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待王怡錦帶着胤禩一行人參觀過了島上所有的工廠,姚鴻達和胡越英越發的昂首挺胸,心中的喜悅和傲然之氣越發的濃厚了。而胤禩這邊,因為他曾親眼見識過後世科技之發達,眼前王怡錦弄出來的這些,雖然都是物業有專攻的能工巧匠們的得意之作,在當世當真稱得上是驚世駭俗,但相較於後世那些,卻還是不夠看的,因而胤禩的臉上便只有笑容而沒有什麼震驚不已的神色。

胤禩的確很高興,這些有了飛躍性進展的研究,五花八門的幾乎都用在了軍{事}和民生上,這種力量積蓄得越強,對於日後的大業便越有利。他想要改變這個世道,但卻並不想要憑藉蠻力和一成不變的愚民策略。前者不知要流多少血、要去多少人的性命,而後者,便是即便建立了新的朝廷,如果不開民智、改變這千百年來的根深蒂固的禮教中的糟粕,那麼便不是更新,而是開啟了另一輪的周而復始,百姓的生活便也不會真的發生變化。

胤禩是皇子,上輩子更是比今生更頻繁的接觸過朝政,他很清楚,便是前明的崇禎年間,百姓所承擔的徭役賦稅,也並沒有比康熙年間要繁重多少。前者是一個王朝即將崩潰的末年,而康熙年間卻被稱為太平盛世,可就是這樣的盛世,百姓受到的壓迫卻並沒有得到什麼緩解,倒是中層的鄉紳和官家吃了個肚滿腸肥。

有道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大抵便說得是這樣的道理。胤禩和王怡錦的目的十分一致,若能將這些技術發展創造出的力量多多積蓄,日後真的劍指京城的時候,其中的傷亡便能大幅度的減輕。而如今桃源島上不斷完善的民生體系,則是在為戰後的重建進行準備。

這其中的諸多辛密和道理,胤禩此時卻不會對何焯他們提及,鄔思道因為和胤禩有過月下長談,此時卻是能夠猜到一些,心中越發的對胤禩佩服了起來,暗自嘆息道,歷來想要顛覆乾坤的人,大抵都走不脫朱允升對明太{祖}說出的「高築牆、廣存糧、緩稱王」此類謀策,這些八爺自然也已具備了極為深厚的根基,但八爺卻有許多前人未有的風華與胸懷,在鄔思道看來,先賢所極力推崇的「仁」之一字,八爺當之無愧。

不僅僅是八爺,鄔思道的眼神落在王怡錦身上,這位前明的烈皇後人,也是一位仁者。跟在這樣的人身後做大事,鄔思道趕到胸口一陣發燙,彷彿有種熱流在不住的翻滾,叫他心中的意志越發的堅定了起來。

最失態的大抵就只有何焯、開音布馳和戴鐸這三個人了,才剛剛看過那樣的神兵利器,又親眼逛了一圈制出了那些東西的地方,他們心中所受到的震撼,都還停留在表層,自然不似鄔思道想得那般深遠,面上的表情便也是震驚和獃滯多過熱血沸騰了。

戴鐸還好些,他是個膽子大有野心的人,何焯和開音布馳卻並不一樣,前者是個讀書人,想的都是修身齊家平天下,驟然見到這麼多足以顛覆整個世道的力量,一時間腦袋裏面都是亂鬨哄的,有些渾渾噩噩;而開音布馳雖然想得不是讀書人那一套,而是滿人漢人那些個事,但腦袋裏面也和何焯一樣,亂成了一團漿糊。

原本王怡錦還想帶胤禩直接去丹心書院那邊,但這時候家裏面來人傳話,說是老太爺等不及要見貴客,已經催了兩三次,家人先是跑去了碼頭,結果撲了個空,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是到了工廠這邊,這才將將在王怡錦等人剛剛踏上馬車的時候趕到了。

胤禩一聽便對王怡錦笑道:「書院稍後再去也不遲,別叫祖父等急了才是。」

王怡錦無奈,捏了捏胤禩的手道:「我祖父性子其實並不強硬,只是咱們倆的事兒對他衝擊太大,之前雖然因為你的法子叫他鬆了口,不再逼着我馬上去相親成親,可我總覺着他心裏頭鐵定不是滋味,這回見了你,能有好氣才怪了。」

