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叫重陽
今年的初雪來得早，雪花紛紛揚揚散落。
街上人散了，靜了。偶有過往行人打着傘慢行，不多會兒，積雪便將世界點綴的雪白一片。
路邊蹲著兩個乞丐，執一把破油傘，躲在角落裏挨着互相取暖躲避風雪。
「我餓了。」年幼一點的乞丐嘟著嘴說道。
稍大點的乞丐一巴掌拍在小乞丐的腦門上，「吃吃吃，就知道吃！禿驢給的盤纏都給你吃光了，差一點就要餓死在路上，你這時候還敢叫餓？」
「餓就是餓，怎麼就不敢了，要怪就怪小魏師父太小氣了，怎麼就給我們這點盤纏下山呢，明知道我飯量比較大的。」小乞丐委屈道。
個子矮小的小乞丐看着大約七八歲，稍大點的乞丐十來歲，兩人衣服破爛不堪，髒兮兮地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頭髮很亂，很臟，但沒有惡臭，更像是在泥地里滾了一圈又一圈，沾了不同顏色的泥。
對面的望海樓酒樓里出來一個少年，將手上的油紙塞到小乞丐手中，笑着說道：「吃吧。」
打開油紙，看到裏面的包子，小乞丐笑咪了眼，說着謝謝，撕下一角油紙包了個包子遞給同伴。
乞丐還如此愛乾淨？少年笑了笑，「你們不是本地人吧？怎就大冬天地來到江州了？」
少年心地善良，見小乞丐凍得瑟瑟發抖，脫下外衣想給小乞丐披上。被小乞丐給阻擋了，「我身上臟，會弄髒你的衣服的。」
「不，現在這衣服是你的了。我叫沈成，你們呢？」少年的衣服還是蓋在了小乞丐的頭上。從頭蓋到腳，衣上有少年的餘溫，杜絕了風雪，很暖。
回答少年問題的是大些的乞丐，「我叫重陽……」
小乞丐搶話道：「我是紅葉！」
「……我們來自何山寺。」重陽把話說完，少年眼中微乎其微地透露出了詫異。
「別懷疑，我們雖然是女娃，但佛門慈悲，我們自幼在何山寺長大。」小乞丐解釋道。
兩個乞丐的面容髒的看不到全貌，然而唇紅牙白，聲音也是嬌滴滴的，抬手投足之間透著出自大戶人家的端莊。
少年詫異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們是女娃，佛門清凈，兩個女娃在寺里有點奇怪了，更何況是一向不接待女香客的何山寺。何山寺在這一帶有點名氣，山門在深山中，一般很少有人會去那。
不見少年郎有惡意，更因為他給了幾個包子和衣服，小乞丐對他很有好感。告訴了她們的身世——
兩人幼年時家遇困難，幸得下山化緣的大師慈悲，將她們帶回了寺中。今兒下山是尋得了親人，親人來接了她們下山，不料途中遇上了強盜，她們跟親人走散了。
於是一路自行向江州行來，親人的家在江州。
「你們的親人叫什麼？我可以幫你們打聽。」少年郎半點不遲疑地說，並且邀請道：「外面冷，進店裏避避風吧。」
那是酒樓呢！可以吃到剩菜剩飯也是好的，小乞丐紅葉的眼睛一下被點亮了。
重陽扯了紅葉一把，讓她稍安勿躁，「我們這樣不合適吧？」
「無礙，店裏沒客人，跟我來吧。」沈成牽了紅葉的手，重陽跟在身後。
紅葉八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覺得有吃的就是最幸福的事，走起路來一蹦蹦的。重陽十五歲，已經懂事，有點拘束。
正是這時，樓里拉拉扯扯出來了兩人。
「田師傅，你再考慮考慮好不好？你這一走，我這店可如何是好啊？」
沈成快步走了幾步，來到兩人身側，「娘，怎麼回事？」
沈娘眼中有淚，不等她解釋，田師傅，也就是他們店裏的大廚趁著沈娘分神之際掙脫開她的拉扯，二話不說就逃走了。
沈娘嘆了口氣，頹廢地坐到了地上，「完了，全完了！夥計走了，現在連大廚都走了，我們這店算完了。」
「既然完了，就把店賣給我們吧。」流里流氣的調調突然響起。
