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第001章

天氣晴好的四月天裏,江城梨花鎮,宋滿家的小花園裏靜悄悄地,沒有一絲兒聲響。

宋家的大小姐宋金梅從懷裏掏出二十兩銀子,光明正大地塞給小書童米豆,「我說小兔崽子,你到底有沒有給我辦好事兒?」昨天就說辦來着,也是個不靠譜的小滑頭。

米豆把銀子揣在手裏,只覺得這銀子燙手。要不是家裏的不肖哥哥等著救命,他是不肯能出賣主子的。他內疚地抹了一把冷汗,磕磕巴巴地道:「辦……辦好了,大小姐,您給少爺喝的那是什麼水,他會不會死?」

「呸!不過是孕子河的河水罷了,死不了人的。「宋金梅低聲詛咒了幾句,詛咒宋景微那個不得好死的男丁,小男人養的賤/種,憑他也想繼承她爹宋滿的家業,」哼!個小男人養的賤/種。「冷哼了聲,她豎着眉毛對米豆說道:「你拿了銀子就趕緊滾吧,我不想再見到你。」這種出賣主子的賤奴,不在宋府待着最好。

整個宋府就數大小姐宋金梅最兇悍,動輒就打罵奴才,拿人出氣。米豆算是怕了她,拿了她的銀子就連爬帶滾地出了宋府。他做了天大的虧心事,這輩子是不會再回來的了。

宋景微剛剛醒來,嘗到嘴裏有一股兒淡淡的腥味,像什麼來着,他一時想不起。憑着經年養成的謹慎性格,他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身患胃癌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正經食物了,怎麼嘴裏會有如此奇怪的味道。

與此同時,每天折磨他的疼痛也不見了。現在的他,感到身體很健康,很輕鬆,甚至有一種久違的衝動……不……這不對……

恍惚間聽到一把女孩的嗓音,那女孩用十分厭惡的語氣說道:「這男人是哪裏找來的,怎麼穿得這麼乾淨,我不是叫你們隨便找個乞丐回來嗎?」

丁家把扛在肩上的男人放下來,露出一張年輕素凈的臉孔,他道:「您催得太急,咱們哥幾個一出門就看見他了,是個啞巴來着,不是正好嗎?「大小姐這是存心糟蹋人,他們到底有些良心,不敢找個真正的乞丐回來。

宋金梅很不滿意,特別是這個男人還這麼乾淨,她說道:「你們出去再給我找一個,一定要乞丐!越臟越丑越好!」她就是存心糟踐宋景微,自然是越臟越好。

「大小姐……這……」家丁們對宋景微滿心可憐,景微少爺平時對他們也不錯的,這時候怎麼着也要勸上兩句話。

這些奴才居然不聽話,宋金梅就要發火,但是聽到床上傳來宋景微的動靜,她兩廂為難,一個是不願意就這麼便宜了宋景微,一個是怕夜長夢多,再拖下去辦不成事。

她咬牙道:「算了,快把這人弄醒,給他灌點葯,千萬不要出岔子!我要宋景微懷上這個男人的野/種,從此永不翻身!」一個自甘墮落和男人苟且的宋家子,她爹一定不會重用的。

家丁手腳麻利,把地上的男子弄醒來,強行灌藥。

「把他送到床上去。」宋金梅解恨地看着,她就不信過了今天,宋景微還能抬起頭來做人。

「大小姐,請您迴避一下。」家丁們扒二人衣服的時候,對宋金梅說道。

宋金梅到底是沒有出嫁的大姑娘,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倆個男人辦事,「呸!噁心!」她晦氣地呸了一聲,對家丁道:「給我好好看着,事成之後過來回稟。」

「哎!大小姐放心吧。」家丁們應道,手上也沒閑着,繼續擺弄那個隨便找回來的男人。

這個男人年約二十三四,穿着算是乾淨整齊,但是身上那件長衫已經洗得發白,有些地方還隱約縫補過,可見也不是什麼有錢人。然而這個年紀,說不定家裏已經有了妻子。

家丁們正在為宋景微可惜,手中的男人就差不多清醒了。

其實沈君熙被人灌藥的時候就是醒了的,隱約知道自己遇上了壞事。並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反抗不了。沈君熙讀了十幾年書,雖然也做一些農活,但是身上的書卷氣還很濃重,怎麼看也不是那倆彪形大漢的對手。

所幸對方只是灌了葯,扒了衣服,將他扔上某個人的床,就沒再管他。

床上的另一個人宋景微,正在忍受着藥力的折磨。突然身邊多了一具溫熱的軀體,他不知道那是誰,但是身體的強烈需求不容他多想,本能促使他進一步行動——伸手將那人一把攬了過來。