胤禩早有心理準備,聽到王怡錦擔心他,便反手握住王怡錦的手,神色堅定地說道:「便是如此,我也是要走這麼一遭,相信我,我一定能夠說服他老人家。便是一時半刻他心裏面還彆扭,但往後的時間還長,總有一天他會打心裏接受咱們。」

胤禩堅定的神色叫王怡錦的心神也安定了下來,他的臉上便也褪去了不少忐忑,緊緊地和胤禩交握著雙手,兩個人的眼中映着彼此的身影,看上去分外的親密和纏綿。馬車很平穩,速度也很快,沒過多少時間便從廠區進到了城鎮之中,胤禩自然不可能帶着鄔思道他們一道去小錦家拜訪,同小錦說了一聲后,小錦便托姚鴻達幫忙先將鄔先生他們安置了下來,這才只同胤禩兩個人回去了家中。

這一次王家人也到得格外的齊,胤禩一踏進堂屋,便看到一屋子男女老少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胤禩面色不變,帶着一慣的溫和又叫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十分恭敬地給上首的這些長輩們見了禮,連同輩之間也沒缺了禮數。

堂屋裏的王家人知道胤禩的身份,本以為這位年輕的皇子便是再溫文有禮,眼角眉梢只怕也是要帶一些身份上的傲氣的,可他們仔細打量了胤禩一番,卻見他眉眼間全然都是叫人心裏面舒服的笑意和神色,既不輕慢也不過分恭謹,帶着十成的真摯,叫人見了便心中難以遏制的生出些欣賞和喜歡來,便是最不待見這個拐跑了自家愛孫的小子的王老太爺,此時也挑剔不出胤禩身上的毛病,本想說一句「慣會裝模作樣的小子」的,但見着對方真誠的目光,這句話便也堵到了王老太爺的喉頭,半個字都沒說出來。

王老太爺沒有口出惡言,但是心裏面到底還是不自在,便也沒說話。作為屋中最大的長輩,他不說話,王怡錦的父親和叔伯便也不好越過老父親先開口,便也都保持了沉默。他們不說話,卻有人說話了,這人正是王怡錦的祖母。從前便是王怡錦還沒因為祖先的託夢成了整個王家的貴子之前,便是他祖母的命{根}子,最受到老人家的疼愛。這位王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爽利姑娘,性子也是她父母按照招贅女培養起來的,若是尋常的大家閨秀,便是找了贅,只怕也守不住偌大的家業。

王老太太的性子非常爽利,比起王老太爺,更有些果決。從前王老太爺的性子是很綿軟的,多年流亡的擔驚受怕的生活,彷彿打斷了他這個烈皇遺留在人世間唯一一個親生血脈的脊梁骨,若非後來做了那個夢,只怕他一輩子都會像鵪鶉似得,十分安分守己,生怕叫別人知道他的身份。

多年以來,他們夫妻兩個十分恩愛,但是女強男弱的模式卻是一直到現在還保留了下來,往往夫妻兩個遇到意見分歧的時候,王老太爺最終都會被老妻說服。當初王怡錦和姚鴻達辛辛苦苦建立桃源島的規範和勢力的時候,王家內部不可能是一片平靜,不說王怡錦這些直系的血脈親人,便是有些多年的老僕跟着主家背井離鄉來到海島上,驟然得知自己竟成了服侍了天家血脈之人,便有不少心裏面生出了驕縱之氣,總覺得比島上的原住漁民和那些大頭兵身份尊貴些。

等到王怡錦同姚鴻達、胡越英和季懷安他們商量妥當,想要從基層的民生建設開始,鋪開一套全新的民生機構來取代從前的那套知縣大老爺的模式的時候,這些人想着有當官的機會,不少人都表現得非常積極。王怡錦雖然不喜歡任人唯親那一套,但是當時島上的確沒有太多可以挑選的空間,這些人好歹識字且通些文墨,便也能暫且用一用,若是做得好,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如果做不好,那他也不會客氣。

王怡錦最寄以希望的,還是正在學堂裏面接受新式教育的那些人,等到他們都出師了,他也就不會太為了人才的事情發愁了。而事實證明,這些第一批上崗的桃源到幹部部隊,的確出了不少的問題,有些人拿着雞毛當令箭,差事做得不好不說,還擺出了官老爺的做派,實在是叫王怡錦非常生氣。

他可沒什麼忌諱的,之前委任這批人上崗的時候他可是醜話說在了前頭,若是被他知道誰敢違背規矩,那必須是嚴懲不貸的,當下便按照規矩將這些人都給罷免了不說,還按照每個人的不同情節,統統都發配到廠子裏去做勞動改造,索性這些人幾乎犯的都是貪墨的毛病,還沒人膽大包天的弄出什麼人命官司,不然就不僅僅是去做苦力這樣的懲罰了。

