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屬於舒澈的那一盞

47.屬於舒澈的那一盞

他通過方離,再加上樂怡偶爾「無意」間的談及,得知著紀小行的工作情況、生活情況。可知道的越多卻越發的擔心,心理疾病跟其他普通疾病的共同點在於越是遮掩越不容易痊癒。坦白講,在沒太多接觸紀小行和舒澈之前,他甚至認為此類的心理疾病是可笑的、純屬生活太過優渥或想太多造成的,可現在他承認,並不像他想的這樣簡單。甚至吃藥都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如果心結不打開,藥石無救。可他不是心理醫生,看着自己關心的人日漸封閉,那種心裏的糾結和折磨幾乎讓他自己都快陷入抑鬱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所有的事情必須得到根本的改變。所以他沒有制止和如姍去找小行,哪怕和如姍的出現會讓事情再次爆發。而爆發的結果不外乎兩種:一是徹底粉碎、二是徹底解開。

無論哪一種,都好過現在漫長的無期徒刑。

他跟着紀小行走,距離不遠不近。這是一條濱江路,最好的景色在對岸,但最安靜的氛圍卻在這邊。畢竟入了秋,算是寒夜,好在沒有風,江邊的空氣潮濕清冷,路上行人很少,偶爾跑過個夜跑者而已。他看到紀小行終於停了下來,倚著濱江觀景的水泥欄桿專註看向對岸的燈火輝煌。他沒有再猶豫,一步一步的走近着她,直到終於可以站在她的旁邊。

她裹着一件厚厚的衛衣連帽外套,長發隨便挽著個丸子頭,幾縷碎發貼著耳畔,襯得臉頰顯得愈發的消瘦,他不想嚇到她,所以打算開口。

「你看,那棟就是舒澈的房子。」紀小行忽然開口,手指向江對岸,在這個靜謐的夜,突如其來被嚇到的不是她,而是辛垣陵。

紀小行扭過頭注視着辛垣陵,輕聲說了句:「好久不見。」

她以為自己只需打個招呼就好,可眼神卻膠着在辛垣陵的臉上,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想深究。

辛垣陵注視着紀小行,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觸摸她、不要強行的抱住她、不要做任何事,所以他只能笑着搖頭,「你怎麼知道是我。」

「每隔一周左右你的車都會出現在我家樓下對面的巷口,每次都停上很久,想不知道都難。」紀小行答著,她當然知道這不是辛垣陵無聊透頂才那樣做,可除了感動,她給不了一個健康的她。

「那麼……」辛垣陵扶了扶額,他想假裝忽略掉紀小行的答案,可「逮個正著」這種事,在他的人生經歷中畢竟不多,實在沒什麼可以借鑒的經驗,索性坦然面對,「你……好了嗎?」

「沒有。」紀小行說着:「我不好。」

「和如珊出現之後,是更好、還是更不好?」辛垣陵注視着紀小行,盡量以輕描淡寫的語氣,心裏卻緊張的等待着紀小行的回答。

紀小行沉默了許久,簡單答了三個字:「更不好。」

「所以。」

「所以,我決定治療。」

「根據和如珊的治療方案嗎,她的提議是什麼?」

「我會搬去舒澈的房子。」

辛垣陵怔了下,皺緊了眉頭,「如果她的想法是要你去贖罪,那麼大錯特錯,那件事是意外!」

紀小行搖了搖頭,「不素贖罪,素我需要。」

需要?辛垣陵聽着,不忍打斷、更不舍。

「一直以來,我和舒澈採用的素同一種治療方法,叫做逃避。我因為自責而失語,他因為自責而重度抑鬱。治療的結果素,都以正常人的外表而回歸了社會,可我想與過去隔絕的做法卻傷害著家人,而他……是近乎在自殘。治好我的唯一辦法,是先治好他,否則我將永遠活在自責中。而要治好他的唯一辦法,素要讓他接受我的出現、接受他的過去。」

