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黑爸和果爸之一

185.黑爸和果爸之一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獵部落有一個小男孩出生了。

按理說,部落的孩子在脖子上的項鏈和大巫要求的一樣多,能夠正式參加狩獵或者採集之前,都是沒有名字的。但是這個孩子太特別了,誰第一眼看見他,腦海都浮現那一個字,所以,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名字——黑。

獵黑對自己童年的回憶已經很模糊了,他記得他不是阿爸和阿娘的唯一一個孩子。他應該還有姐姐和哥哥的,但是他們的年紀好他差得有點多,在獵黑能夠背着一個很小的草筐,踉踉蹌蹌的跟着阿娘去採集之前,他們就已經離開家了。

獵黑曾經很奇怪,為什麼別人家的兒女離開家之後,還會和家裏有聯繫。他很羨慕那種偶爾一家圍坐在火塘邊,熱熱鬧鬧吃着烤肉的情景。他也問過自己的阿爸阿娘,阿爸只會憨厚的摸着他的腦袋笑,阿娘則偷偷的抹眼淚。

等到長大了一些獵黑才明白,他的家不是沒有那樣的情景,只是他到來的太遲了。遲到阿爸和阿娘已經都老了,阿爸漸漸跟不上捕獵隊了,阿娘也背不了太多的東西了。即使獵黑很懂事,會竭盡所能的幫助阿爸與阿娘幹活,給食物就吃,肚子餓也不會哭鬧。

他的哥哥與姐姐們不回來,是因為阿爸與阿娘的驅趕,送東西的事情被部落里的其他人看見,首領會向他們索要更多的食物。其實私下裏,獵黑不知道的時候,他們給父母接濟了很多。

阿爸和阿媽越來越老了,但是他們能做的只是在被趕走之前,把自己知道的狩獵與採集經驗,告訴給獵黑。

突然有一天,獵黑髮現食物變多了好多。

「阿爹,阿娘,怎麼有這麼多吃的?」

「這幾天部落里得到的收穫很好,所以我們也得到了很多食物,快吃吧。」

小孩子都是很好騙的,雖然獵黑感覺有那麼點不對勁,但沒有多想,抱着食物大吃了起來。雖然都是些水果和野菜,吃完之後胃會不舒服,但獵黑那天第一次感受到了吃飽的滋味。還有之後的又一天,再一天,另外一天……

不,沒有另外一天了,秋天到了,部落要搬到山洞裏去,老人也要被拋棄了。

那一年被拋棄了很多的老人,獵黑的阿爸和阿娘也在其中,他們流着淚,但不是因為死亡,而是對小兒子的不舍。

「活,要活……」那是阿娘臨走時,最後和他說的話。

***

老人們離開后,部落就要出發。原本獵黑還是有個小筐的,裏邊是幾塊破爛的獸皮,獸皮的最下面藏着兩把曬乾的野菜。可是在他看着阿爸阿娘背影的時候,被人碰撞了幾下,反應過來的時候,小筐已經沒有了。

獵黑孤身一人,跌跌撞撞的走在隊伍里。周圍的人看着他的眼神或者憐憫,或者冷漠,甚至還有幾個吞咽著口水。

獵黑憋著一口氣,緊跟着隊伍,偶爾實在走不動的時候,會有一個大人偷偷的推他兩把。夜裏睡覺的時候,也會有人把他擠在中間。

離開了聚居地,沒有了草房子,這條路上的人都是幕天席地的,身體最弱和年紀次大(最大的已經都被趕走了)的睡在最外邊,有些人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就再也起不來了,沒有父母保護的獵黑本來也該睡在外邊的。

長大后,他才意識到那應該是他哥哥們和姐姐們的家庭,他們沒辦法給他太多的幫助,畢竟那個時候他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收養一個,不是那麼容易負擔的。他們能給獵黑的照顧和保護是有限的,可就因為這有限的助力,獵黑活了下來。只是當獵黑可以報答的時候,他的哥哥們已經死於狩獵,姐姐也早已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消失在部落里了。

對獵部落來說,死亡從來都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在山洞裏,每個人每天只能從首領那裏領取到一餐食物。強壯的戰士食物更多些,弱者更少,像是獵黑這樣的,只有一口。可能是散發着臭味的肉,可能是已經爛掉的果子。

但獵黑還是在拿到食物的第一時間把它吞下去,吃得一點都不剩。獵黑很幸運的,一直都沒有生病。今天首領的女人生了孩子是個男孩,首領很高興,獵黑得到了一塊大一些的,完好的肉乾,吃起來還有一點點鹹味。