這些人自詡是在王家有體面的下人,覺得因為就貪了那麼點兒的銀子便被孫少爺這樣嚴厲的懲罰十分不滿,自然有人就起了去老太爺面前訴苦的心思,覺得王老太爺那個綿軟的性子他們自詡能夠拿捏得住。可他們卻偏偏看走了眼,王老太爺的確是個綿軟的性子,但是他卻是對於祖先夢中的話深信不疑,認定自家的孫兒是整個皇室振興的關鍵,是大明能夠一雪前恥的希望,但凡是涉及到王怡錦的事兒,王老太爺便會一改從前按個綿軟得很的性子,變得非常強硬起來。

自然而然的,這些人的念頭便落了空,最後只得乖乖的去廠子裏做苦工去了,後來大傢伙便也都明白了過來,知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等到服完了勞力之苦,重新成為清白身份的時候,不少人痛改前非,如今做事也做得有聲有色。也正是因為有王老太爺這樣的性子,才壓得整個王家擰成了一股勁全力支持王怡錦,沒有發生那種大業還未完成,內部就開始為了爭權奪利而內鬥了起來。

而唯一一個敢在王老太爺的頭上動土之人就是他的老妻王老太太,不過王老太太也是個聰明人,對於支持自己最疼愛的孫兒的事兒,那是半點兒都不含糊,在這一點上,她和丈夫的立場非常一致。如今看到孫兒帶着他那個心心念念的心愛之人站到自己面前的時候,王老太太越看越覺得兩個人站在一起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世上再找不出這樣般配的人了。

尤其是,王老太太自己和丈夫琴瑟和鳴,看孫子的意中人的時候,便非常敏銳的抓住了兩個人之間流轉的那種兩情相悅的氣氛,兩個人挨得很近,雖然沒有什麼親密的動作,也沒有什麼親密的言語,單單隻站在那裏,似乎兩個人之間就有無盡的綿綿情意在其中纏繞。王老太太最滿意的便也是這一點了。

都說高處不勝寒,如今島上也不是沒有對自家的孫兒心生愛慕的女子,但是王老太太怎麼看都覺得那些女孩子不合適,她想給孫子尋覓的,不是舉案齊眉的賢惠妻子,而是能和孫兒心心相印的愛人。如今雖然孫兒帶來的不是女子,但王老太太卻並沒有在這上頭糾結多久,自家父母還沒有兒子呢,最終她不也是找了贅婿綿延了這麼一大家子的血脈嗎?王家如今枝繁葉茂的,到時候給孫子過繼個孩子,不叫孫兒日後斷了香火,也不是什麼難事。

因此王老太太率先便打破了屋子裏的沉默,對胤禩慈和的笑了笑,問道:「聽說你是從北面一路坐船來的,想必路上一定乏累得緊了,既然來到了這兒,便都是自家人,我已經叫人備好了屋子,你就住在這家裏,不要去外頭了。」

這話說得十分的親近,王怡錦聽了眉梢便全然都是喜色,驚喜的說了句:「祖母……您……我……」

這是家中第一次有人用這樣鮮明的態度表達了對他的支持,王怡錦心裏面實在是太過興奮,一時間便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扭過頭去看自家祖父,見他面色雖然有點兒不好看,但是沒說什麼反駁的話,心裏頭便越發的高興了。

胤禩自然不會推拒這樣的好意,聞言便也笑着應下:「那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謝過祖母。」

見他非常從善如流的便跟着王怡錦叫了祖母,語氣里全然都沒有什麼彆扭和不自在,透著一股親近之感,王老太太覺得很滿意,便開始給胤禩介紹起了這屋裏面眾人的身份,期間王怡錦插科打諢,又逗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屋裏面的氣氛也跟着又輕鬆了不少。

幾個叔伯輩的見到老父親雖然一直板着臉不說話在鬧彆扭,但是也沒表現出太過抗拒的神色,便也都跟着母親一道放鬆了神色,時不時得也說笑幾句,王怡錦的母親更是將胤禩打量了個非常詳細,自然也沒少見到自己兒子和人家之間的小動作,心裏面越發不知道該是什麼滋味了,這臭小子,還真是一顆心都飛到人家身上去了!真是兒大不中留啊!

