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約(3)

誓約(3)

等候的記者急忙上車尾隨在這輛黑色邁巴赫後面,所有人都以為徐桓錚高調宣佈訂婚,無疑是在撇清與他有諸多牽扯的緋聞關係,熟料外界盛傳已久的康毓淇依舊和他相伴出席,深夜同行,儼然沒有避及旁人的想法。

途中黑色邁巴赫行駛速度極快,有意甩開隨行的記者,康毓淇在副座不時地看着徐桓錚倨傲冷漠的側臉,她不由得猜測,是否他已經知道照片的事情了。

徐桓錚專註地避開八卦記者的追蹤,她的目光逡巡在他身上,看得有些出神。在行至御華金座的時候,他成功擺脫了記者的尾隨。康毓淇察覺他的情緒不悅,悻悻地等着他開口。

車外是清冷的月光,車內是肅然的兩個人,徐桓錚側身將照片遞到她面前。

「還有多少這樣的照片?」他的語氣慍怒,神色睥睨地看着她。

她精緻的面容因輕蔑的質問黯淡,華麗的裝扮掩不住內心的失落,他始終還是傾向於姚以南。

「徐總,你是不是誤會我了,我怎麼會知道還有多少這樣的照片?」她佯裝一無所知,放低姿態。

「康毓淇,你始終很聰明,你很明確自己想要什麼,所以不要做傻事。」徐桓錚的耐心不多,他不想與她有過多爭執。

康毓淇神色晦暗,氣息起伏不定,對於這般明顯的規勸,她一點沒有感到,他是在為她着想,合理的規勸中含了幾分脅迫,所以無論她是否失望,他都不在意,他要的只是她心甘情願地放棄。

康毓淇頹然地輕笑一聲,眼神里不經意地露出怨懟,「如果我偏要做傻事呢?」她笑靨明媚,故作玩笑的口吻,卻掩飾不住心裏的難過。

「我不想看到它們再出現,如果你堅持要那麼做,我會用我的方式處理,但那時消失在視線里的就不止是這些照片了。」他一字一句說的清楚,絲毫不給她反駁的機會。

她對姚以南心存芥蒂,或者因為她實現了自己的夢,「因為你的未婚妻么?」她的語氣透著些許不解,那個女孩太過平凡,讓她更覺得自己可笑。

「三年前,我之所以答應你的請求,一切的緣由都因為她,如果你記得最開始的承諾,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傷害她的事。」他解釋的淡然,她卻無法平靜地接受。

「可是,她愛你么?」

「不管她愛不愛我,我都不會讓她無端受到傷害。」他口吻深沉,無形中給人震懾。復又補充道:「照片的事,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康毓淇是聰明,她明白很多東西是她無論怎麼努力都得不到的,所以何不讓這段情感變得更可憎一些,既然得不到她真正想要的,那麼拿到她付出真心應得的東西也不為過。

康毓淇十指攥的緊,情緒卻依然控制的很好。「好啊,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樣,做場交易也不錯。」她坦然自若地迎上他疏離的目光,嘴角揚著笑意,卻是那般苦澀。

「你想要什麼?」徐桓錚神情絲毫沒有訝異,或許正因為如此,才更讓她覺得受了侮辱,既然已經是惡人,她索性要當得稱職一些,才值回演出這場虛情假意的票價。

康毓淇終於在這場美好的大夢裏清醒,她對徐桓錚而言,終究是無謂的糾纏。沒有任何意義,只是無需動情的交易。

她垂眸似是思索,復而篤定地說:「萬基置地旗下的影視城,兩成股份。」

徐桓錚沒有猶豫,點頭應允,不徐不緩地說:「可以。」他的目光清冷地看過去,她像被釘在那裏一樣,這樣很好,她在他的眼裏不止是聰明的女人還是一個貪心的女人,至少沒落得任何印象也烙不下。