幾個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的小混混向這邊走來。
混混頭頭說道：「除了我們，你這店不會有人敢買的。」
沈娘剛剛還很頹廢，見到這些人，語氣就硬了起來，一抹臉，往那一站，腰挺的筆直，「這店放着爛都不賣給你們！」
「你們這是何必呢。」混混頭頭笑得猥瑣。
沈娘對上混混們，這幾天所受的氣化為怒氣向這些人開了火。
從他們的舌戰間，事情得到了還原。原來是街上惡霸看上瞭望海樓，但望海樓是祖業，生意也很好，根本不可能賣。
為此惡霸找了人來店裏搗蛋。三不五時有人來鬧事，嚇走了客人。暗地裏對店裏的夥計勒索威脅，店裏夥計一個個走了，最後一個大廚這會兒也逃了，店裏只剩下了沈娘和沈成。
「走着瞧吧。」街上有街上的規矩，混混不能明著動手，不甘地留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看着混混拿自己沒辦法，更是被她氣得火冒三丈，沈娘笑了起來，「出了口惡氣舒服多了。」
見到重陽她們，用眼神示意沈成。
沈成解釋道：「她們是來投靠親戚的，遇到了點麻煩，這不下雪了么，我讓她們進來暖暖身。」
「這樣啊，那趕緊進來，外面冷，廚房有薑湯。」
有其母必有其子，沈成善良，沈娘同樣慈愛的讓人舒暢。
喝了薑湯，沈娘在那會兒準備好了熱水讓重陽跟紅葉洗澡。面對沈娘的善意，紅葉卻是躊蹴了，重陽無所覺，洗了澡，換上了沈娘準備的衣裙。
見到整理乾淨的重陽和紅葉，沈娘頓時感覺眼前一亮，說道：「真是水靈的兩閨女啊。」
紅葉扯了扯重陽的衣袖，小聲說：「事出反常必有妖，會不會是人口販子啊？」
重陽抬手就給了紅葉腦門一指彈，「別想多了，他們是好人。」
沈娘給準備的衣服都是年輕時穿過的舊衣服，但無礙重陽跟紅葉的秀氣，跟之前換做兩人的兩人從裏屋出來，沈成見到重陽先是呆了呆，自知失態，輕咳一聲竄到紅葉面前，一把抱起了她。
「紅葉穿紅衣，美不勝收啊。」
「謝謝！」紅葉很驕傲。
沈成對重陽笑笑，抱上了紅葉邊走邊說：「我家廚子雖然走了，但我的手藝可不比大廚差，來嘗嘗。」
「哥哥真好！」紅葉重重地在沈成臉上波了一下，引來沈成爽朗的笑。
紅葉側身對重陽說：「娘，快來，有很多好吃的哦。」
在準備碗筷的沈娘跟沈成都停了下來。真的看不出來，在他們看來重陽不過十五六歲，居然是紅葉的娘，實在太早熟了，或者臉生的太嫩了？
紅葉解釋道：「我的親娘在我出生后就死了，娘對我就像親娘一樣，雖然不是生我的娘，我們也沒有血緣關係，但自從我被收養，娘對我真的很好。」
有點亂的解釋，兩人聽懂了，大姑娘入寺比較早，小姑娘入寺比較晚，於是大姑娘對小姑娘照顧有加，讓小姑娘有被母親照顧的感覺，但這應該叫姐更合適。
紅葉並沒有停下解釋，繼續說道：「我覺得叫姐不夠表現我倆的關係，隨便來個人都能叫姐，娘卻只有一個，娘是紅葉唯一的親人。」
紅葉因為重陽說過他們是好人，那麼他們就是好人，而且在說出身世的時候，重陽也沒有阻止的意思，那麼兩人的關係也沒必要隱瞞什麼。紅葉就放開了，話啪啦啪啦地多。
重陽笑道：「先前的包子我已經吃飽了，謝謝你們的招待，我要出去一趟，還請麻煩幫我照看一下紅葉。」
照顧孩子而已，順手的事，而且沈成很喜歡紅葉，便答應下來了。
眼看着重陽出了門，沈娘問道：「那孩子叫什麼？」
重陽的落落大方讓沈娘起了興趣，一直不曾問她的名字，現在想知道了。
「重陽，她說她叫重陽，從何山寺來的。」
隨着沈成的話落，沈娘手上的筷子也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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