沈君熙怎麼說也是個二十四歲的成年男子,察覺到宋景微的意圖之後,他怎麼也不可能乖乖就範。倒是身上越來越滾燙,腦子發熱,心跳加速,有一把火在下腹燒着了。偏偏那人的皮膚毫無間隔地與他貼近著,使得他推不開胸前這溫熱的肌膚相觸。

「……」沈君熙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藥物帶來的刺激使他腦子昏昏沉沉地,一時間忘了自己不能說話。他只好在心裏默默地說:對不住了,你我皆是無辜,我卻仗着幾分力氣將你……

修長的身軀覆蓋上去,沈君熙低頭吻住宋景微,衣衫在彼此的廝磨中盡數剝落,扔在撥步床的腳踏上。

宋景微被溫柔細軟的唇,親吻得很舒服,漸漸忘記了奪取主動權。等到身體下方傳來鈍痛的時候,他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那個難以啟齒的地方,被個男人進入了。

身體因疼痛而繃緊,薄薄的汗霧在額頭上散開,難耐而又難忍的滋味。

沈君熙也不好受的,那處被緊緻的地方所夾持,進退兩難。所幸藥物發作,宋景微疼了一會兒之後,依然用雙tui盤上沈君熙的腰,無聲催促。

這真是個要人命的動作,使得初次開葷的沈君熙手忙腳亂。若是個粗莽的漢子恐怕就會讓宋景微受罪了,然而沈君熙是個十足溫柔的人,再難忍也不會粗魯對待。他待宋景微猶如葉上滴露,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看好,護好。

這一次二人具是迷迷糊糊,猶如小馬過河,全憑着一股本能慢慢摸索。他們一個是長年禁/欲的冷漠男人,一個是清苦生活之下不得已單身的大齡剩男,在陰差陽錯之下,跨越千年的距離,才有了這一次親密無間。

三番五次熱烈的□□之後,宋景微因身體不適的緣故沉沉睡去。沈君熙在黑暗中慢慢地摸索起來,點起油燈,來到床前。

在不算很亮的燈火下,沈君熙看到了一張清俊無暇的面容。他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長得唇紅齒白,身上肌膚細膩,明明是個養尊處優的富貴公子,眉宇間卻微微緊蹙,看起來透著幾分成熟和憂慮。簡言之,此人是個頂好看的富家少爺。

沈君熙瞧了幾眼,便知道自己和對方雲泥之別。如果沒有那麼多意外徒生,他和床上這位少爺永遠也沒有相見的機會,更別說那等……羞煞人的肌膚之親。

與此同時,屋外傳來穩重有力的腳步聲。

那應該是這府里的家丁,沈君熙想着,微微皺起眉頭,有一種身不由己的無力感。

他匆匆替楚宋景微穿上裏衣,不多時,門外的家丁推門進來。屋裏的油燈點上了,所有事物一目了然。他們發現那個啞巴男人已經清醒,而宋景微衣衫不整地躺在一片凌亂的被褥上。

家丁並不敢多看宋景微的現狀,倒是惡聲惡氣地對沈君熙說道:「你快出來,我們送你出府!「夜色降臨,城門即將關閉,這個窮酸男人一看就是鄉下來的土包子。

沈君熙一手提着燈,一手指著宋景微,搖了搖頭,臉色不是十分好。他心中唾棄這些家丁,一個個都不是好東西,竟是些賣主的刁奴。

家丁心裏想道,啞巴就是這點好,至少他只會指手畫腳,卻不會隨便囔囔:「好了,那不是你該管的!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個吧,要是再不老實,咱們哥幾個就把你橫著抬出去!「打算嚇一嚇那啞巴,沒得讓他以為自個交了好運。

沈君熙蹙了蹙眉,似乎有點生氣,可恨他口不能言,比劃的手勢那倆漢子完全看不懂。面對家丁們的一臉不解,他依然認真地比劃了幾下,表達自己的意思,他是想讓這些人找人來照顧床上的宋景微。