辛垣陵聽着,他只能在心裏承認這的確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可如此突然的從小行口中說出來,瞬間擊碎着他一直引以為傲的果斷和自信,他在怕,怕未知的什麼會發生,所以他費力的解釋,「可是你沒必要搬去,或者我來想想辦法。」

「他足不出戶,斷絕通訊,我搬過去,應該是最好最快的辦法。」

「你不怕?」

「怕舒澈?」

「不止是舒澈,還包括來提議你幫忙的和如珊,小行,她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紀小行苦笑,搖了搖頭,「如果要我活成一具行屍,倒不如有怕的感覺出現,辛垣陵,這素我的決定,所以別攔我。」

「準備住多久?」辛垣陵問著,平靜的。

紀小行沉默些許,依舊只能搖頭,因為她沒有答案。要她怎麼回答辛垣陵,她住進去,或許是段遙遙無期的路,或者她會失敗,那麼她和舒澈將陷入更深一輪的泥潭。她沒辦法解釋為什麼把日子過成這個樣子,說是執念也好、愚蠢也罷,她實在是沒辦法再用「意外」讓一個女孩因她而亡故之後,又用另一個「意外」拋下舒澈,獨自一個人癒合了傷口。

她辦不到。

「辛垣陵,不要再來找我。所以……再見。」紀小行說着,一字一字的,說完,轉身離開。

這是第二次,她對他說再見。

她希望是最後一次,因為辛垣陵是站在岸上的,她不要再拖一個人下來。

臉頰冰冷一片,再見只有兩個字,她又明明並沒有跟辛垣陵相處很久,可是心上怎麼會這麼的痛,生生的割斷了什麼,不是血脈、不是血肉,紀小行不知道那是什麼,卻仍舊痛得任由全身的力氣一絲一絲的剝離而出,痛得她只能加快腳步,恨不得跑起來。

可手腕卻被辛垣陵從身後死死的鉗住,並用力將她扯回原點。

她見過「許多的」辛垣陵。有果斷的、有嚴厲的、有沉默的、有微笑着的、有狼狽的……

唯獨沒見過此刻的,是怒。

辛垣陵將她扯回自己的身邊,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她,眸子裏燃着火,似乎恨不得要將她熾化一般。她想掙脫,可辛垣陵根本就不可能再給她任何逃走的機會。他湊近着她的臉,迫得她與他直視,並聽到他沉着聲音,一字一字的說:「不要再跟我說再見,我警告你!來你家樓下,是我的想法,不是你的命令,所以我什麼時候離開,是我的決定,不取決於你。你要去治療舒澈也好、自我治療也罷,你去,你去一天也好、一輩子也罷,我不承諾是不是一輩子不會放棄你,因為一輩子時間太長,我從不承諾連自己都未知的事,可我確定一點,那就是我喜歡你,現在!」

隨即,在紀小行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同時,吻住了她的嘴唇……

紀小行設想過無數次,自己的初吻會是什麼樣的,不是掉進海里被救上來之後的人工呼吸,因為那根本來不及回味;不是在崖底、他的嘴唇其實已經輕輕擦過了她的,因為那比羽毛還輕盈,輕到她不承認已經發生了的事實;不是在夢裏,因為夢裏的人、夢裏的人和現在的他重合著,而她卻羞於和任何人提及這個場景,其實早是她在心裏的小小期盼,可是她沒想到,這個期盼真正發生的時候會是這樣的疼。辛垣陵嘴唇重重的、輾轉在她的唇間,不是掠奪、不是生硬、不是冷漠、可愈是溫暖,就只會讓她愈疼……

「辛垣陵,你怎麼這麼傻。」

「會比你更傻嗎?為了一場意外,自責了一生。」

「我要去治療,就是為了不要一生,可我不想讓你等我。」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辦到。比如你的自責、比如我……等你……」

遠處,江對岸,萬家燈火。

屬於舒澈的那一盞卻仍舊暗着,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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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兄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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