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燃燒的小行

51.燃燒的小行

鏡中的人蒼白而消瘦、佈滿血絲的眼睛、青澀的胡茬、略蓬亂的短髮……舒澈恍惚的注視着陌生的自己,這卻已經變成了他的常態。不記得最近一次熟睡是什麼時候了,大概是在月島。

又是一個天亮,又是一個不知所謂的「明天」

他昨晚再一次用折磨紀小行的方式去抒解痛苦,可並沒有起任何作用,多一個人跟他一樣沉沒罷了。他不知道什麼才是驅逐走她的最好方式,只有如此,只要能趕走她就好……

「舒澈!舒澈!你出來!」紀小行隱約的聲音忽然傳進來。

舒澈皺了皺眉頭,猶豫了下,打開門,順着她的聲音走向樓梯間。

昏黃的壁燈開着,紀小行果然站在樓梯間的平層處,自下而上的望着他,神情……竟然會是堅定。

「你……」舒澈下意識開口,聲音沙啞。

「我!」紀小行立刻回應,像是積蓄了全部的力量,「就素我!」

她瞪着舒澈,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在顫抖,因為無助、因為無奈、因為心疼,更因為求生的本能,她必須一口氣說完想說的話、做完要做的事,否則下一秒或許就會丟盔棄甲,她一字一字的提高着聲音,說着:「你趕走所有人,一個人住在這個破房子裏,你以為你素誰?你要幹什麼?你覺得自己很可憐嗎?內疚嗎?用這樣的方式在懲罰你自己嗎?我知道你在國外看過不少心理醫生,我知道你有重度抑鬱。我沒讀過心理學,我不知道什麼素科學的治療,可我確定一點,你吃的那些葯對你已經不起作用,因為你已經把自己封閉鳥,封閉在你自己的心裏,那個暗無天日的內心!我素來陪你的,不素要被你拖累、不素要被你拉下水!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你惹怒我鳥,從現在開始,你的自我懲罰結束,你對我的折磨更加結束!」

舒澈居高臨下的注視着紀小行,眼神從先前的疑惑逐漸又恢復成茫然。無論她說什麼,他都可以不再聽,他仍舊活在自己的世界,所以他只是疲憊的點點頭,甚至都不想開口說一個「嗯」字,他累了,很累,他轉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你站住!」紀小行大聲制止著,迫得舒澈再一次回頭,卻發現她右手舉著個裝滿了透明液體的玻璃瓶,而左手的打火機已經燃起。

「你把自己封閉住,不想見光素嗎!」紀小行仰著頭,大聲質問著。

舒澈沒有回答,皺着眉、煩燥的注視着紀小行。

紀小行也不再需要他的回答,而是指著厚厚的絲絨窗帘,「這些窗帘都被釘在牆上,我扯不動,即使扯動了也會被你重新掛上去。所以你看着,我要你看着它們素怎麼被我燒光!」

「燒吧,把這房子也點燃。」舒澈沙啞的聲音,笑了笑,「動手吧。」

紀小行瞪着舒澈,咬了咬嘴唇,擠出一個回答:「好!」

說完,揚着手中的玻璃瓶,用力的把瓶中的液體灑向巨幅的窗帘,濃烈的酒精味即刻瀰漫在空氣中,很明顯,不需再猜測也知道這液體是什麼了。然而這並不算結束,紀小行隨之瘋了一樣將打火機丟在了浸濕了酒精的窗帘上,暗藍色的火苗一點點的捲起著吞嗜著厚重的絲絨,幾乎在一瞬間形成了詭異而妖治的畫面,削瘦的紀小行站在這幅火焰的旁邊,蒼白的臉被映紅著,窗外的光線也因窗帘的燃起而逐漸照射進來,在這幽閉的空間無比的刺眼……

舒澈的腳步不自覺的挪動了一步,朝着紀小行的方向。可終究還是遲疑着停下,他仍舊沒有說話,直視着紀小行,直到……直到紀小行再次舉起玻璃瓶。

「你不制止嗎?好,那我陪你!」紀小行高高的揚起玻璃瓶開始傾瀉瓶中的液體,這次的目標卻是……她自己。

她將液體從自己的頭頂一直淋了下去,直到傾瀉一空。

是,她的生活自從跟舒澈和辛垣陵有了交集,似乎就再也沒有平靜過。多少年前的痛都能被挖了出來、多少年她不願意麵對的事情也必須去面對、她身旁就是燃著的火焰、而與火焰只距一層薄薄的玻璃的空間就是自由,可她和舒澈卻眼睜睜的看着光明就是無法逃出去,她能怎麼樣,她直直的盯着舒澈,死死的咬着嘴唇,她在等待着舒澈最後的決定。