家丁們還是看不懂他的比劃,不耐煩地道:「你他/媽的別再犯倔了,信不信老子真的打暈你?」說罷擼起袖子來,要是沈君熙再不過來,他們就真的過去打人了。

沈君熙平日裏性子很淡,幾乎不與人生氣,此刻卻硬生生地氣紅了臉。可他人單力薄,不是那漢子的對手,便只能識時務為俊傑。

家丁看他終於把油燈放下,乖乖地走了過來,便罵罵咧咧地道:「真是頭驢,走了狗屎運了……」宋府的大少爺有才有貌,那是整個梨花鎮都追捧的人物。

二人把沈君熙連夜送出宋府,又好不容易套了沈君熙的名字和住址,接着便去了宋金梅處稟報,說是事情辦妥了,人也送出去了。

宋金梅道:「叫你們問他的名字和住地,可問清楚了沒有?」

一家丁回道:「都問清楚了,是茶山村的農戶。」

宋金梅聽說那男人是個泥腿子,心情頓時轉好,她問道:「那小賤/種呢,怎麼樣?」

二家丁道:「他……貌似是睡了,咱們進去的時候沒清醒。」當時掃了一眼的,那衣衫不整的身子,他沒敢多看。

宋金梅滿意地點頭道:「很好,明天再去看看,我親自去。」末了,她猶覺得不放心:「宋景微到底能不能懷孕,要是他懷不上,那豈不是白忙活?」皺眉,她不能讓這件事有任何差錯。

這兩天她爹宋滿去隔壁鎮參加酒宴了,不日就會回來。要是這一次不成功,以後只怕找不到更好的下手機會。

「大小姐務須太擔心吧,不是說男子容易受孕嗎?「家丁說道,自從有了孕子河水,人們不必再擔心女子少不能傳香火的問題,不過男子懷孕也不能解決男多女少的問題,因為男子只能生養出男娃。

「哼,希望他和他那賤/人爹一樣,一舉給那泥腿子生個兒子。」

……

第二天晨起,宋景微才算從恍惚的狀態里解脫出來,然而等待他的卻是全身酸痛,以及滿屋子古香古色的景物。

這裏完全與醫院沒有一絲聯繫,倒是像古時候的擺設風格。也就是說,他已經不在醫院了,而是到了一個莫名的地方。

又適應了片刻,腦海里湧現出一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此刻宋景微才知道,自己借屍還魂去到了古代社會。令他無奈的是,這不是一個歷史上的古代,而是完全沒聽說過的朝代。

這個朝代有幾個令人咋舌的地方,一是男人多女人少,男女比例高至五比一。二是這裏有條叫做孕子河的河流,男人喝下河水再和男人發生關係就可以懷孕生子,從根本上解決了男女比例失調的難題。

原本是好事來的,可惜宋景微笑不出來,他很不幸初來咋到就被那位原主的姐姐算計了,不止喝了河水,還和別的男人滾了床單,也許再過不久之後就會有一個小胚胎長在他肚子裏。更加令人絕望的是,這個世界非常看重子嗣,從來沒有避孕藥和打胎葯這種東西。

以上情況,似乎可以逼瘋任何一個直男。

然而之前已經說過了,宋景微是在胃癌的折磨之下去世的,他這一生最想要的是一副健康的體魄。經歷過生死病痛,突然得以復活,這滋味喜憂參半。

最糟糕的情況在醫院裏死亡的那一刻已經過去了,現在跟過去對比怎麼說都是件好事?

宋景微輕輕勾了下嘴角,起身找到乾淨的衣服,先把衣服穿上。過了這許久,眼見着這附近還是安安靜靜地,他就知道原主真的很不受重視,竟然連個貼身伺候的僕人都沒有。

宋景微只好用彆扭的步伐地走出房門,找了一圈,倒是找到了院子裏一個粗使男奴,他喚人過來說道:「我要洗澡,你快去找人給我送水來。」

他的地位比不上嫡出的大小姐宋金梅,可怎麼說也是宋府唯一的少爺,小男奴不敢有誤,唯唯諾諾地去了。

雖說宋景微在宋家老爺宋滿的心裏不是頂頂重要的那個,但是在吃喝用度上也從沒虧待過他。這也是宋金梅看宋景微不順眼的緣故,因為家業傳男不傳女,他爹若非注重嫡庶,可能早就對宋景微寵上天了。

畢竟是唯一的兒子,將來大女兒出嫁了,他的家業還是得傳給宋景微。

宋金梅對宋景微有很大的敵意,因為她娘就是被宋景微的小爹給氣死的。雖說最後宋景微的小爹也遭了報應,死得非常慘,但她就是不解氣,就是要把宋景微趕出宋府才痛快。

小男奴沒一會兒,帶着兩個廚房小廝抬水過來。

宋景微仔仔細細地洗了一個熱水澡,又吩咐之前的那個小男奴,去給他傳早飯來,小男奴走之前他問道:「我身邊伺候的人呢?米豆哪兒去了?」就算米豆不在,也還有兩個照顧起居的男奴才對。

小男奴道:「米豆不知道,桂圓和荔枝哥哥被大小姐借去了。」

宋景微瞭然,宋金梅經常用各種辦法膈應他,借走他的男奴就是一種。對比起這次的大計算來說,借走男奴實在是太小意思。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宋景微說道。