這一番見家長,並沒有王怡錦所擔心的事情發生,祖父的態度也比他想像中好了不少,這叫他心裏面的大石頭落了地,格外的輕鬆和歡喜。而胤禩見到王怡錦如此歡喜,自然也輕鬆了不少,兩個人在堂屋裏面呆了大半個時辰后,便叫王老太太命人帶他們去給胤禩準備的屋裏面稍作休息,之後還要叫他們一道用晚飯。

王家的晚飯很豐盛,但並不豪奢,所謂的山珍海味並沒有多少,菜色很是樸實,但味道卻非常的香甜,在胤禩看來,比宮裏面的御廚所做的飯菜都要讓他覺得入味三分。王家一貫都沒有那種要下人或是媳婦服侍長輩們吃飯的規矩,就算現在身份今非昔比,王老太太也沒改變初衷,用她的話來說,沒老到手腳不利索的程度,她可不願意指使人來喂飯。原本王老太太還擔心胤禩這位北面嬌生慣養的不習慣,但看到他非常嫻熟自若的態度,便也點頭微笑了起來。

吃過了晚飯後,王老太太便也沒有再留眾人說話,便讓大家都散了,王怡錦和胤禩下午休息了一會兒,這會兒都不大累,二人便出了府,去外面的市集裏逛了起來。島上天色黑得晚,如今外頭天色還很明亮,白天王怡錦只帶着胤禩去看了廠區,還沒帶他好好逛逛鎮上的人情風貌,這會兒也很是興緻勃勃。

逛街的途中恰巧碰到胡越英帶着鄔先生他們從一處飯館裏面出來,一行人便結伴同行,好好的逛了一逛當地的風貌,胤禩瞧著戴鐸他們都談笑自若了許多,並沒有再和之前一樣茫然失措,便露出了個滿意的笑容來。有很多事,還要他們自己細細琢磨、想通了才好。

戴鐸他們還沒等到八爺找他們「談談心」,在才修整了一天的時候,就又被八爺帶到了海上,他們本以為八爺這是要帶他們去福州辦正經事,可是等來到了港口,所有人就都被嚇到了,只見海港上七、八艘戰艦已經整裝待發,看這架勢,不是護送他們去福州,更像是要出海打仗了一樣。

「八爺,這是……」鄔思道連忙問道。

胤禩笑道:「平賊滅寇。」

鄔思道等人這才放下了心,摸了摸腦門,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們還以為八爺這就要掉炮攻打福州了呢,簡直是嚇得腿肚子都在發軟。這會兒聽說是要出海滅海寇,他們的心這才放回了肚子裏,接下來才想到他們這回跟着八爺南下辦差,本就是為了調查海寇肆虐之事,有這樣的堅船利炮幫忙,可是比朝廷的水師要可靠多了,不由心中又安定了不少。

華夏水師的疲弱一直是王怡錦心中的隱痛,後世那幾場叫國人難以忘卻的海戰,結局幾乎都是慘敗。因此他對於這件事有一種非同尋常的執著,不僅對戰艦、兵器的改進十分在意,對於海{軍}兵士的訓練也非常重視,好在姚鴻達是正兒八百的鄭家水師出身的大將,習得了不少鄭成功在水軍兵法上的精髓,因而訓練起來事半功倍。

加之姚鴻達有不少部下都十分擅長水戰,腦子也很靈活,不單對於從前的水戰路子十分精通,在接觸到了王怡錦改造后的新式戰艦后,也在摸爬滾打中改良了適合不同類型戰艦的特有兵法,將這些新式戰艦的戰鬥力最大程度的發揮了出來,可謂是如虎添翼。

這次王怡錦帶着胤禩出海去攻打金蛟島,便是出動了兩艘速度最快的飛魚號和旗魚號,四艘配備了密集彈藥型大炮的中型戰艦虎鯊號、鮫鯊號、青鯊號和白鯊號,兩艘載有噸數最大、火力最旺的重型大炮的虎鯨號和藍鯨號,還有就是王怡錦帶着胤禩一行人所在的指揮艦鯤鵬號。

其實王怡錦他們對於金蛟島的實力早就摸透了,對付那麼個海賊窩子,還用不着出動這麼多的戰艦,只是王怡錦和胤禩都有共識,此番雖然重點對付金蛟島,但是他們卻預估了最好的結果是一箭三雕,若沒有強悍實力作為震懾,第二隻雕兒好上鈎,第三隻可就有些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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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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