「你……紀小行,你也瘋了嗎?」舒澈終於動容,茫然的視線終於有了情緒,儘管那情緒仍舊是猶疑。

「你不素想跟我一起死嗎?你在游泳池裏不就想這麼幹嗎?」紀小行顫抖著,因寒冷,即使她的身邊就是火焰,「你折磨自己這麼多年,現在又希望綁着我一起。好啊,你失眠我陪你鳥,你溺水我陪你鳥。還有什麼,我來主動吧,你不素要一起嗎?我們乾乾脆脆一次性了斷!」紀小行說着,朝着燃燒着的窗帘走近一步。

「你——紀小行,你站住。」舒澈的眉頭漸漸皺緊,下意識走下樓梯。

「我為什麼要站住,舒澈,反正你不想放過自己也不想放過我,一起吧,我今天就讓你痛痛快快的了斷!」紀小行說完,將手中的玻璃瓶砸在地上砸得粉碎,瞪着舒澈,沖向那片燃燒着的絲絨窗帘。

「紀小行!」舒澈在最後一刻飛快的跑下樓梯,一把推開了紀小行。他沒有時間再去向紀小行解釋什麼,甚至連他自己跑來都是出於本能,他的確是在折磨自己和紀小行,可他不想以這種方式!他瘋狂的阻擋着紀小行,因為紀小行比他更加的瘋狂。他顧不上說話,在推開了紀小行之後直接用盡全身力氣扯下已經燃燒了大半幅的窗帘,窗帘落地,久而未見的陽光就這樣突如其來的灑滿他的周身,他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站在陽光下,有多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溫暖,哪怕這溫暖有一部分是來自於腳下的火焰。這火焰並不能終止他的痛苦,所以他用力踩踏着,他不能讓紀小行就這樣被傷害,這不是他的本意,而在這一刻,他早就忘記了在傷害著紀小行的,根本就是他……

「呲……」不間斷的白色泡沫忽然在舒澈的身後、噴至地上燃著的窗帘,直到泡沫將火焰淹沒、熄滅。

舒澈怔住,僵硬、滿頭大汗的回過頭,難以置信的看着身後,手持着泡沫滅火器、一臉平靜的紀小行……

「你……」

「我什麼我,你踩的有這個滅火快嗎?」紀小行瞪了舒澈一眼,一臉鄙視。

「滅火器……哪來的?」舒澈結結巴巴的問。

「地下室拿的。」

「你這麼快去了趟地下室?」

「當然不素,我早拿來了,剛剛藏在樓梯下。」紀小行順手指了指下層樓梯台階。

「那你……你身上……」舒澈怔怔的盯着紀小行,他不知道自己該問些什麼。

「哦。」紀小行整理了下濕濕的頭髮,伸出兩個手指在舒澈眼前晃了晃,「有兩瓶,一瓶素酒沒錯,灑在窗帘上。至於我身上這瓶,素水。」

「你……你演戲……」

「不然呢?」紀小行咬牙切齒、一字一字的,「我真要**嗎?要跟你同歸於盡嗎?舒澈,你覺得我傻嗎?」

舒澈怔怔的看着紀小行,他發現自己全部的語言功能已經在此刻消失殆盡。他忘記了自己面對的人是紀小行,他忘記了自己面對的這個紀小行是八面小行,他忘記了這個八面小行是連死屍都演得甘之如飴的人。他要生氣嗎?可他氣什麼,不顧一切衝下來要救她的人是他自己、昨晚還像死人一樣茫然不知道如何自處的人是他自己、拉着紀小行一起沉下游泳池的人,是他自己……

「舒澈,遊戲規則不素你說了算。即然我來鳥,我就不怕你故意要折磨我,我紀小行奉陪到底。」紀小行上前一步逼視着舒澈,她看着他、絲毫不需要再錯開跟他的對視。如果說她是因為愧疚而進入舒家大門,那麼此刻已經變了,她答應了和如珊,她不是超人,不能拯救已經因她的過失而離開的和晴。她也不是聖人,做不到為了舒澈而捨棄自己。她更不是心理醫生,不知道什麼叫遁序漸進什麼叫心理治療,她用自己最絕決的方式對舒澈宣戰,她不怕輸,因為她反正沒贏過。她只有兩個字:鬥志。

而這兩個字,已經被舒澈親手點燃,熊熊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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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兄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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