刺穿了他的肩膀，他捂住了喉嚨，壓住了一聲悶叫，臉上一瞬間失去了血色。
「不——」加文怒吼一聲，直接切斷了被另外幾隻生物機甲纏住的左腿，朝着拎起里斯特的生物機甲橫刀劈去。
凱斯上前一步，又被無形的精神力生生拽扯著定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里斯特被吊在半空中，半邊身體被劃出巨大血口，鮮血噴灑出來，讓幾個人同時紅了眼睛。
「住手——！！」凱斯渾身顫抖。
加文被幾台生物機甲按在地上，瘋狂地掙扎著，想要到里斯特的身邊去。
「多麼愚蠢的傢伙啊，你可知道你這個時候表現得越是在意，弱點就越是明顯？」彷彿在欣賞一群人的慘狀，虛空之人的聲音夾雜着憐憫和愉悅。
「既然你無法開口，就讓一切早點結束吧。」他惡劣地笑了起來，彷彿擺弄着手裏的玩具。
「凱…斯……」被吊在空中的里斯特用氣聲很輕地喊了一聲凱斯的名字，他的嘴角甚至微微揚起了一個弧度。
像是很久以前，每一次凱斯遠行前與他告別的姿態。
他總會瀟灑地揮着手臂，嚷着讓凱斯早點回來，卻在他轉身後露出擔憂的表情。當凱斯忍不住回頭時，又會勾起嘴角，朝他露出這樣的笑容。
瞬間意識到什麼的凱斯喉嚨里發出嘶啞的吼聲，四肢劇烈地顫抖起來，拼盡一切地朝着里斯特伸出手臂。
「康奈，康奈……不要，不要……」他的眼睛猩紅一片，口中俱是鮮血。
「求你了，求你了……」他屈膝跪倒在地上，望着虛空的方向。
然而沒有人能阻止那瞬間的撕裂。
尖利的爪子穿透防護服，刺穿了里斯特的身體，血液噴灑而出，像紅色的雨點灑落下來。穿着白色防護服的里斯特像是默哀的獻祭者，望着凱斯的方向緩緩垂下了頭顱。
「康奈——」加文的失魂的叫聲，許多人震驚地喊聲，刀起槍落間橫飛的碎裂的肢體。一切在凱斯眼中都失去了顏色，時間彷彿無限凝固了。
里斯特的生機一點點泯滅。
水珠啪嗒一聲落在地上。原本劇烈掙扎想要擺脫虛空之人控制的凱斯忽然間停止了一切的動作。
他抬頭望着那台機甲，瞳孔劇烈地顫動，眼中的清澈一點點褪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金色的瞳仁寂靜一片。
死寂、瘋狂、血腥。
天頂的大洞吹拂進來的風吹亂了他的頭髮，他站在一片堆砌成山的金屬廢墟中。面前是彷彿巨人一般猙獰的機甲。
他輕輕抬起眼，那台機甲高舉祭品的動作突然停滯了。
它緩緩垂下手臂，被它的利刃洞穿的人彷彿紙片一樣輕輕飄落下來。
巨大的機甲飛上天空，眼中倒映着無數人的驚駭和恐懼。
下一刻，那台幾乎遮住了天頂孔洞的猙獰機甲從中心開始碎裂，彷彿崩碎的瓷器一樣，在瞬間化成漫天齏粉，被狂風席捲著徹底消失在宇宙之中。
第一台，第二台，第三台……
天空中爆出耀眼的火光，彷彿星夜中最燦爛的焰火。
無數台生物機甲在眾人眼中變成碎裂的粉塵，被喧囂的狂風席捲著散落在茫茫虛空。
幾秒之中，寂靜無聲。
一切都凝固成讓人心神震蕩的畫面。
巨大的爆炸音回蕩在眾人耳中，面無表情的青年抬頭盯向虛空中的某一點。
虛空中人面色陡變，在遙遠的星系噴出一大口鮮血。
浩瀚的精神力像鋒利的刀刃凌空砍了過來，刺得他後退幾步，跌倒在地上。
在下一秒致命的襲擊到來前扯下了身上所有的聯結裝置，偷得一線生機。
他倒在地上，又嗆咳著吐出一口血。
廢墟上神色冷淡的黑髮青年微微皺起眉，露出一絲絲懊惱。
他往前走了一步，所有在剛剛的爆炸中倖存下來的人都忍不住後退。
唯獨殘肢累成的山頂上，抱着里斯特的加文無聲慟哭。
黑髮的青年摸了摸臉上濕冷的痕迹，疑惑地看了眼那個方向，眼眶中不斷落下的液體，讓他不由自主地捂緊了胸口，他不太在意地擦掉嘴角的血跡，緩緩挪動步子，又朝前了一步。
身後的氣息卻讓他猛然間轉過身，盯向許久之前就不發一語的金髮青年。
明明絢爛無比惹人眼球的容貌在剛剛竟然奇異地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黑髮的青年一揮手，掐住了肖恩的脖子，把他憑空吊了起來。
「下一個，是你！」他鋒利如刀的眼神刮在肖恩的身體上，讓肖恩瞬間有了窒息感。
然而下一刻，凱斯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肖恩幾乎在瞬間脫離了控制，眨眼間消失於人前。