康毓淇情緒起伏,忍着眼裏的酸澀,隨即從手袋裏取出底片,「都在這裏。」她淡然地將紙袋遞給他。

他接過去,沒有打開,他很清楚當時在那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麼,因為他一句無心的話,讓她無端地攪進這場關係里,所以他沒有追究她照片的由來,既然是因交易而開始,那麼由交易結束,對她而言或是補償,或許也是這段關係必須經歷的終結形式。

康毓淇坦然地與他對視,繼而故作愉快地說:「看來三年前,我私自去找徐總,的確是一個明智的決定,謝謝您送我回來。」說完她解開安全帶,急於離開。

徐桓錚沒多停留一刻,調轉車頭,飛馳在途中,入夜燈火璀璨,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她。

醫院走廊是暖色的光,他推門正好撞見,文姨對姚以南講著家鄉趣聞,溫情的一幕被進來的人打斷,兩人的目光一同看過去,徐桓錚走近,對文姨說:「一會,您和老周一同回去,今晚我在這裏陪她。」

文姨瞭然應允,兩人簡單道別之後,徐桓錚送文姨出了醫院。姚以南本以為他今晚不會來了,畢竟兩人獨處時,她總會想到照片上康毓淇與他相擁的樣子,他從不屑於解釋,而她也不願不停地責問。

徐桓錚進來的時候,房間的燈光被調到了最暗的那一檔,她側身而眠,徐桓錚嘴角倏地挑起一抹笑意,她有那麼困?

他直接坐到病床邊的椅子上,替她掖着薄被,蓋住露在外面的肩膀,不經意看到她睫毛微顫,「姚以南,聽我解釋好么,我知道你聽得到。」

他對着她纖弱的身影,在她身後,徐徐地說。姚以南秉著呼吸,閉眼假寐,她那麼多心事怎麼會睡得着?

她靜卧在那裏,房間又陷入沉靜,連身後他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楚。忽然姚以南感覺到身上的薄被被掀開了一角,繼而屬於他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窩。

房間內的燈光被調到最暗的一格,混沌而溫暖的光線,覆蓋在他們周身,她更不敢睜開眼,因為警覺,她全身的神經都變得敏感起來,忽然整個人被他輕抱着轉向他,她的整個身體都不自覺僵住。

她以為他只是不想她背對他,緊張的心緒鬆懈了點,可下一刻,他的手卻忽然伸進來,在被子裏面摸尋着,倏爾,她的手便觸碰到那溫熱的指尖。

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手心因為那突如其來的溫熱竟透著薄汗,他忍俊不禁地問:「不要睡好么?」

姚以南被他看穿,臉上不經意浮現一抹窘意,緋紅灼燒着臉頰,她慢慢睜開眼睛,看着對面的他,暗淡的光線將他深刻的五官,顯得越發英俊傲然。

徐桓錚沉靜地望着她,目光深深地落在她的臉上。嘴角浮現起淡淡的笑意,連眼神都變得溫柔。

「照片你已經看到了?」他的語氣難得舒緩,姚以南沒有開口,收回與他對視的目光,神色難免失落黯淡。

「如果我說,其實那只是張擺了生硬動作的照片,你會相信我么?」姚以南的臉近乎縮進被子裏,她不想被他灼灼地看到委屈的神色,她相信他,因為此刻他坦然地等着她的決定。

徐桓錚看她躲在被子裏,忍不住傾身,抬起她的臉頰,迫使她與他對視,她的眼睛裏有氤氳的水汽,他看着那倔強但委屈的神情,頭一低,吻猝然印在她的唇上,深深的吻,掩蓋不住迸發在兩人間的心跳聲。

直到她的呼吸有些許局促,他才放開她。「晚安。」他溫柔地說完,將壁燈關掉,頃刻間漆黑一片,他的手依舊與她相扣,身體伏在她的床邊,安然沉靜地入眠。

清晨熹微的光透著輕薄的窗帘傾灑,一夜好眠。身體的疲倦也消退許多,姚以南睜眼便對上徐桓錚深沉的目光,被他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卻不願承認,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早。」