這件好事反而讓獵黑苦惱了起來,這塊肉太大了,他又沒什麼力氣,嚼了半天還沒嚼掉三分之一。只能用雙手捂著嘴巴,繼續努力。

「黑小子!吐出來!」一個大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眼睛閃爍著飢餓的光。

獵黑木然的看着他,只是在咀嚼。

男人的手抓了下來,獵黑一低頭,從他胳膊下面跑了過去。但他太小,太虛弱,男人的狀況雖然也不好,但依舊把他抓住了。男人彎下腰,一把掐着他的脖子,抬手就摳他的嘴巴。男人的眼睛裏閃爍著喜悅的光,周圍不是沒人看到,但沒誰出來管。

人們的表情最多的還是麻木,有些人打起精神但卻是為了看好戲,有些人的眼睛裏還有着慢了一步的遺憾。

獵黑的牙齒被抓得很疼,抓住他的男人忽然慘叫了一聲,扭了一下頭。另外一個和獵黑年紀差不多的小男孩,抓着一塊尖銳帶血的礫石,從他背後繞了出來。那塊礫石割傷了男人的腰,男人大罵着,但沒去抓對方,而是要繼續……

「啊——!」出自同一個人的第二聲慘叫,可是比第一聲大多了。

獵黑的手從男人的眼眶裏拔、出來,紅紅白白的東西,隨着獵黑的動作從男人的眼眶裏朝外流。

阿爸教過獵黑,遇到跑得快的野獸不要跟它比速度,體格健壯的野獸也不要和它比力量。當遇到又高又大的野獸,想要活,就必須做到攻擊對方的弱點。要冷靜,要忍耐,有時候就算付出一些東西,但活下去總是比死亡更好的。

男人捂着眼睛慘叫,獵黑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再次撲了上去,用石頭猛砸男人的太陽穴。他發了狠,阿爸阿娘的離開,獨自一個人的恐懼與彷徨,飢餓、寒冷、孤獨……在他還淡薄的胸膛里積壓得太多,在這個瞬間,這一切負面的東西都迸發了出來,變成了他的力量。

慘叫被截斷,男人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眼眶裏的鮮血在地面上流了一小灘。

獵黑喘了兩下,朝他每日待着的洞穴角落走去。這次人們讓開了路,有些人看着他甚至還有了一點點尊敬。

保護不了自己的軟蛋,死掉是應該的。能保護自己的孤兒,值得敬佩。那一天,獵部落里的其他人,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孩子可能能夠活下去。

其實獵黑受傷了,他的脖子很疼,還掉了兩顆牙,沒有保暖的獸皮,他開始覺得頭暈暈沉沉的。在迷茫中,他被一雙蒼老的手臂抱了起來,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頭戰獸身邊。大巫用那個名為鍋的器具,熬煮着什麼。在他醒來后,大巫給了他一碗。

不顧熱燙,獵黑把那碗湯喝了下去。一股熱流從喉嚨到胃部,然後蔓延到全身,無論如何也沒有哭泣的男孩流下了眼淚。

「活下去吧。」大巫摸了摸獵黑的發頂。

獵黑跪倒在地向大巫叩頭,然後離開了。

當那個冬天過去,獵黑瘦得已經如同一個活動的骷髏架子。而且在這個需要自己照顧自己的冬天,他看見了很多過去都沒有注意的情況。

孩子是有自己的一份食物的,但如果是有兩三個孩子的父母,他們會把所有的孩子食物都拿走,最強壯的得到的最多,中間的得到的很少,最虛弱的幾乎沒有,這樣父母們也能多得到一些孩子那裏的口糧。最虛弱的孩子是活不下去的,生病或者餓死,被扔出山洞。

這些父母做的,和首領做的事情沒什麼不同。獵黑走在隊伍中,看起來風一吹就會倒在地上,他不時的看向首領的方向。其實他什麼都看不到的,因為最強的戰士就在首領一家的周圍,把他們圍得嚴嚴實實的。但首領兒子的模樣,總在獵黑的眼前閃過。

白胖白胖的男嬰,小小的手伸出來有五個軟軟的肉窩,哭的時候聲音又大又洪亮,首領為此非常得意。

獵黑也才知道,孩子是那個樣子的,不是乾乾癟癟枯萎消瘦的。

——洞天裏有三個新生兒誕生,但只有首領的兒子活了下來,其他兩個孩子,在出生后三天就變得冰冷被扔出了洞穴。其實不只是這一年的冬天,獵部落的冬天,母親缺少食物,沒有奶水。新生兒在娘胎里中就缺少營養,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沒有母乳可喝,體質更弱。飢餓嬰兒的哭聲會傳出很遠,引來野獸。冬天的新生兒要麼是被餓死,要麼是被父母掐死扔出去。

只有首領的孩子,打破了冬天的新生兒無法存活的「鐵律」。

部落里的其他人都說是好兆頭,是這個春天和夏天他們能收穫更多的食物。但獵黑卻感覺到自己骨子裏有一股瘋狂在涌動,他那時候還不懂,那叫做「殺戮的谷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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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哥在遠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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