在房間里靜坐着,一邊思考一邊整理原主的記憶,有用的過濾一遍留着,沒用的就永遠封塵起來。宋景微不憐憫旁人,也不願意接收那些多餘的情感。他活着是個挺冷清的人,而這一世沒有血緣的親人更好,不必再面對那些感情的羈絆。

各色早點被送上來之後,宋景微那淡淡的不悅一掃而空。他來到這裏最大的收穫就是一個健康的胃,可以吃任何想吃的東西。因為可以享用食物的緣故,他連身上的不適都暫時忽略了。

吃了七八分飽,門外來了四五個人。為首是一直惦記來看弟弟的宋金梅,身後跟着她的貼身男奴,再後面是原宋景微被借走的男奴。

宋景微知道她的,抬眸打量了兩眼,等她說話。

宋金梅特地過來看宋景微的慘相,她幻想過很多宋景微醒來后的樣子,卻絕不是現在這樣——她的弟弟衣着整齊乾淨,雲淡風輕地坐在那裏,面容還是那副面容,氣質比之昨日更為清冷沉着。

他不應該屈辱氣憤嗎?不應該暴跳如雷地指責她嗎?如論如何都不應該是這副模樣啊。

宋金梅疑惑,難道是裝的,她說道:「宋景微,你沒有什麼要說的?」

宋景微明知道她是來找茬的,偏偏只是一瞥:「大姐,早。」

那張紋絲不動的死人臉,別說宋金梅看了膈應,連一直伺候宋景微的桂圓和荔枝也愣了。以前的宋景微雖然平時文靜,但是他跟宋金梅是宿敵,只要一見面就會爭吵不休,絕不會有安靜的時候。

「你是不是忘了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宋金梅想不到更好的解釋,她只能將宋景微的表現歸於他忘記了,便好心地告訴他道:「你竟然趁著爹爹不在的時候,在府中私會男人,還做出那等自甘墮落的骯髒事。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私會的是個男人就罷了,竟然還是個泥腿子。」她很遺憾,然而又舒心痛快地笑了:「怎麼樣,和泥腿子上床的滋味好嗎?他弄得你舒不舒服?」

「想知道滋味?「宋景微說話的時候,眉尾輕輕上挑,這是他個人的習慣性小動作。以前他是鳳眼,這樣做的時候分外瀟灑。現在他有了一雙桃花眼,這樣做的時候猶如春花綻放般燦爛:」讓你的人給你找個乞丐,你愛他怎麼弄你就怎麼弄你。「

四個男奴偷偷吸氣,原來不是宋景微變了,是他的嘴巴更厲害了。

宋金梅手掌一握,氣得臉上的肌肉都在發抖,她忍了很久才忍下想動手打人的衝動,「宋景微,事到如今你也只會逞口舌之快,我告訴你,我沒有耐心再和你玩了,你很快就會灰溜溜地滾出宋家。「

「哦,我等著。」宋景微漠然道,是真的不在意。

和宋金梅有仇的是以前的宋景微,對宋家有感情的是以前的宋景微,他又不是那個宋景微,離開宋府是遲早的事情。

「惺惺作態,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光風霽月的宋家大少爺嗎?「宋金梅搖搖頭,嗤笑道:」從今天開始,你只是個破鞋,不久之後你就會懷上野男人的野種,然後揣著那野種嫁給又窮又髒的臭男人,哈哈哈哈!「越想越痛快,她張口大笑。

「你這樣告訴我,就不怕我一走了之?」宋景微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爹爹馬上就回來了。」宋金梅憐憫地看着他:「我會告訴他的,你這個丟人現眼的孽子,就好好待着吧。」

宋滿的馬車剛到,宋金梅站在門口迎接他,她爹下了馬車沒有看見宋景微,不滿地問道:「你弟弟呢?」莫不是不知道他今天回來。

「身體不適,沒有過來。」宋金梅出來的時候,讓人把守了那個院子。

「怎麼了?」聽聞兒子身體不適,宋滿隨口問道,似乎沒有什麼感覺。他是梨花鎮的首富老爺,平生最好面子和名聲,他正妻生不齣兒子是他最丟臉的地方。好不容易男妾給他生了個兒子,卻和女兒關係不好,性格也偏向孤僻,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他很煩惱。

「您不在的這兩天,發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咱們進去再慢慢細說。」宋金梅扶著宋滿說道,二人一起走進宋府的朱漆大門。

宋滿謹慎地斂了斂神情,把大女兒帶到書房來,又仔細關上門之後才問道:「我不在的這兩天,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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