徐桓錚面容清爽,衣服也換了一套,輕笑了一聲,「早,感覺好點了么,有沒有哪裏還在痛?」他帶着些許緊張,認真地問她。

「好多了,今天可以出院。」她如實回答。徐桓錚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尖,「吃完早飯,就出院。」

「我先去洗漱吧。」姚以南慢慢地下床,他扶她進病房套間里的浴室。

時間的確尚早,徐桓錚出了醫院,不多時帶着熱騰騰的早點回來,醫院對面有很多這樣清淡養生的餐館,索性他多買了幾分,讓她每樣都可以吃一點。

他立起護理床的餐桌,將早點擺開,姚以南梳洗回來,就看着滿桌又是清粥小菜,又是湯品料理,微蹙了一下眉,這個人真是驕奢慣了。

她坐在床邊,拿起餐具剛要開始吃,他徑自拿過她的湯匙,端起粥要喂她,姚以南本能地後退了一下,「我自己能吃,不用擔心。」

她說完看着徐桓錚的動作依舊沒有改變,執意端著碗,體貼周到的樣子。「姚以南,我生病的時候,也要這樣的待遇,所以現在是在給你示範,乖,配合點。」

說着這樣的話還一臉倨傲,姚以南拿他沒轍,只好任由他周到入圍的照顧。他喂得專註,她吃的彆扭,即使味道可口,可是這麼親密的互動,對姚以南來說還是羞赧。

徐桓錚卻不肯放過肉麻的機會,一邊喂一邊問:「粥,熱不熱?湯淡不淡?」

姚以南只能忍着翻臉的衝動,怒不可遏地回答他,「很好吃,如果我自己吃,一定吃得更多。」

他神態自若,像沒聽到一樣,自顧自地搭配餵食的餐點。她正張嘴喝着他盛好的湯,照例來查房的醫生禮節性地敲了敲門,徐桓錚看她漲紅了臉,不再逗她,放下餐具遞迴她的手裏,起身淡然地說:「請進。」

主治醫生隨即進來,親切地問:「感覺好點么,有沒有再出血的情況?」

她身後跟着兩個小-護士,眼睛輕瞥,餘光偷偷打量著立在一側的徐桓錚,昨天她們幾個值班的小-護士,就一直在討論這個英俊的男人,不由得好奇,嫁給這麼倨傲的男人是種什麼樣的體驗,一晚上的竊竊私語,竟都是圍繞這個陌生的男人。

「恩,感覺好多了,沒有再出現那種情況。」她聲音輕柔細微,兩個小-護士繼而被她引去注意,不由得反覆打量,雖然臉色微恙,但仍舊可以看出是個美人,給人寧靜溫婉的感覺。

再看滿桌的餐點,兩個少女心的小-護士,瞬間腦補出無數體貼溫馨的畫面,心裏的小人忍不住呼喊,「脫單,脫單,必須脫單。」

醫生照理檢查完之後,徐桓錚跟着出去,詳細問了回家之後,調理修養的注意事項和飲食配藥。

一切安排妥當,兩人從醫院出來,他沒讓周叔來接,直接替她打開車門,扶她上車。姚以南看着他神色微恙,總覺得他好像有事情隱瞞她,他開着車,忽而側頭對上她窺探的目光,故意揚聲:「看不夠?」

姚以南輕哼一聲,不理會他的自戀,偏頭看向窗外,他怕她暈車,有孕吐反應,隨即降下車窗,新鮮的空氣灌進,吹拂在她的臉頰上,精神也感到清爽很多。

車行了一段路,明顯不是別墅的方向,她詫異地回頭,問他:「不回家么,是要去哪?」

他神色淡然,竟難得有溫暖的笑意,「一會自然就知道了。」隨即他騰出一隻手,傾覆在她的手上。

不多時穿過繁華路段,她看着不遠處,海邊附近新修建的天然景觀公園,有許多前來拍攝錄製婚禮視頻的新婚夫婦,還有一眾歡喜雀躍的親友,新娘穿着華美的白紗依偎在挺拔的新郎身旁,都是幸福的模樣。