※※
凱斯彷彿走在一條長長的看不見盡頭的走廊，兩邊的牆上掛着無數散亂的畫面，無盡的時間，停滯的畫面，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長廊的入口，不知道在那裏待了多久。
終於感到了一絲迷茫。
漸漸的，他開始往走廊的另一邊前進。
他伸出手，用金色的絲線把破碎的畫面連成一片，那些畫面一點點嵌合在長廊的兩壁上，組成連貫的畫面。
凱斯的臉上開始有了表情，有了哭，有了笑，有了煩惱和疑惑。
等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走到長廊盡頭時，他的一切表情又都歸於了平靜。
他伸手把那條金色的絲線繞在手中。
「就是因為你，我的記憶才會凌亂不堪嗎？」
還有一步，就能走到長廊的出口，但凱斯卻停下了腳步。
他望着那最後一步，遲遲不肯抬腳。
散亂的畫面讓他從心底生出一股抗拒。
可那條絲線卻從他的指縫間溜了出去，把最後的幾張畫面連成了一片。
終於，走廊兩邊的牆壁變得完整。
凱斯踏出了最後一步，卻在成功的前一刻，流下了一滴眼淚。
※※
虛空中，隔着遙遠距離的兩個人用意識進行着對話。
「明明可以很快結束一切，你卻偏偏要欣賞他們的掙扎。這樣能滿足你變︶態的心理？」受了傷的金髮青年靠在牆上，玩味道。
他身上佈滿了猙獰的傷口，然而自己卻毫不在意，鮮血如同盛筵，在他身上妖異地綻放。
虛空之人-大笑起來，「你又比我好了多少？明明有阻止我的能力，卻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受盡磨難，只為裝成一個正直忠誠的夥伴。怎麼樣，演一個好人的滋味有趣嗎？」
「可惜到了最後還是被人識破了。」金髮青年惋惜地開口，「真是讓人為難的種族特性啊，聯結了彼此，居然也能強行窺探心聲嗎？」他嘆息著，一邊又露出奇異的笑容。
虛空之人變了臉色，惡狠狠道：「你這個狡猾的傢伙，把我當成前鋒，讓我試探敵人，自己卻躲在後面，偽裝忠誠，差點讓我被反噬的力量摧毀精神源。」
「你的行動與我有什麼關係？我不過是想得到那條消息，你搞得那些噁心的玩意早就已經弄乾凈了，平白髒了那麼大的地方。」
「終於不再隱瞞自己的身份了？你早就懷疑凱斯·埃文斯特了不是嗎？不願意髒了自己的手，偏偏想要通過我的手看清你想知道的東西，冷眼旁觀，見死不救，比我這個動手之人還要更加卑鄙無恥。」
「被扔到這個世界來換取生存機會的人有幾個會顧忌他人的性命？除了自己外，其他的人不是對手就是棋子。」金髮青年戲謔著開口，「又有誰能保證自己能走到最後呢？」
「真是無情。」虛空中人哼笑起來，「虧那些傢伙還一直把你當成他們的同伴。如今他們死的死，殘的殘，我卻連一條線索都沒有找到，還結下一個討厭的仇人。」
「害怕了？」
「終究是個麻煩。」隱藏了面目的人懊惱地笑了起來，「誰知道凱斯·埃文斯特會是個這麼難纏的傢伙呢？他的血液里融合了艾格林的源液，自身的精神力又有一定程度的變異，這樣的資質，縱觀千年，恐怕也沒幾個吧。反倒是你，如今他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你覺得他會放過一個害死他兄弟的人？」
「你在威脅我？」肖恩淡淡道。
「我怎麼敢威脅肖恩大人，我只是害怕。」那人嬉笑着說，「如今我們的任務有很大的重合點，所以我們是一個戰壕里的朋友，如若有一天，剩下的提示讓我們變成了敵人，恐怕你第一個要幹掉的就是我吧。」他哈哈笑起來。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肖恩勾起嘴角。
「那誰才是你眼中的對手？」
肖恩拿起刀子削掉了及腰的金色長發，又漫不經心地用刀子劃開了手腕，挖出了手腕處的聯結碎片。
「恢復了記憶的凱斯·埃文斯特，恐怕會是這個世上最難纏的敵人。而我跟他，早已經是不死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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