她有些訝異地看着徐桓錚,「你要幹嘛?」她已經猜出幾分,心跳莫名的加快。

他倏地一笑,復而故作深沉,「你說呢。」

車停在路旁,婚姻登記處毫無意外地出現在對面,徐桓錚從車裏的置物盒裏拿出戒指,深藍(lan)絲(si)絨(rong)的戒指盒,精緻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願意嫁給我么?姚以南小姐。」他幽深的眼眸看着她驚訝又略帶羞赧的神情,等着她的回答。

車邊不斷經過來登記領證的情侶,有的甜蜜地商討婚禮細節,有的因為誤會鬧着彆扭還偏執地提醒對方,登記時要帶的東西。

排隊的人很多,今天的確是登記的好日子,只是他們都沒有刻意的計算,順其自然地等待着今天,讓兩人不自覺地因在意而緊張。

盒子裏那枚象徵一生只送一個人的戒指,精心雕琢的鑽石,輔以珍貴的細鑽熠熠生輝。她將盒子蓋上,徐桓錚神色一僵,呼吸都要滯住,詫異地看着她。

她淺笑,「不要用鑽石收買我,也不要用你的美色(se)誘(you)惑我。」她難得帶着笑意調侃他,他卻一點也不高興,甚至有點生氣,這麼嚴肅的時候,她還有心思開他玩笑?

「好啊,我把名下的財產都轉給你,那麼現在,你願意嫁給我這個一無所有但依舊英俊的人么?」

兩人忍不住相視大笑,徐桓錚又拿出戶口本和相關證件,姚以南蹙眉,嗔怪道:「原來你是蓄謀已久!」他得逞地大笑,隨即下車,扶她出來,十指交握走進婚姻登記所。

像所有懷着幸福期許的情侶一樣,彼時他們兩人心裏也起了變化,重新相處之後,兩人慢慢地真正開始試着了解對方,無論最初是出於什麼理由,姚以南看着徐桓錚不容置疑的神情,心裏倏然覺得溫暖。

如果她一直不原諒他,誤解他,那麼就永遠不知道此刻,她有多麼感激和心動。

過往的種種不論酸澀或是痛苦,他都默默守候着她,她心知仍舊有些東西困擾著兩個人,可是她和他一樣,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願意選擇相信而不是放棄,那麼無論有什麼困難,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一定都會解決。

登記的隊伍有點長,他擔心她站的太久身體受不了,便讓她先去旁邊的軟座上休息,可是看着別人成雙成對的等候,想到讓他一個人孤單地站在那裏,怎麼都覺得有點殘忍,她故意撒嬌。「沒關係啦,說不定寶寶也想參與進來呢。」

徐桓錚無奈地笑她天真,幸好工作人員辦事效率極高,等候的時間並沒預期那麼久,到兩個人的時候,他們早已經在心裏演練多時,回答地完美,還照了兩人有生之年第一張合影,雖然是證件照,沒有修飾過那麼無暇,卻有難能可貴的真實感,她笑靨清甜,他目光虔誠。

證件辦理極為順利,出了登記處,徐桓錚才給張特助打了電話,告知今天他放自己一天假,不會出現在公司,有緊急事情他可以代為處理。

張特助急忙應下,他們這位董事長難得休息,他自然會全力配合,但忍不住詢問原因,難免想到姚以南被緊急送至醫院,於是問道:「徐總,太太身體的情況好些了么?」

徐桓錚看着身邊的姚以南,面色漸漸紅潤,精神奕奕的模樣,淡笑着說,「有我在,她怎麼可能不好。」

姚以南聽到這一句,汗毛忍不住都豎起來了,怒目圓睜地看着他,「不要講我壞話,當着我面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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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途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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